70. 第七十章:吐露心聲 是你答應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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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列字, 不知何故,令她想起夢中那一襲墨綠衣袍。
柳扶微愣了足足半刻鍾, 直到橙心探手將她神思拉回來。
“姐姐, 你可是想起什麽了”
“什麽想起,這種騙小孩的故事我隨時能編十個八個的”話雖如此,她聲音依舊有些恍惚,“何況, 就算真有其事, 這位飛花教主既已被鎮壓, 又怎會投胎轉世、輪回成我呢依我看, 這就是無稽之談”
橙心則道“可後來,飛花教主不是逃出萬燭殿了麽”
柳扶微指尖一僵“上邊不是寫明結局了麽這教史還能有續作的”
席芳道“教史久遠, 無從考證。若要說落於實處, 我在太史局為官, 於一卷史籍中見過一段敘錄。我朝開元年間門, 有一起萬穹殿事件, 是因妖靈逃生而起。”
柳扶微怔住“萬穹殿不是驪山行宮裏用於祭祀的那個神仙殿麽怎麽和萬燭殿又扯上關係了”
“萬燭殿本就是萬穹殿的前身, 以殿中的萬盞神燭為名”席芳頓了一下, 大概是猶豫要不要往下說。
柳扶微深吸一口氣, 道“席先生,繼續。”
席芳道“相傳,風輕法師羽化之後未離開人間門, 化為一尊石像鎮於神殿之外。百年後, 妖靈吸食人間門怨氣, 終破開禁製,惑亂人心,欲引世人自相殘殺。大亂將至, 神像風輕忽若炙火焚燒,與此同時,天書被召喚於世,天師觀苦竹道長攜眾道士之力,共開天書、以救世人,自此,天師觀被封為國師府。後皇帝命人重鑄神像於殿中,萬燭殿自此更名為萬穹殿。”
這一段話,席芳表述清晰,可柳扶微卻聽得有些眩暈。
當初在神廟,她還覺得祁王說起“苦竹國師開天書”的故事荒誕不羈,這會兒她居然生出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是自己知道的太少的念頭來。
橙心忍不住插嘴道“這也並沒有提到妖靈是誰嘛。”
席芳道“能編撰至書中的,多抵也經刪節篡改,未見得是實情。隻是”
“隻是。”柳扶微看著手中的袖羅教史卷,道“這個故事,也有天書和脈望的存在。”
席芳點頭。
雖然這些故事,每一個單拎著看都像在胡謅八扯,但要是將它們串在一塊兒,又莫名給人一種詭異的諧和感。
更別說,在親曆過破天書、娑婆河、熔爐陣、更手握脈望的她
柳扶微撫了撫愈發沉甸甸的心,問“與天書、脈望或是萬燭殿有關的事跡,你可還聽過多少”
“若要說近些年,或有兩樁案子與此有關。”
“哪兩樁”
席芳“一樁,是三年前的洛陽神燈案。”
柳扶微整個人坐直“那不是太孫殿下當年”
“是的。三年前洛陽城現神燈,稱得神燈許願可心想事成,後城中百姓接二連三,這應該是太孫殿下唯一未能破獲的一樁奇案。有一種說法,此間門燈燭乃是從萬穹殿流出”席芳道“具體情由,教主不妨去問左少卿,洛陽之危,最終由他所解。我那時實也知悉有限。”
柳扶微不由得茫然,又問“還有一樁呢”
席芳看了她一眼“逍遙門案。”
橙心“啊”了一聲“那不是姐姐”
不必席芳多說,柳扶微已然會意。
仙門聚於青澤廟時是提到了召喚天書。
可阿娘和左叔向來行事低調,逍遙門也並無什麽特別的法器,若按照玄陽門那些老道的邏輯,開啟天書還缺一個脈望
柳扶微腦袋“嗡”的一聲。
在這短暫的刹那,一時間門千般萬般的可怕想法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
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衝著禍世之主來的呢
哪怕下一瞬她立即在心裏否決不會的,我那時還是個孩子,且脈望也不在我的手中
但這個閃念,足以令她登時如墜冰窟。
柳扶微撐著桌沿站起身,手心裏全是汗,聲音也微有些抖“此事我還需再想想,今日就談到這兒吧,我我先回去。”
橙心看她臉色煞白,要去攙她“姐姐,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柳扶微深吸一口氣,“我現在,不需要任何人跟著。”
