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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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虐文女配攻略失敗以後!
    “小滿”陳俞張了張嘴,過了許久才終於喚出了她的名字。
    趙筠元怔愣了片刻,她對上眼前那雙眸子,努力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來,仰頭喚他,“聖上。”
    隻一瞬,陳俞心中便還有千萬種疑慮也已盡數消解,他伸手想去牽她的手,卻又擔心觸碰到她的傷勢,隻能停下動作,眼中生出些懊悔來,“朕當真不知是你,若是知道,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傷了你,隻是,你為何不與朕言明身份呢”
    他這話,趙筠元是信的。
    畢竟從前他們二人之間總還是有些情份的,隻要不是牽扯到與賀宛相關的事情上邊,他總也還會留些餘地。
    可陳俞不知,她既是換了身份,也就早不是當初那個趙筠元了。
    隻是現在還沒有到能將所有一切說明白的時候。
    於是趙筠元斟酌一番,才神色黯然道“聖上,我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如今上天讓我重活一回,亦是給我機會,我隻是不想再重蹈覆轍。”
    她雖不曾提及賀宛,可陳俞卻能聽懂她話裏的意思。
    他當初所為,確實偏向賀宛頗多,趙筠元出事之後,他心底也並非全然不曾後悔。
    那時候的他總以為趙筠元是那樣堅韌的性子,在北岐那樣苦的日子都能熬過去,如今回了陳國,過的分明是比在北岐時好上千百倍的日子,怎麽會就被逼得積鬱成疾,生生丟了性命
    可那日瓊靜閣的窗台上,他親眼見到那具早已冰涼的屍身,初冬的雪淺淺覆在她身上,她死在了她最畏懼的冬日
    那一幕景象,後來也總在他夢裏出現。
    他總回憶起與趙筠元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回憶起她質問他是不是愛上賀宛時,那悲哀又絕望的眼神,可他卻什麽也做不了了。
    而如今,上天何止是給了趙筠元一次活過來的機會,更是給了他一次彌補的機會。
    “小滿。”他看著趙筠元,認真道“你回來吧,往後朕會好好待你,宮中可以設立東西兩宮皇後,阿宛是朕的皇後,你也是朕的皇後。”
    若不是現在還沒到可以與他說破一切的時候,趙筠元定是忍不住要將他怒罵一番的,可如今,她隻能壓下心頭的怒意,又歎了口氣道“聖上,小滿如今已經沒有這種念頭了,既然上天給了我一個尋常人的身份,我便隻想以這樣一個尋常的身份過完這一生。”
    “如今,我或許是阮府的燒火丫頭祝小滿,或許是昌慶宮旁的宮人阮青竹,可卻再不會是趙筠元了。”
    趙筠元的話方才說完,陳俞麵色便冷了幾分,他麵色不虞道“你是想回昌慶宮去”
    陳意那日隻想著救人,自然不曾顧及什麽,索性將心底話都盡數說了出來,可那些話落入到陳俞耳中,卻多了另一層意味。
    當時他驟然知曉那個正在掖庭獄受著刑罰的宮人竟是趙筠元,即便因著陳意的話而有些不舒服,可卻也沒來得及與他計較,隻是現在趙筠元又在他麵前提
    及了昌慶宮,讓他止不住想起那日的景象來。
    那日的陳意言語之間對趙筠元可真是極為了解,明明他們二人接觸甚少,可陳意卻知道她說話的時候總是眉頭總不由自主皺起,緊張的時候手指總是下意識蜷縮,疼的時候總喜歡忍著
    這些小習慣,甚至他都無法一一細數,但陳意卻可以。
    趙筠元對他的心思他是從未懷疑過的,但陳意,若是沒有生出不當有的心思來,他又如何會對趙筠元在意到如此地步
    而如今趙筠元竟還要回到昌慶宮去,難道這竟是要讓自己放任他們雙宿雙飛不成
