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結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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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扶微詫異抬頭。
    陽光透過樹葉斑駁而下,發梢間泛著金色的光澤,原本冷峻的眉眼透出了一股說不上來的柔和。
    她忽地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額“你燒還沒退”
    風輕看著她,她複又收手“這也太不像你說的話了。”
    況且當年明明是她趕他走的陪伴不陪伴的,他總不能是在說反話吧
    她終於認真起來“左鈺,是不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你”
    風輕意識到自己是說了左殊同本人不會說的話。
    或因附體半日不到,他所擁有關於左殊同的記憶極為有限。要扮演一個沉悶話少的兄長對風輕而言輕而易舉,但風輕並沒有這個想法。
    正因事事不敢表衷,才會將這一世的飛花越推越遠,他又何必重蹈覆轍。
    最重要的是
    既是本尊,何需扮演。
    風輕指尖輕輕拂過棋子,落下時,亭外鬆風輕掃落花“是發生不少事。好在,快要結束了。”
    “令焰是風輕的主魂,它都滅了,風輕本尊應該沒法再掀起風浪了吧”她挑眉,“其實鬧到現在我都不知這位神尊是什麽樣的神啊,應該說,為什麽會成為墮神”
    明明夢裏看到的那個看上去還是個頗為正直的神仙啊。
    風輕平平道“他本是修道者,先天金丹之身,不到三十已煉神還虛,後一次救世之功被破格點化為仙,若論天賦,可說千年以來修道者,無出其右者。”
    柳扶微又怔了,“這你都知道”
    他道“既是人神,自有載錄。”
    也是。左鈺查神燈案多年,怎會對神燈的主人一無所知呢
    她對令焰消失前的話始終有些介懷,遂道“他飛升為仙我知道,但為什麽不去做神仙,而要留在凡間呢”
    “仙人不可幹涉凡間事,他修道初心,本為救世,本為助人。是以飛升之後,他自墮凡塵,放棄仙籍。”
    柳扶微輕輕“啊”了一聲,想起飛花與風輕初遇時,他似乎將飛花誤認作要拿他的仙使。
    “這樣聽來,他本是個很好的人啊,可為何會變成後來那樣製造神燈慘案,害了萬千百姓,還有,他還建了萬燭殿鎮壓飛花”見他抬眸看來,她忙找補,“你是不是要問我怎麽知道飛花的她既是袖羅教創教老祖,我在教史中看過,據說他倆還曾結為道侶”
    風輕輕輕落下一枚白子“好與壞,是人對於人評斷,本就不適用於神。”
    柳扶微歎了一口氣“罷了,都過去上百年了,孰是孰非更是說不清”
    他卻忽問“若你是飛花,輪回轉世,再遇風輕,你會如何”
    她心裏咯噔一下,欲蓋彌彰道“這玩笑開大發了,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
    他抬起黑睫,看出她眼中的慌亂,“假設而已。若前世的伴侶找上門來,你會如何”
    好在這個問題,柳扶微還真的想過。
    她立即道“不如何。”
    “噢”
    “萬物生生不息,滄海桑田無止境,人呢,更是不知要投胎轉世多少回。興許,在我一世又一世之中當過一隻鳥、一頭獅子王,也做過一隻小小的鯉魚。當鳥兒時也有個同我比翼雙飛的好鳥,做獅子時有我深愛的母獅子,當小鯉魚時有一隻大鯉魚對我不離不棄。啊,難不成有朝一日我統統想起來了,當初的那些鳥兒、獅子、鯉魚也剛剛好都投胎成人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我還能把他們統統收了不成”
    柳扶微的聲音又輕又緩,像是不那麽篤定,又像是下定了決心,道“前塵沒有意義,來世且由它去,今生才是真實。”
    風輕薄唇微勾“錯了。”
    “嗯”
    “你今年十七,從小到大,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都遇到哪些人,可都記得”
    她翻了一白眼,“廢話。當然不能。你行啊”
    “你會記得哪些”
    “自然是印象深刻的,重要的人唔以及討厭的人。”
    “輪回同理。未必世世深刻,一定會有最深刻的那一世,那是決定人的靈魂在漫漫輪回中如何沉浮的關鍵。處於當下的人,往往不知情。”他道“就像這棋局,身在局中,你無法斷定哪一步重要,哪一步不重要,但事實上,自有無足輕重的一步,也有至關重要的一步。”
    柳扶微抬頭。
    雖然少年時的左鈺,也時會和她感慨一些杞人憂天的理論。但今日所說,總讓她覺得有些陌生,可陌生之餘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她出神地想著,到底分開了這麽多年,今日也算是重逢以來一回好好坐下來隨意閑聊,說實話,沒吵起來已很不錯了。
    隻可惜聊了半天也沒講到關鍵,她心裏有更關心的事兒,便道“無足輕重也好,至關重要也罷,既已躬身入局,又何必總惦著旁觀者清反正我現在隻需要知道,誰才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就好。”
