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棋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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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微在迷迷糊糊間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朝陽溜過簾帳去揉她的睡眼,她慣性地抓起褥子想往臉上一蓋,聞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整個人一個激靈坐起身。
血腥味應該是昨夜左殊同留下的,她印象自己明明在躺椅上歇息,卻不知何時睡到了床上。
見他人不在,她趿鞋下榻,一推開門就看到端盆的阿蘿“有沒有看到左鈺”
阿蘿“少卿大人很早就醒了,當時見小姐睡得熟,就先抱你去榻上休息”
柳扶微頓覺離譜“他人呢”
一到前院亭內,就聽到柳常安的聲音“賢侄這一招誘敵深入真是殺了我個措手不及啊”
柳扶微萬萬沒料想,昨夜還血流不止差點丟了小命的人,一醒來居然會陪同阿爹下棋。見他左胳膊還纏著繃帶,簡直沒好氣“阿爹倒是挺有雅興,不去點卯在這兒和病人對弈”
“今日休沐,爹一會兒還得出門為你準備嫁禮。”柳常安笑道“難得有空同左賢侄對弈兩局,他的棋藝比之過去是精進了不少啊。”
阿爹年輕時也算個棋癡,這些年忙於公務也不怎麽碰棋了,聽他這麽說,她道“就他那棋藝,就算精進也不是您的對手吧”但看石桌上棋布錯峙,左殊同的白子還真勝了,她“嗬”了一聲“左鈺,你這些年去哪裏偷師了,居然下得贏我爹”
左鈺從小不擅下棋。以前在逍遙門的時候,他可是連她都玩不過的。不過,她沒回嘲他,他都不承認自己棋藝不精,但不知怎麽的,今日這一句懟,他仿似渾然沒有聽入耳,一雙眼望過來,甚至給她一種他在笑的錯覺。
“瞧你這口無遮攔的,人家從前是讓著你的。”柳常安瞪了她一眼,“別杵著了,你趕緊去吃早膳,莫再餓壞了身子。”
柳扶微聳了聳肩,不再管他們,兀自去找橙心用早膳。
橙心睡得比她還遲,醒來的時候還賴了好一陣子床,兩人擱屋裏一人捧一胡桃糕,就著烏梅漿聊起昨日那一番驚心動魄,仍覺心有餘悸。
橙心聽到柳扶微刀斬令焰時,不由嘖嘖稱奇“不愧是姐姐,就連那個什麽神尊都不是你的對手啊那,如今他的主魂已經散盡,不會再複活來找你麻煩了吧”
“大概吧”柳扶微心中總有些不確定,“神燈來自風輕,若主魂消失,其他的殘魄也會消失,倘若令焰真的沒了,那麽在外邊散播神燈火種的,應該也會消停吧”
橙心覺得有理地點頭。
柳扶微“不如你去找席芳問問情況”
橙心“那我們一起”
柳扶微往門外一比,“我爹留左鈺在家裏養傷,太孫殿下派的那個汪護衛也在外院盯著呢,我之前答應過他們再也不管教中事務,現在暫時出不去。”
“哎,我有點理解你的痛苦呢。其實我教在姐姐和芳叔的帶領下,已經收斂很多了,姐姐,你真的
不考慮留下來”
“也不是完全不考慮”
橙心眉色一揚,“姐姐還願意做教主麽”
柳扶微做了個“噓”的手勢“總要循序漸進,且走且看嘛。”
“明白”橙心拍了拍黏在手上的芝麻,“那我這就去找芳叔打聽火種的事。”
要否繼續留任,柳扶微實則未下決心。
原本她馬上就要當太孫妃,袖羅教主這樣的身份實在是一道埋雷的雲,什麽時候炸開都不好說。
她慢慢撥動著指尖的脈望,任意支配此器的興奮感雖已淡下,但經此一事,她至少體悟到了一個道理倘若不是席芳差談靈瑟帶她出宮,她就無法及時趕回家裏,令焰還會對她的家人做什麽就不好說了。