    “是。”即便瞧出陳俞神色不對,趙筠元依舊點了頭,“如今,我隻要好好過好阮青竹的人生。”
    她想爭取回到昌慶宮的機會。
    可陳俞聽完這話,麵色雖有緩和,卻依舊沒有鬆口的意思,他起身道“你身子還不曾好全,還是先好生歇息,旁的事往後再說吧。”
    說罷,不等趙筠元再說什麽,他便已轉身出了內殿。
    趙筠元見此,其實也並不意外,畢竟陳俞與陳意的關係勢同水火,陳俞如今又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又怎會允許她再回到昌慶宮去
    隻是她若要回去,就必須得過了陳俞這一關,她別無他法。
    陳意被送回昌慶宮後,心中也始終不安。
    可他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所有事,如今唯一能做的,也不過等著消息罷了。
    等入了夜,卻還要依著原本的安排,去見薛晉榮。
    或者說是薛晉榮來見他。
    從前他率兵攻打北岐時,薛晉榮便是在他手下做副將的,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對薛晉榮,有知遇之恩。
    所以如今他相見薛晉榮隻要給薛晉榮遞個消息,即便有些棘手,薛晉榮也還是會來的。
    等入了夜,門外有身穿黑袍之人輕叩了三下,而後推門走了進來。
    殿內,陳意早便候在那兒了。
    “殿下。”即便如今陳意落魄了,薛晉榮說話的語氣依舊恭敬,“不知您今日要臣前來所為何事”
    陳意直言道“薛將軍,近些日子薛小姐應當是受了不少委屈。”
    薛晉榮聞言倒也並未避諱,隻輕輕歎了口氣道“聖上將那賀皇後看得太重,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是無法。”
    “賀皇後在薛小姐的吃食中下毒已是事實。”陳意道“可聖上卻始終護著她,竟是連稍作懲罰都不願,實在有失公允。”
    “而這也並非他頭一回偏護那賀皇後,作為陳國的君主,為了一個北岐女子一再如此,當真配得上那個位置嗎”
    陳意這話說得實在直白,薛晉榮自然也沒有道理聽不懂他的意思,他遲疑了片刻,最終卻是歎了口氣道“殿下,我與您說句實在話,若是您早些有這念頭,在如今的聖上還不曾從北岐回來或者剛從那處回來的時候,我定是願意追隨與您的,可如今,他早已站穩腳跟,您卻被幽禁
    於這昌慶宮中多時,想與之對抗,實在不是易事。”
    陳意對他的恩情他始終不曾忘卻,隻是此事風險太大,而他不僅要顧著自己,還有嫣嫣。
    見薛晉榮遲疑,陳意倒也並不意外,隻是接著道“薛將軍是覺得以我如今的實力,不足以與陳俞為敵。”
    薛晉榮沒應聲,但顯然是默認了。
    “賀宛如此對待令妹,就這般放過了她,薛將軍的心裏定是很不甘吧”陳意卻突然轉了話題。
    一聽他提及此事,薛晉榮的麵色便冷了幾分,“不甘又能如何,聖上不願動她,我雖說過要對她動手,可到底不能當真對她做些什麽。”
    方才得知嫣嫣出事時,他確實怒極,也曾對陳俞出言不遜,甚至直言道“若是聖上不願對賀皇後動手,我便要親自動手。”
    可如今陳俞對這事輕拿輕放,甚至還拿了一個宮人來糊弄他,他又能如何,還不是隻能忍下這口氣
    “為何不能”陳意抬眼看著薛晉榮,認真道“明日,亥時,景春樓三號雅間,薛將軍若是有興趣,可以帶人去,想來裏邊的景象會給你一個驚喜。”
    見陳意神色篤定,薛晉榮看向他的眼神也不由得變了,顯然他意會到了陳意的意思,同樣也不得不對他另眼相待。
    他分明被幽禁於這昌慶宮中,對外界形勢了如指掌倒也罷了,竟還能操控宮外之事,更是能對賀宛下手。
    要知道,即便是如今的他想對賀宛做些什麽都難如登天。
    若是如此,陳意方才的那些話,他倒是得好生思忖一番了,片刻之後,他語氣遲疑道“若是明日景春樓中當真如同殿下所言,臣便也願意陪殿下試上一試,隻是”
