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小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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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來了!
早班班會結束以後, 葉禾苗單獨問舒雯雯道“雯雯,你怎麽忽然把許小華安排到三區去啊你先前不還說,這姑娘後麵有人撐腰嗎”
舒雯雯撇撇嘴道“估計也就是家裏湊了錢, 找了梁安文的關係進來的,又不是親戚, 梁安文後麵還能接著管她不成。”她在廠裏幹了十多年,知道這些走後門進來的, 人家隻管收了錢, 將你弄進來, 進來以後怎麽辦, 人家可完全不管的。
葉禾苗見她語氣不好, 試探著問道“你今天怎麽了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啊”
舒雯雯搖了搖頭, 深深歎了口氣, 才道“還是我家那個侄女的事兒, 上周末我回娘家, 我哥又問我,侄女的工作到底什麽時候給安排連我媽都跟著湊熱鬧, 說我是親姑姑,又不是她抱養來的,怎麽這麽點事兒,都不替侄女上心”
舒雯雯現在也後悔, 先前在娘家將話說的太滿了,以至於現在再說為難的話,娘家人隻當她不上心。
昨兒走的時候,媽媽送的她出門,說“姑娘,你就是不替你哥嫂操心, 也要管管你老娘呢,你這事一天不辦好,你嫂子就在家裏摔摔打打的,給我臉色看呢”
她昨晚上,為了老娘的這句話,一晚上都沒睡好。
今天一早看到許小華,就有些來氣。
葉禾苗給她出主意道“我看你還是去人事部那邊使使勁,你好好說,正式工不行,臨時工總可以吧”頓了一下又道“不然你就去問許小華,她是怎麽進來的,就走她的路子。”
這個說法,倒是讓舒雯雯心裏一動,準備中午休息的時候,就去問下許小華。
許小華壓根不知道,舒雯雯又把腦筋轉到她身上來了。一下工,就和心怡一起去食堂了。
倆人一出車間的門,謝心怡就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脯道“舒雯雯今天發神經吧,竟然要把你調到三區去,還好你沒有上當。”
謝心怡媽媽是廠裏的老員工,廠裏有哪些坑,都一早和她交代了。今天早班班會,聽到舒雯雯安排小華去三區,她心口都忍不住冒涼氣。
許小華輕聲道“我也沒想到。”她都覺得舒雯雯有些瘋魔了一樣,做起事來不管不顧的。
心怡安慰她道“你別太往心裏去,她就是欺負你是新來的,等以後咱們也混成老員工,她就不敢再這樣亂來了。”
許小華卻不這麽想,她一個新手,對上舒雯雯這個十幾年的老員工,能踩雷的地方,真是防不勝防。
她是來工作學技術的,又不是來搞鬥爭的,沒必要把時間和心力花費在提防這人身上。打定了主意,就準備先和梁幹事那邊打個招呼,能不能早一個星期調到別的車間去。
和心怡道“心怡,等回吃完飯,你先回去,我去趟人事部,找下梁幹事。”
謝心怡輕聲問道“你要把這事和梁幹事說嗎”好心提醒她道“雖然梁幹事上次說了,讓你有事可以找她,但是小華,三區畢竟比較特殊,梁幹事怕是也不好為你出頭。”
倆人正小聲聊著,不想轉彎就碰到了梁安文,許小華忙打招呼道“梁姐姐,我一會可以和你坐一塊嗎有件事,想請您幫幫忙。”
她覺得,不管人事部那邊的態度是什麽,她都有必要上報一下,舒雯雯不就打賭她一個新來的臨時工不敢惹事,受了委屈或不公的對待,必然會默默咽下苦水嗎
這口苦水,她非不咽。她就不信了,這麽大的一個工廠,舒雯雯一個空罐車間的輪班班長,就能在這個車間裏壓著打她了
梁安文見是許小華,溫和地笑道“可以啊”又主動問道“小華,你來這邊有大半個月了吧怎麽樣,還適應嗎”
“還好,梁姐姐。”
梁安文見她旁邊的謝心怡,苦著臉,欲言又止的樣子,笑問了一句“小華,是工作上有什麽問題嗎”