話畢,不再看他們,就這麽失魂落魄地踱出。
橙心放心不下,正要跟上,席芳拉住了她的胳膊“我會命人暗中保護,且讓教主自己靜靜。”
“姐姐現在看上去很不好”
“教主心亂,也許會去尋左少卿,你不宜從旁跟隨。”
橙心哼了一聲,怏怏不悅道“都怪芳叔,非要說飛花教主的故事嚇唬人。”
“教主有惑,且事關生死,若不盡力去解,豈非辜負教主信任。”席芳道“如今想,當初鬱教主進過教主心域後,便由著她入神廟,隻怕當時就看出了端倪。若是飛花教主轉世,進得,自然是罪業道了。”
橙心啞然半晌,道“即便是,都過去兩百年了,什麽禍星不禍星的,大不了就按照教主所想,拿陋珠不時吞一吞她的惡念,不就好了”
席芳緩緩收起卷軸,意味悠長道“若是真正的脈望之力,就連萬燭殿都鎮不住,遑論區區陋珠”
大理寺。
左殊同沒有想到柳扶微會來大理寺找他。
見她臉色煞白,一雙眼裏膽寒難掩,忙放下手中公務,帶她進自己的辦公書房,屏退其餘人,給她倒上一杯熱茶。
“發生何事慢慢說。”
柳扶微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些“左鈺,當年逍遙門那一案,你查得如何了”
左殊同瞳孔驟然一顫。
他第一反應是起身,讓外頭的卓然盯著門,隨即安好門,回來“你怎麽忽然問這個”
該如何說,從玲瓏閣到大理寺,柳扶微想了一整路。
饒是此前,她想要摒棄阿飛的一切,也嚐試過用“命不久矣萬事皆可休”來安撫自己可實則,也許就連她自己都差點要將自己騙過去了。
這一刻,她真的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怕。
“我、我其實一直沒有告訴你,在玄陽門時,我曾誤入過幻林,進過青澤廟。那廟正是當年我同你說過的,被綁架到那兒過的破廟。當時沒被找到,是因有人使了易地陣法。”她豁出去了,顧不上如何遮掩著說,更有些語無倫次,“綁架我們的人有玄陽門、星渺宗、樓一山莊的掌門,雖不知主使何人,但仙門參與其中,好像是與天書有關,你可曾聽你爹或是阿娘提起過和天書有關之事”
她每說一句,左殊同的臉色沉一分,到最後石破天驚的一句時,他握住她的肩,力道不輕“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是青澤。”她本是想告訴他助他查案,可他竟然隻問她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你早就知道了”
左殊同艱難地搖頭道“我不曾聽爹娘提過天書”
柳扶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所以你知道我們被綁架過”
左殊同一僵。
“你不是說你不記得了麽”
“啪”一聲,茶盞被掀翻在地,摔碎了。
這一直是她心裏頭紮得最深的一根刺。
哪怕很多年後,她會安慰自己,也許左鈺隻是撞壞了腦子才想不起來,並非故意。
但這一刻,無需言語,隻需他一個眼神,她就有了答案。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柳扶微將他握在肩上的手甩開,緩緩站起身“你記得的,你隻是裝作不記得的樣子”
“不是。”左殊同截斷她的話,“我那時一醒來,人已在蓮花山,那幾日發生過的事,確”
“好,不記得。那你為什麽不相信我說的話”她質問,“我當時告訴你時,你為什麽信誓旦旦的認定,是我搞錯了,是我產生了幻覺”
左殊同臉色慘白如死“阿微,你要相信母親,任何時候她都不會拋下你不顧”
她往後退了一步,“所以,你就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左殊同抿了抿清冷的薄唇,“此事凶險非你所想,阿微,你切不可再深究了,你信我,我會給你答案”
“你自己不信我,卻要我信你”她覺得好笑,還真笑了一聲,“這一次又要等多久三年還是五年”
見他欲言又止,她道“何必如此迂回你不肯說,我自己再想辦法。”
眼看她要離開,他展臂攔住她,急了“你當年不是說過,你不願再管此事了麽”
柳扶微心下一寒。