    他頓了片刻,抬眼道“隻是臣也還需要殿下給個承諾,也好安心。”
    陳意道“薛將軍請說。”
    薛晉榮道“薛某雙親離世,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之親便唯有一個嫣嫣,她性子被臣寵得驕縱了些,可卻沒什麽壞心思,更沒什麽心機,薛某一直小心護著她,唯恐她受了委屈,隻是女兒家長大了,總是要出嫁的,她不可能留在薛家一輩子,若是可以,薛某希望成事之後,殿下坐上高位,能給嫣嫣皇後之尊,讓她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倒是,便再無人能欺淩了她。”
    陳意未曾想過薛晉榮要的竟是這般承諾。
    這偏偏是他最無法應允的承諾。
    可誰人都知,對於這薛晉榮來說,最重要的便是這個妹妹。
    倘若他不應下,薛晉榮又如何安心呢
    要知道如今趙筠元還在陳俞手中,得不到薛晉榮的支持,他要奪位,恐怕又要再籌謀多時,他如何能等得了
    如此遲疑片刻,他依舊是搖了頭,“薛將軍,此事,我不能答應。”
    薛晉榮皺眉,“不論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臣的妹妹應當都是配得上一個皇後之位的,難道不是嗎”
    毫無疑問,作為薛晉榮的妹妹,薛晉嫣的身份自然尊貴
    ,她若是坐在皇後的位置上,想來沒有朝臣會說些什麽。
    所以薛晉榮才不理解陳意為何會拒絕。
    陳意卻搖頭道“薛將軍,一朝皇後或許身份確實貴重,可坐在那個位置上卻也並非是那麽容易的,要擔起的責任更是不必多說,依著薛小姐的性子,怕是會在這上邊吃不少苦頭。”
    薛晉榮神色一頓,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聽陳意接著道“若是薛將軍願意,屆時,我可以給令妹公主之尊,在上京為她設立公主府,亦可為她選一位德才兼備之人作為駙馬,薛將軍覺得,如何”
    或許是陳意所言確實有些道理,薛晉榮神色中也有幾分遲疑,確實,皇後之位即便尊貴,但在宮中約束頗多,其實自己妹妹那性子,並不是那麽適合坐在那個位置上。
    也許成為一朝公主才是更好的選擇。
    “罷了。”薛晉榮終於鬆了口,“且看明日景象如何吧。”
    陳意頷首,目光移向窗外,“十日後的祭祀大典,應當會是個好天氣。”
    薛晉榮聽他提及祭祀大典,心底又是一顫,看來表麵上被幽禁於此的陳意真的遠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厲害許多。
    就連祭祀大典的事他也已經摸清。
    或許,他想,與陳意合作當真會是不錯的選擇。
    趙筠元從身子稍稍恢複些便從掖庭局搬到了宣明殿中。
    陳俞甚至並非是將她安置在偏殿之中,而是直接安置在主殿中。
    此事他並非刻意隱瞞,所以不出兩日,宮中之人便議論紛紛,都說聖上在宣明殿中偷藏了一名宮人。
    他們並不知其中內情,但不管是何緣由,聖上此舉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雖說宮中並非是談論是非的地方,可總會有些嘴碎的忍不住私下議論。
    有人覺得陳俞如此這般,是在與賀皇後置氣,“誰人不知聖上對賀皇後的情意啊,從前便是趙皇後還在,也無法與賀皇後一較高下的,更何況一個宮人了。”
    這種說法認同的人頗多,個個皆是點了頭道“若是聖上當真這樣寵愛這宮人,怎會連個名份都不給”
    不過卻也有人覺得聖上對這養在宣明殿的宮人當真有幾分情意,“從前哪裏見過聖上對除了賀皇後之外的女子這般用心若是當真隻是表演,何至於做到這種地步”
    但在這種事情上邊,大多都是誰也說服不了誰,最終便是不歡而散了。
    這些傳聞傳遍宮中各處,永祥殿中自然沒道理不曾聽到風聲。