許小華就把舒雯雯要將她調到三區的事說了,也沒說舒雯雯是故意的,隻是委婉地表示,自己才初中畢業,不熟悉那些試劑,其次她見那邊都是老工人,這項工作肯定是要選有多年經驗的操作工的。
末了才道“沒想到我推辭以後,舒班長很生氣,說我不服從安排,要去人事部上報我的情況,我想先問下梁姐姐,這件事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意思,就是擔心廠裏會不會將自己辭退了。
梁安文沒想到,舒雯雯竟然會這麽逮著許小華欺負,當初許小華還是她帶過去的呢
她在人事部多年,對這些車間班長、師傅欺負人的事,也時有耳聞,就是被欺負的都想著息事寧人,不說上報給廠裏,就是她主動去問,對方也幫著遮掩,就怕後麵再被報複。
她還和丈夫討論過這件事,丈夫說“有人的地方都有鬥爭,你以為你能給他們解決問題,可在人家心裏,你一個坐辦公室的,最多走走形式,你還能每天盯著他們不受欺負不成他們卻是實實在在地要每天麵對這些班長和老師傅,要從人家手底下學經驗,好糊口飯吃的。”
她後麵見管不了,也就沒再理會這事。
沒想到,有一天,竟然還真有人報到她麵前來了。
立即安撫住許小華道“小華,你不用擔心,這件事你應對的很好。三區三區的操作工工資比別的崗位多五塊錢,所以要求也更嚴格一點,不僅要有基本的實操經驗,而且還必須上報給人事部通過。舒雯雯臨時調你過去,本來就不合規矩。”
至於為什麽多5塊錢,梁安文是清楚的。
許小華這時候才知道,舒雯雯根本就沒有權限將自己調到三區,她就是欺負自己是臨時工,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回頭自己要是真在三區出了什麽問題,她可能還會倒打一耙。
旁邊的謝心怡幫著搭腔道“梁幹事,今天舒班長可生氣了,當眾批評了小華不說,還說要上報呢我擔心她後麵會對小華有意見”
許小華聽到謝心怡這麽說,不覺有些側目,她知道這個姑娘來這裏上班,是得了家裏叮囑的,不招事不惹事,現在卻幫著她,在梁安文這裏給舒雯雯上眼藥。
梁安文微微笑道“不用擔心,小華,先前咱們不是說好,你在每個車間輪崗一個月的嗎我看你現在在這邊做得挺好的,下周就換個車間,你看可不可以”
許小華忙道了謝。
等從食堂出來,許小華信誓旦旦地和謝心怡道“心怡,明天我給你帶倆個雞腿”
謝心怡笑道“一個就可以了,你奶奶要是知道你把倆個雞腿都給我,可得心疼自個孫女的。”頓了一下又問道“小華,你都這麽大了,咋還有雞腿吃啊不用留給弟弟妹妹或者侄子侄女嗎”
“我家就我一個,哦,以前還有個堂姐,最近和我大伯他們搬出去住了。”
謝心怡有些羨慕地道“你真是好命,你媽竟然就生了你一個,我媽也疼我,可是我上頭還有倆哥哥呢,都成了家,家裏雞腿都是小娃娃們的。”
許小華安慰她道“沒事,以後我奶奶買到雞,我都給你分雞腿。”這個年代,像她家隻有一個孩子的,確實很少。她想,大概是她走丟以後,爸媽心裏愧疚,不願意再多生的緣故。
爸媽為她付出了很多,所以她更要愛惜自己的生命和健康,才有機會好好地侍奉他們的晚年。
謝心怡望著她笑笑道“不用,加明天的,我都吃了你家倆個雞腿了咱們還是多努力,好好學本領,希望早點加工資就是一個月多兩塊錢,我也能多買好些雞蛋吃了。”
許小華想,她也得好好努力,她還答應了蕎蕎,要攢錢給她買工作呢
換車間的事情解決了,許小華再回到空罐車間來,心情都輕鬆很多,不想,剛到工位上,舒雯雯就走了過來,麵上還帶著幾分笑意。
許小華正詫異著,就聽她開口道“小華,我有個私人的事情想問下你,你是怎麽進的罐頭廠找的誰幫忙”
這次沒有怪腔怪調的,也沒有冷冰冰的,相反還相當溫和。
似乎怕許小華不說,又補充道“我家有個親戚想來,找不到門路,所以問下你那邊,知不知道誰可以幫忙”
許小華知道,她說的“親戚”應該就是她侄女舒青梅。
舒雯雯見她不開口,語氣更緩了一點,“小華,今天早上的事,是我考慮不周,我也是看你雖然進廠時間短,但是學習態度很好,所以想讓你多學點東西。你當著大家的麵駁了我的臉麵,我一時下不來台,語氣就重了點,你別往心裏去。”
