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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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嬌芒!
    麵對楊星也的質問,武強一時不知不如回答,他先是看了眼沙發上的程辰,有些為難的開口。
    “不好意思,程先生,麻煩你稍等一下!”
    程辰沒有回應,隻是輕瞥了眼依舊滿臉緊張的楊星也後,起身去了屋外。
    待程辰走後,辦公室內僅剩武強、楊星也二人。
    武強扶著楊星也的肩膀坐在沙發上,雖難為,但還是決定先搪塞過去。
    “沒有,就是叫來問個話。”
    武強知道,自己這話說的連自己都不相信,楊星也又怎麽會信,但這似乎也是唯一能暫時安穩好楊星也的辦法。
    在收到報案的那刻,武強本人也是不敢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證據也拿出的十有八九,他不得不立刻采取措施。
    他想不明白,若事情真如報案人所言,張芒這樣做的原因是何,還有,那可是槍殺,而絕非簡單的防衛過當。
    私藏槍支本就是犯法,張芒更是用槍殺人。
    “問話?問什麽話?我在警局門口聽到有人說,她殺了人……”
    說到最後,楊星也的聲音逐漸變弱,他開始害怕,害怕在武強嘴裏聽到事情的真相,
    “我說過,事情還在調查當中,證據也不足,人隻是帶回來問話。你別多想,先回家,過完年再說。”
    楊星也依舊想要反駁武強,卻被武強的辦公室的電話聲打斷。
    武強無奈指了指電話,示意楊星也此刻最好還是先行離開,等事情調查有些眉目再說。
    待楊星也離開後,武強才走到電話旁。
    “重案組,武強。”
    “張芒那邊什麽情況?不是放了嘛,怎麽又帶回來了!”
    說話的正是警局的局長。
    確實,張芒前腳剛出審訊室的大門,卻意外收到報案,聲稱張芒殺人。
    開始他並不在意,甚至因為今天除夕,還覺得此人八成是來鬧事的,根本沒太在意,但越看到那人的證據,越產生懷疑。
    “局長,我們接到報案張芒在四年前曾槍殺一名男子。”
    “對方了證據?”
    “對方了作案工具。”
    武強的話說到這裏,局長明顯有些坐不住,槍殺的作案工具這麽容易就找到,未免太引人懷疑。
    況且,報案人又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態保存作案凶器四年之久,事發後,為什麽不立刻來警局報案,這四年內,報案人是否又持作案凶器進行過其他案件。
    這其中有太多的疑團。
    “先不說證據是否足以支撐張芒的嫌疑,報案人能將作案工具保存這麽久本就有問題,人扣下了嗎?”
    “扣下了,現在在審訊室,咱們的人正審著呢。”
    “那張芒那邊……”
    “經技術部門鑒定,作案工具上,有張芒的指紋。”
    其實就此一條結論,武強就應該先將人帶回,至於張芒殺人與否,還需再進行調查。
    麵對擺在眼前的鐵證,局長確實無話可說,隻能叮囑幾句,便草草掛斷電話。
    審訊室。
    張芒又回到了那間熟悉的房間,她有些無奈,早知如此,自己之前何須離開,多走那麽一遭。
    她低著頭,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在抬頭的一瞬間,看到站在門外的楊星也。
    這一次,張芒沒有回避他的目光。
    隻是楊星也略顯局促不安,他抿了抿雙唇,看了眼一旁看守的警員。
    “我能不能進去看看。”
    警員沒有說話。
    警局上下無人不知張芒的存在,一個流傳在警局四年多的女人,上至門口值班的刑警,下至今年局裏剛進來的實習生。
    一個被楊星也放在心裏多年的女人,上一次出現是前來看望楊星也,這一次,卻是以殺人犯的身份二進審訊室。
    警局的人之所以對張芒的態度較好,不存在於張芒是女性,更多的是因為是楊星也的緣故。
    “你放心我不會耽誤辦案的,隻是進去看看。”
    警員猶豫片刻,終究不忍,側過身,放楊星也走了進去。
    這一幕本就是早晚要經曆的,張芒麵對楊星也的出現,沒有感到太過震驚。
    隻是當兩人出現在同一空間內,她沒有再去看楊星也,而是繼續低下頭,看樣子似乎在想些什麽。
    “好久不見。”
    進去的第一句話,楊星也多麽想質問張芒是真的嗎?但他沒有說出口,他太害怕知道真相。
    “好久不見。”
    對張芒而言,隻有這樣的局麵,大概才會讓楊星也真正的看清自己,遠離自己。
    他們之間心照不宣,都沒有去捅破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你……”
    可這樣的僵局終究需要話題來打破,而什麽樣的話題才能將楊星也對張芒如今的局麵轉移。
    “我還以為,你回家了。”
    “沒有。”
    “下雪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張芒隻是在提醒他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明明是一句溫暖人的話,在楊星也心裏,卻是無比冰涼。
    “冷嗎?”