她拿指尖拂去眼角的濕潤,慢慢後退,看向他“你今天早上,不是問過我,為什麽討厭你麽”
“就是現在這種,把我丟到一旁一邊什麽都不讓我知道又一副為我好的樣子。”
“我知道,不止是你,大家都喜歡這樣。”她說到這裏,再也抑製不住心頭的一片片酸澀,“阿娘是,小時候我問她為什麽拋夫棄女,她就總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是,我後來明白了,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嘛;還有阿爹,從小到大隻有在天黑之後才會回家,一回來就倒頭大睡,我那時候就問他,爹,你究竟什麽時候可以陪我玩兒,他就老哄我,說明天、下個月,實在拗不過我就告訴我等你長大了就會懂爹的”
“是,我長大之後豈會不知的他艱辛,他一心為社稷、為百姓,隻能犧牲小家,他自己心裏也難受的。你先別過來,你聽我說完其實,周姨娘待我也不錯,她隻是更疼愛弟弟而已,左掌門待我也親厚,他也隻是更關心我娘更關心而已,人之常情,我比起許多人已經足夠幸福了,還要奢求什麽呢可是左鈺,我可以可以努力去理解所有人,隻有你,我不可以。”
“因為你是那個搶走阿娘的人,你是那個被阿娘選走的人”眼淚終於止不住了,她兩眼凝視著他“是你答應過我的,會把我當成比親妹妹還要親的妹妹”
她心裏一直裝著一個小秘密。
那年大雨,她跑下山時,其實已經想好了要離開蓮花山。
是那個少年哥哥反複、篤定地說,你隻是多了一個哥哥時,她才抬頭看他的。
那一刻,她是真的信了。
柳扶微的眼淚滾燙地落在地板上。
一種說不出來的疼,自左殊同心底洶湧的衝到他的咽喉處,堵得他發不出聲。
這時,聽到有人敲門,柳扶微迅速戴好帷帽,奪門而出。
言知行亟不可待進門,說皇城又出命案。
左殊同閉了閉泛紅的眼,踱到門前時,她的身影已然不見。
柳扶微自知自己失態了。
所幸今日出門時沒帶阿蘿,她能夠一個人在車廂裏抹眼淚。
左殊同不會知道,她今日來此,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哪怕一切猜測都沒有依據,可是她真的害怕那萬一。
她知道左鈺一定知道點兒什麽。
她也能感覺到,他不希望她卷進那個漩渦裏去。
若然讓他知道,自己早已身處那漩渦當中,他又待如何
當她試著努力往前邁出一小步的時候,她好似看到他往後退了半步。
心裏藏著千般萬般的秘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傾吐,卻在這一個瞬間門,全部倒回了肚子裏去。
她忽然意識到,比起一切未知,左鈺的沉默更讓她害怕。
心髒好像莫名有點難受,她揉了揉,一口一口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靜點、再冷靜點。
阿微,一切都是猜測。
你還可以去自己的心域裏求證。
小時候的事,青澤廟所見,包括前世的記憶,一定可以找到端倪的。
她就這樣一路煎熬著,終於熬到了家。
一到門前,就見阿蘿守在門外,車沒停穩就上前“小姐,總算等到你了”
柳扶微未會意,又被阿蘿一路往裏拉“老爺一直在問你去了哪兒呢。”
“爹已經放衙了”柳扶微仍有些鼻音道“我已經說過了,今日會晚些回來,不用等我”
阿蘿這會兒火急火燎,沒太留心小姐的神色,隻道“不是,是宮裏方才來了人,宣小姐入宮呢。”
柳扶微未反應過來入宮是什麽意思,柳常安自內院大步流星而來,急道“去哪兒了半天不見人”
柳扶微顧不上解釋,隻問“阿蘿說宮裏來人宣旨,什麽旨意”
柳常安手裏還捧著熱乎乎的聖旨“宮中擢選公主伴讀,稍作收拾,明日一早入宮。”
“伴讀哪位公主”
“昭儀公主。”
柳扶微再次呆住。
且不說通常宮裏這類皇子、公主的伴讀擢選,都是那種高門且需一爭的位置,“怎麽如此忽然,之前也沒聽說過啊。”
柳常安滿麵愁容道“我已向前來宣旨的姚公公打聽過,此次明麵伴讀,實則選妃。”
“選妃聖、聖人都這把年紀了還選妃”
“不是聖人,是太孫。聖人要為太孫殿下,擢選太孫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