頓了一下又道“咱們以後共事的時間長著呢,你會發現,我就是個急脾氣,但是對車間的人,真沒有什麽惡意。”
最後幾句,在許小華聽來,就是半哄半威脅了。
想了一下,回道“舒班長,這個工作,是我親戚給我找的人。”
舒雯雯聽她開了口,忙追著問道“找的誰啊我們單位裏哪個部門的人,有送禮嗎”
“沒有送禮,是我家親戚的同學。”
舒雯雯盯著她的臉問道“我們單位裏對接的是誰”
“曲副廠長。”
舒雯雯的眼眸頓時一縮,支吾著問道“你是通過曲廠長的關係進來的小華,你沒蒙我吧你要是通過曲副廠長進來的,怎麽會隻是個臨時工呢”
許小華見她不信,隨口道“我家親戚是這樣和我說的。”
舒雯雯尬笑了兩聲,“你家親戚是蒙你呢,要真是這樣,肯定不會是車間裏的臨時工,再怎麽樣也是坐辦公室的。”
許小華搖搖頭,“我也不清楚,舒班長,要是沒事,我就先幹活了。”
“行,你去吧”
等許小華轉身走了,舒雯雯心口還忍不住狂跳了兩下,她覺得許小華剛才的樣子,不像是說假話。
她怎麽都沒想到,介紹許小華進來的人會是曲副廠長
晚上回家和丈夫聊了下,丈夫一手捏著酒杯,一手夾著花生米,和她分析道“八成是蒙你的呢,你還能去問曲廠長不成她這是又不想告訴你,走的什麽門路進來,還想著嚇唬你一頓,讓你下次不要欺負她。”
舒雯雯聽的半信半疑的,這一晚上到底是因著這事,半宿沒闔上眼。
第二天,許小華發現舒雯雯對她的態度和緩了很多,不僅見麵會笑著打招呼,早班班會上還特地表揚了她,說她進廠時間雖然短,但是學習能力很強,希望新來的員工,都積極向許小華學習。
中午午休的時候,謝心怡還有些不放心地問道“小華,我怎麽覺得舒班長不對勁呢別是憋著什麽壞招吧”
許小華笑道“她昨天問我,走的什麽關係進來的,我說是曲廠長,她大概怕我去告狀。”
謝心怡以為小華是故意在舒雯雯跟前誇海口,笑道“你膽子真大不過,她肯定不敢跑去問曲廠長,就是懷疑,也隻能心裏憋著。”
許小華點點頭,她下周一就能換車間了,隻要舒雯雯這幾天安靜點就行。
心怡又問道“明天元旦放假一天呢,你準備幹嘛”
“在家待一天,我家有客人來。”奶奶上周末就讓他通知徐慶元,元旦過來吃個飯。她去京大的時候,沒見到人,托劉鴻宇轉告了,也不知道明天來不來
1964年的元旦,許呦呦一早就拎著一些水果罐頭、牛肉罐頭、雞肉罐頭回了淺水胡同的筒子樓。
曹雲霞正躺在床上,見女兒回來,輕聲問道“呦呦,怎麽帶這麽多罐頭回來啊拿你爸爸的購貨證買的嗎”
“是,媽,平時我也沒什麽時間,今天想著多買點回來,你後麵想吃的話,就熱一下。”她知道現在這個保姆小劉,做法很難下口。
曹雲霞咂舌道“購貨證上這個月的量,都沒有了吧你這孩子,這還是第一天呢後麵要是有什麽急需的,可怎麽辦”她倒不是舍不得幾個錢,主要是現在買什麽都要票,這裏又比不上白雲胡同那邊,她婆婆出門找人湊湊,總能湊得到。
這邊筒子樓裏,家家戶戶都缺票,不說副食品的票了,就是糧票,這裏也缺的很,她剛來不久,就被人問了幾次了,能不能借點糧票
許呦呦聽著媽媽絮叨,心不在焉地應道“媽,沒事,回頭我在單位裏給你湊。”
她這回回來,是有事和爸媽商量的,沒看到爸爸的身影,問了句“媽,爸爸不在家嗎今天還去單位加班嗎”自那天去了白雲胡同找奶奶以後,她已經有一周多沒有回來,對家裏的情況並不清楚。
曹雲霞臉上的氣色不是很好,搖搖頭道“不是,我讓他去街道辦那邊問問,能不能再推薦一個保姆來,這個小劉,我真是受不了了,你一說她,她情緒就激動的不得了,嗓門大得像吵架一樣,院子裏的鄰居們,幾乎天天過來看熱鬧。”
自從嫁給許懷安後,曹雲霞還沒像這段時間一樣,受了這麽多的閑氣。
又和女兒道“人家小月子坐不好,可能是丈夫和婆婆不心疼人,我這裏呢,家裏人都沒怎麽著,倒是保姆天天給我氣受,我身上到現在還沒幹淨呢”
曹雲霞說起這事來,心裏越發氣悶,她這一次小產,本來就傷了根本,打定主意要好好坐小月子的,沒想到招個保姆,倒像是請了個祖宗回來一樣。
做的飯食、洗的衣服,沒有一件事讓人看得過眼的,偏你還不能說她一句,不然什麽“資本家”“地主老財”的帽子,就往你頭上招呼。