    賀宛知曉此事之後,卻連發怒也顧不上,隻能咬牙道“這些日子本宮被旁的事絆住,竟是給了一個低賤的宮人機會,罷了,眼下本宮也沒時間與她計較,且讓她先風光兩日,等本宮了了手頭的事,再與她清算”
    她心頭已是有了決斷,玉桑就算心頭再如何不安,也不敢再多說。
    天色漸暗,賀宛算好時辰,換上那件早已備好的黑色鬥篷,又取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藏入
    黑袍中。
    這一回,她要親自去了結了那禍患。
    昏暗的夜色下,一輛運著貨物的馬車搖搖晃晃地出了宮,又往東邊行了大約兩個時辰,才終於在一間依舊亮著燈火的酒樓前停下。
    酒樓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掛著一塊牌匾,上邊提了三個字,正是景春樓。
    賀宛微微低頭,快步走了進去。
    三號雅間,辛月已經在這裏坐了有一會了。
    她知道,今日她一定能見到賀宛。
    畢竟賀宛已經別無他選,她如今擁有的東西太多,怎麽會甘心變回一無所有
    辛月淺淺地飲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水,桌麵上沙漏漏盡,外間也正好傳來腳步聲響,不消多時,門被推開,賀宛緩步走了進來。
    辛月抬眼,看見賀宛的那一瞬,眼底的怨恨一閃而過,又很快歸於平靜,她喚道“殿下。”
    賀宛輕笑一聲,順勢將那件鬥篷摘了下來,“北岐都已經不在了,我早不是你口中的殿下了。”
    “看來殿下如今過得很好。”辛月語氣嘲諷道“陳國的賀皇後,這個身份確實比北岐帝姬要尊貴許多。”
    賀宛聽出她語氣裏的嘲諷,但卻並未在意,隻理了理裙擺坐下道“你不必拿這些話刺我,對我而言,北岐與陳國便是有仇又如何,我曾是北岐帝姬又如何,母後讓我離開之時曾與我說讓我忘卻過往,製作人一個尋常人便好,既然如此,我又為何不能是陳國皇後”
    辛月聽完她這一番可笑言論,張了張嘴來想說些什麽,可最終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賀宛當真是一個生性冷血之人,便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至親,她也能毫不遲疑地舍去,她這樣的人,又如何會被辛月這三言兩語說得羞愧
    “不過你倒是當真讓我意外。”賀宛上下打量了辛月一番,“當初我將你送進那花樓之中,以為你便再不會有離開那處的機會,卻不想你不僅逃離了那處,竟還有本事往宮中傳信,甚至用一些陳舊的往事來威脅我”
    辛月壓下心頭的怒氣,冷聲道“花樓中何等難熬,若不是因為記著殿下的恩情,奴婢,當真是活不到今日啊。”
    她刻意咬重了“恩情”二字,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賀宛隱在袖擺下的手已經握緊了那把匕首,她勾了勾唇角,問道“是嗎”
    辛月點頭,正欲說話,她手中那柄刀子就已經朝辛月刺去,辛月反應極快,忙側身避開,雖然腰間還是被那鋒利的刀刃劃傷,但顯然並未有太大影響。
    賀宛原本就想著趁辛月不注意,直接用手中匕首了結了她的性命,這樣她便也才能安心。
    可誰曾料到辛月對她實在太過了解,猜到她會有如此行徑,竟是動作極快的閃避開來。
    既然已是動了手,賀宛知曉此番便不會有回頭之路了,辛月不死,她的那些秘密便盡數都會被公之於眾。
    她與陳俞的感情本就生出了一些問題來,萬萬是不能再出岔子了。
    於是握著那柄匕首步步逼近,想再度攻擊辛月,而辛月本欲閃避,卻聽外間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還未來得及回過神來,房門就被嘭地一聲踢開。
    外間,是薛晉榮和他的一隊親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