殿下和左鈺固然可靠,可他們總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她總不能真的時刻仰仗別人而活。
從前,她不願承認自己這禍世的命格,十之八九是想著逃避,可如今想,“禍世”二字該如何解讀,她根本一無所知。就算是想要趨吉逃凶,也得知道何為“吉”,何為“凶”吧
脈望既認她為主,袖羅教也可為她所用,她又何必非要先將它們視之洪水猛獸,從而讓自己反複落入危境之中呢
柳扶微心念至此,當是有一番傾向,卻也知,不論是司照還是左鈺,斷不會同意她的想法。但若二緘其口也非長久之計
回經前院時,她看亭中就左殊同一人拾棋子兒,還未想好如何說,他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一般,原本垂下的眸色抬起,側首望來。
她背著雙手,上前問“戰況如何”
“兩勝兩負。”
她“咦”了一聲,“阿爹居然沒和你攀個勝負輸贏”
“他有事。”
“那我陪你來一局”
她麵對麵坐下,搶過黑子先行,坐得近了,這才後知後覺見著他唇角上橫著一道血痂,不由蹙眉“你嘴怎麽了”
“不留神,劃傷了。”
“啊昨日就傷了我怎麽沒印象。”她好說照顧了他一夜。
“我的傷本就不止一處。”
柳扶微聞言,目光落在了他的肩上“那你還疼不疼”
“嗯。”
左殊同吐出這個字時尾音稍長,與往常冰冷冷的腔調頗有不同。
“啊”
他動了動睫毛,凝望著她,態度看著誠懇“確實疼。”
柳扶微愣了一下。
她印象中,左鈺最是逞強,從不喊疼。
柳扶微心中本來就內疚,聽他這麽說,咕噥道“你就怪我吧。”
“怪你什麽”
“怪我捅你這一刀啊。我可得和你說清楚,全因令焰幻化成你,我才會將後來的你當作是它,真是前腳後腳的事兒,我哪能想到會有這麽巧好吧,我承認,沒有辨別清楚就下手是我不對,但你也有責任啊,堂堂大理寺第一高手,沒
有道理躲不過去吧。”
她搶聲滔滔不絕,等著左殊同反駁回來,哪料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是麽”
“我爹沒和你說你不知,那倒黴家夥竟還說我看到的人就是風輕,你說離譜不離譜”
他信手落子,未語。
柳扶微盯著棋盤,狀似隨意問“不過,那時候你說對不起,是什麽意思”
“嗯”
她抬頭看他,眸中現出惑色,“就是昨天,你不會忘了吧”
左殊同,不,應該說是風輕拈棋子的指尖微頓。
他確實不知左殊同當時為何這麽說。
哪怕他確是自己的現世之軀。
世事竟是有如此巧。
若非昨日,她將令焰斬破,他也不會提前被喚醒,更不會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現世之軀。
恰逢左殊同趕到此處,為斬滅令焰拔如鴻劍吸取周圍的靈氣若非如此,他一縷遊魂本不會如此輕而易舉鑽入他的身體內。
隻待左殊同當場收劍,他就能夠順利將其占據。
雖然,當時的左殊同察覺到有異不惜棄劍鞘,由著如鴻劍不斷釋放劍氣,欲要將自己從他軀殼驅逐,甚至在中刀之後,寧可等著鮮血耗盡。
如若當時再熬下去,風輕為護這尊軀殼,就不得不暫時離開。
可偏偏當時皇太孫到了,並且合劍了。
如鴻劍合上,他的神魂得以將左殊同徹底壓製既然不願乖乖順從,那就取而代之。
一切就是那麽的順理成章,甚至超出了他原本的籌謀,無需等到第二局賭局結束。
飛花,已經坐在他的麵前。
柳扶微自然不知,眼前這人已非左殊同,而是一縷遊蕩於世間百年的神魄。
她隻當左殊同鋸嘴葫蘆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想說算了,每次都是這樣”
風輕微微抬頭,天邊卷著的雲落在他的眸中“對不起,未能兌現我的諾言,沒能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