許呦呦寬慰母親道“媽,隻不過是個保姆,你要是覺得實在受不了,辭了就是,犯不著自己受氣。”
曹雲霞嘀咕了句“換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女兒一周多沒回家,丈夫早出晚歸的,她就是想換人,也找不到人給她跑腿。
曹雲霞這才想起來問女兒道“先前不是讓你去你奶奶那邊,把林姐喊過來幫忙嗎怎麽,你奶奶不同意嗎”
這事沒法隱瞞,許呦呦點頭道“嗯,奶奶不同意,”頓了一下又道“還把我趕了出來,說我隻是許家的繼女,她沒有照顧和教育我的責任。”
曹雲霞沒想到老太太的心腸會這麽硬,臉色有些不好地道“老太太以前很疼你的,估計是許小華和秦羽在你奶奶跟前挑撥的,不然我們的事,怎麽也不至於連累到你身上。”
許呦呦一想到那天在胡同裏站了兩三個小時,鼻子就有些發酸,又想到最後空軍大院的顧大姐,給她理頭發的事,心裏微微有些不自在,就轉了話題道“媽,我想和你說個事”
“什麽事,又要去外省調研嗎”
許呦呦微微低頭道“不是,媽,我談了個對象。”
曹雲霞愣了一下,輕聲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心裏倒不是很意外,那次女兒去西四長街看電影的時候,她心裏就有些懷疑了,最近事多,倒忘了問女兒。
一想到吳慶軍,許呦呦的臉就有些發燙,“就是最近的事,我先前不是負責去空軍部隊采訪嗎然後認識了那邊的一個連長吳慶軍同誌。”
聽是個連長,曹雲霞又問道“他家什麽情況呦呦,我提前和你說好了,你可不能找不如我們家的人家。”
許呦呦皺眉道“媽,你別急嘛,他爸是北省軍區那邊的師長,她媽媽是漢城市衛生局局長。”
一聽是這情況,曹雲霞懸著的心頓時放了大半下去,笑問道“多大年紀了啊家裏還有別的兄弟姐妹嗎”
“比我大四歲,家裏還有一個姐姐。”
曹雲霞點點頭,“姐姐好,不能是倆兄弟的,你看我和你嬸嬸倆個一鬧起來,你奶奶心偏的簡直沒邊了,不僅房子留給許小華不說,還要你爸每月拿一半的工資來交贍養費。”
許呦呦現在沒心思聽媽媽說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耐著性子等她說完,又忙道“媽,慶軍的意思,部隊裏的情況比較特殊,經常需要出任務,想趁著現在不是很忙,先把我倆的婚事定下來,讓我先來問問你和爸爸的意思”
聽到女兒這麽快就要說婆家,曹雲霞還有些舍不得,但是這個吳家的條件,她憑良心說,是她女兒高攀了,點點頭道“我這邊沒問題,你一會問下你爸爸的意見。”
她應得這樣幹脆,許呦呦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一時又說不上來。
很快又擔心起爸爸的態度來,試探著問道“媽,你最近和爸爸關係緩和一點沒有啊”
曹雲霞搖搖頭,歎氣道“還是老樣子,你爸最近都是在房間裏支張小床睡,和我說不到幾句話。”她倒是有心想把丈夫哄轉過來,但是家裏就這麽一間半的地方,裏屋說句話,外麵的保姆都能聽見,曹雲霞也不敢說太多,怕給保姆聽了去,平白添事兒。
和女兒道“今天我讓小劉回去休息一天了,一會兒你幫著媽媽好好勸勸你爸爸。”
許呦呦點點頭。
倆人剛聊完,許懷安就回來了,看到女兒回來,也沒有作聲,隻和妻子道“過兩天,街道辦那邊會帶人過來給你看看,你最好先把小劉辭掉,免得到時候鬧得不愉快。”
曹雲霞見找到了人,頓時鬆了一大口氣,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覺得今天真是個雙喜臨門的好日子。
笑著和丈夫道“懷安,呦呦有個事要和你說呢,你可得替呦呦掌掌眼。”
許呦呦立即紅著臉,把自己處對象的事說了。
許懷安出聲問道“人品怎麽樣你有考察過嗎”
不待許呦呦回答,曹雲霞就迫不及待地幫著補充了一下吳慶軍的家庭情況,“他媽媽是漢城市衛生局的局長,爸爸是北省軍區的師長,人家男孩子想著早些和呦呦把婚事定下來,呦呦問我倆的意見,懷安你怎麽說”