    他一子落錯了位,她見著,立刻笑了“誒誒,不可悔棋啊,該我下了。”
    風輕問“最重要的人,是誰”
    “這還用問自然是親人”她稍頓,看了他一眼,複又道“還有太孫殿下。不過我可事先說好了,這回他不計前嫌救你,以後你可不能再為難他啦。”
    說完,她不大自在地揉了揉耳垂。
    風輕慢慢地把目光移到她身上,漆黑如深淵。
    看來,無論哪一世的飛花,永遠都有自己的主張,僅僅靠話語是說不動的。
    他忽爾抬手,握住了她的食指,往邊上一挪,誘使她指尖落下“黑子先落於高目,象步而飛,即為先手勝局。”
    柳扶微見左鈺居然在最關鍵的一處教她贏棋,簡直氣笑“嘁,看不起我啊我又不是輸不起,何必讓棋。”
    “落子無悔,覆水難收,我總不能眼見你要輸還熟視無
    睹。”
    他說著這話時,握著她的手剛好落在了脈望之上,居然還加重了些力道。
    柳扶微心口莫名一跳,本能縮手“左鈺,你這胳膊還纏著布,亂動什麽行啦,趕緊收棋回房休息,我也還有點事兒”
    她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忽覺下一口氣吸不到頂。眼前眩暈了一下,她雙手往前一撐,打翻了棋子簍,棋子嘩啦啦往地上砸去。
    風輕眸色平靜,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坐姿,開口問“怎麽了”
    “我”她隱隱能感覺到是心域深處有什麽被狠狠拉拽著,同上次在宮裏情形差不多,但那次是因令焰作祟在先,讓她心樹裏惡念滋生這好端端的,怎麽又來
    “我不太舒服”一口氣短促過一口氣,她身體冒出虛汗來,甚至連話都說不完整,“你先別驚動我爹,扶我回去”
    下一刻,整個人被他攔腰抱起來,很快進了她的院子,風輕把柳扶微抱進屋內,反肘關上門,將她輕輕放在榻上。
    “哪裏不舒服”他問她。
    “有些喘不上氣”她不知是不是飛花作祟,想著是否該入心域一趟,“要不,你先出去”
    柳扶微伸手,欲推他出去,他卻順勢坐到床邊,指尖搭上她的脈,道“是被怨氣侵了心,恐怕是脈望所致。”
    心魔脈望
    又聽他道“你手上有一線牽,不如先行摘下,讓我仔細判斷。”
    就連腦殼都泛疼,她已沒法細思左殊同怎麽看出的一線牽,但想到上一回發作是太孫殿下幫她才渡過難關,既然左鈺在,她也沒必要逞能,便伸手去摘一線牽。
    她視線開始模糊難辨,當然看不清左殊同此刻雙眸中泛著的異光,更看不到自己輕薄的襦裙之下,胸口處,正泛出一抹同樣的淡淡青光。
    那正是風輕的情根,種在她身體裏的位置。
    “這就是結道契”千年前,飛花看著風輕的情根在自己的心口雕出了一朵形狀奇特的花草,笑問“想不到,堂堂風輕神尊,元神竟一株曼珠沙華。”
    風輕道“道契既成,生生世世,隻屬意你一人。”
    飛花聞言很是滿意,又象征性問“可我並無情根,這道契,也隻能束縛你,會不會太不公平了。”
    “能夠長相伴,足矣。”
    其實,兩百年前的風輕並未將結契的真相說全。
    所謂道契,對於先天沒有情根之人,自無約束,一旦她生出情根,立即會被他的情根所纏。
    他乃是神明,早年就已然將情根製為琴弦,操縱自如。
    縱然暫時供出情根,他會沉淪,會為她神魂顛倒。
    但他也已從她那兒學會了“情絲繞”之術,想要收回時亦不費吹灰之力。
    飛花隻是妖靈初始,心性至真至純,終有一日能夠生出情根。
    到那時,就不隻是她把控他的心了。
    即便她
    想對別人動心,在他情根約束下也隻是微乎其微,一旦超出他的控製,她會先痛難自抑。
    隻要他願意,他可將她的情根連根拔起,等到那時,她必對自己一心一意。
    他要的,從來就不止是某一世的短暫陪伴。
    他要的,是她的身、她的心、她的脈望,生生世世,完完全全歸屬於他。
    他有的是耐心,縱十年不成,可等百年,縱前世無果,終有來世。
    隻是到底這一世軀殼乃是凡人之身,他三魂七魄亦未聚齊,神力施展不得,才會連一根小小的“一線牽”都奈何不得。
    柳扶微輕喘著氣,汗水浸透額發,心髒疼得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一線牽才摘下,風輕將其信手拋出窗外,風一拂,不見蹤跡。
    風卷著床簾,他攬著她的腰,身子慢慢向她靠近,薄唇像攜帶者一股無形的力,慢慢落下。
    即將相觸之際,身形驟然一僵。
    猝然間,仿佛身體深處,另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極力束縛著他,不許他更進一步。
    風輕漆黑的瞳仁一縮。
    是左殊同在試圖奪回這具身體的主權。
    風輕唇角一勾,將這股力量慢慢壓製而回去。
    這時,哐當一聲,房門突地被撞開,風輕回頭,隻見門外走進來一個身量頎長的男子,目光先是一滯,隨即一道真氣撲麵襲來,狠狠地打在風輕的身上。
    司照的眸底燃起怒火,吐字如冰珠“左殊同,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