許懷安望著曹雲霞,有些啞然。
轉身見女兒低著頭,一臉又驕傲又羞赧的模樣,好意提醒她道“呦呦,這是你第一回處對象,爸爸想要提醒你,家世背景、學曆工作,這些都隻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最重要的是倆人的心意這是需要時間來驗證的,你明白嗎”
女兒去部隊采訪的事,先前在家裏提了一嘴,許懷安記得也不過才個把月,怎麽就發展到要訂婚了
有心想讓女兒再考察看看。
不料,許呦呦像是沒聽懂一樣,忙表態道“爸爸,我都知道的,我們想在正月把婚訂了您看時間可以嗎”
上次在空軍大院裏的事,讓許呦呦對倆人獨處,瞬間沒有信心起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早些和吳慶軍把婚事定下來,這樣以後倆個人真有擦`槍走`火的時候,立即把證領了就是,也不必提心吊膽的。
她心裏飄飄忽忽的,並沒有聽明白爸爸話裏的言外之意。
許懷安轉頭看妻子,準備讓她也勸一勸,就見雲霞也一臉喜悅的模樣,絲毫不覺得這個時間是否匆促了點。
許懷安瞬時覺得有些泄氣,緩聲道“按流程來吧,呦呦,你先把吳同誌帶回來讓我們看看,另外,你見了吳同誌的爸媽沒有人家對你倆的事,是個什麽看法”
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兒,許懷安做不到完全放手不管,想著,如果這吳同誌品性還行,呦呦和雲霞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許呦呦見爸爸肯為她的事操心,立即笑道“爸,慶軍說,他爸媽那邊都聽他的意見,如果您要是同意的話,那我讓慶軍今天過來一趟,您看一看”
初雪那天,慶軍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就說希望元旦能見下她爸媽,早些把倆人的事定下來。
是以,她今天特地一早就趕回來,先和爸媽通個氣,然後再給慶軍那邊打電話。
許懷安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應了一聲“行。”
許呦呦立即樂嗬嗬地出去給吳慶軍打電話了。
曹雲霞像是被女兒的喜悅感染,人看著氣色都好了很多,笑著和丈夫道“先前我還擔心著,呦呦一心撲在工作上,這姻緣的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提上日程誰知道就這麽巧,去部隊采訪,就和小吳倆個對上了眼。”
想到先前徐家上門議親的事,不覺又多說了兩句,“還好先前徐曉嵐上門來議親的時候,咱們沒鬆口,不然就是假議親,也耽誤呦呦的姻緣不是”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丈夫,希望得到丈夫的認同。
然而,許懷安臉上依舊淡淡的,好像女兒的婚事,也並不是什麽特別值得高興的事。
曹雲霞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懷安,你是覺得這樁婚事,哪裏不合適嗎”
許懷安搖搖頭,淡淡地道“你們娘倆都願意,我能有什麽意見”
曹雲霞聽出丈夫話裏的不對味來,勉強笑著道“懷安,咱們做父母的,總是盼著孩子好的。”
許懷安點頭,“是高門大戶,比徐家好太多,呦呦過去就是享福的。”
曹雲霞見丈夫這樣說,有些所感地道“呦呦是比我還有福氣的。”她不過是嫁了一個能幹的丈夫,而她的女兒,卻高攀了一個這樣的人家。
懷安說的沒錯,確實是高門大戶當初章清遠拋棄她們母女倆的時候,定然是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的女兒能嫁去這樣的人家,他那個鄉下老婆子生的孩子,怕是一輩子都夠不到她女兒的邊了。
“福氣”倆個字,讓許懷安有些錯愕,覺得眼前這個有些消瘦的女人,既熟悉又那樣陌生。
當年他剛認識雲霞的時候,她正在鄉村小學教書,住的房子漏風又漏雨的,身上的衣服都打著好些補丁,可是言辭之間,從不埋怨命運的不公,不提生活的艱難,笑嗬嗬地和他說,能有個工作讓她和女兒果腹,她就很知足了。
他覺得她是一個很堅毅、溫柔、有韌性的女人。
他覺得,如果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他應該願意和她攜手度過一生,也應該能夠一起麵對往後歲月裏的所有風雨。
他懷著怎樣憧憬和驕傲的心情,告訴媽媽,他遇到了一個想結婚的女人。
不過是隔了十二三年,這個當年讓他驕傲、敬佩的女同誌,卻仿佛像換了個人一樣,斤斤計較、小肚雞腸、惡毒、虛榮。
即便是對女兒的婚姻,首先考慮的也不是對方的人品,而是家世背景。她甚至還沒看到那個吳同誌,僅憑“師長”“局長”這幾個字眼,就覺得女兒是有“福氣”的。
許懷安再一次有些茫然,當年,她願意和他在一起,是否也是看重了他的家庭背景,看重了他的工作和工資
這麽一瞬間,許懷安還是沒忍住,望著妻子,問了出口“雲霞,你當年為什麽會嫁給我”
曹雲霞隻當丈夫因為女兒的婚事,而有所感觸,笑著道“還能因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你對我好,對呦呦也好。”
許懷安點點頭,“那為什麽,你不能好好地對待我的家人呢不能好好地對待小花花呢”
再次聽到“小花花”這個稱呼,曹雲霞已然有些本能的反感。
但是她也知道,這是她和丈夫之間問題的症結所在,遲早是要解決的,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懷安,我老實和你說,我前兩次落胎都和小華有關,我懷疑是這個孩子克我,克我的孩子,所以那天呦呦出車禍,我跑出來的時候,看到她,心裏確實是有些遷怒於她的,所以我沒管她。”
見丈夫認真地聽著,又道“至於安眠藥的事,她沒回來之前,我就放在奶粉裏了,你知道的,媽媽覺得牛奶有膻味,從來不喝,都是我一個人喝的。小華一開始喝的時候,我忘記說了,後來時間一長,我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怕丈夫不信,又補充道“我承認,後來我也起了一點小心思,徐曉嵐上門來議親的時候,小華伶牙俐齒的,把自己推得幹幹淨淨,我看著心煩,就想讓她安靜點,就故意沒提牛奶的事。”
說完,就起身緩緩地走到丈夫身邊道“懷安,我也隻是個普通人,我也有自己的喜惡。你知道的,這些年來,我對要生個孩子,已經有些魔怔,行事之間,難免就失了方寸。我真的沒想過讓你和九思反目,也沒想到媽媽會因此把你趕出來,真的對不起。”
曹雲霞的手,緊緊地抱著丈夫的腰,臉貼在他的脖頸上,希望丈夫能心軟。
許懷安卻感覺,心裏一陣陣的發冷,他先前還抱僥幸,這裏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雲霞會不會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最後的結果,確實是她起了壞心思,甚至直到現在,她還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是小惡,無傷大雅。
那是因為傷害的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她的家人,這麽多年,她但凡為他考慮過一點點,也早就該告訴他們小花花走失的真相。
那是他弟弟的親女兒啊他許家一家人痛苦不堪的時候,她帶著女兒在他家安安心心地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許懷安一手推開身上的人,忽覺頭有些眩暈,晃了一下,就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