    楊星也沒有回應張芒的話,而是自顧自的關心著張芒。
    他覺得此刻的張芒應該很冷,審訊室的溫度不高,張芒身上的衣物又薄。
    張芒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或許她此刻已經不僅是身體上的冷,心亦如此。
    她沒有回答,更像是不願意回答。
    “我……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最終,楊星也在麵對張芒的冷漠,還是彷徨失措的尋了個理由想要離開。
    “楊星也!”
    隻是門在打開前,被張芒喊住腳步。
    “出去了,就別回來了,回去的路上該不好走了。”
    張芒的逐客令對楊星也令楊星也止住腳步。
    楊星也強忍住鼻酸,他大口喘著粗氣,呼出的熱氣在屋內散開,淚水卻忍不住在眼眶打轉。
    “我就去給你倒杯熱水,讓你暖暖身子。”
    楊星也的聲音明顯有些哽咽,張芒知道,楊星也不敢看到自己這幅模樣。
    “我不需要。”
    僅僅是一杯熱水,張芒早已不需要。
    就算身體真的很涼,也不可能是一杯熱水就能輕易變暖的。
    “楊星也,很抱歉。”
    這句抱歉,指的是隱瞞真相?還是其他?
    楊星也需要的是一個解釋,但張芒卻不能給他一個解釋。
    楊星也扶住門把的手漸漸滑下,他做不到留張芒一人在房間裏,卻也無能為力。
    四年前分手,他就沒有拉住張芒的手,放任其離開,本以為隻是短暫的分手,卻也像到了天人永隔的階段。
    張芒看著楊星也的背影,雙唇微微張開,可欲言又止。
    最終,張芒看著楊星也轉過身,從身上拿出手銬的鑰匙,快步走到張芒麵前,趁張芒不注意下,快速解開拷在張芒腕間的手銬。
    “我帶你走!”
    張芒明顯被楊星也這一舉動嚇到,她確實沒有想到楊星也會作出這般出格的事情,放走一個嫌疑人,簡直在知法犯法,藐視警隊紀律。
    可在手銬被解開的瞬間,張芒掙脫了楊星也牽住的手。
    她的眼紅有些發紅,但還在努力忍耐。
    “我不會跟你走的。”
    “我知道你沒有殺人,我相信你,是他們陷害你,你平日裏可是連一隻蟲子都不敢踩死,又怎麽會開槍殺人,所以一定是他們……”
    “楊星也!”
    楊星也的辯解的聲音逐漸顫抖,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他的目的很簡單,隻想帶張芒離開。
    張芒看著麵前的楊星也,終究忍不住在楊星也話未說完打斷了他。
    “你是警察。”
    “可我特麽才不想當這個警察!”
    楊星也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脾氣,他甩掉手中手銬鑰匙,淚水終究順著眼眶滑落。
    審訊室內的聲音很快引起了外麵看守刑警的注意,刑警立刻推開審訊室的大門,很快注意到張芒的手銬被解開,但並未所動。
    “我根本不想當警察,是你,是你說我應該堅持下來,是你說想看我穿警服的樣子,都是你。”
    此刻的楊星也倒像個孩子般,撒潑打滾,將積怨在心裏不滿的怒火在一瞬間迸發出來,絲毫沒有掩飾。
    遇到這種事情,門口的刑警也不知如何是好。
    紀律上他應該出手製止楊星也此刻的行為,但在道德上,他更希望楊星也得到一個答案,哪怕是一個讓人死心的答案,給這場少年所犯的錯誤畫上的句號。
    “到最後,你卻要離開,連招呼都不打,說不愛就不愛。張芒,我的愛就那麽廉價嗎?十幾年的感情,你可以說放就放,根本就不去考慮我的感受。你消失了兩年多,這期間一條短信,一個電話都沒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
    “你自私的就像從來沒愛過我一樣。”
    張芒沒有回應楊星也,任憑楊星也朝自己宣泄這些年的不滿。
    楊星也的話確實刺痛了她。
    她拚勁全身力氣從莘夏的手裏活下來,卻在這一刻隻能在楊星也心裏稱作一個懦夫的行為。
    “張芒,我現在隻想知道,那兩年,你去了哪兒?”
    張芒無法告知楊星也那兩年自己身處何處,就像自己永遠無法坦然自己對楊星也的感情早在分手後逐漸消失。
    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審訊室的門口還圍站著不少的警察。
    張芒很想像楊星也一樣,將這些年的憤恨不公統統宣泄出來,但她卻做不到。
    她感到有些無助,但又忍不住露出醜陋的笑。
    “楊警官若是來審訊我的,我選擇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張芒知道,隻要自己說出那兩年的遭遇,以楊星也的性格一定會追查到底,但她沒有。
    而張芒的這個回答,也在側麵向楊星也宣告,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守在門口的刑警被不遠處靠近的人吸引了目光,他們識趣的四散開來,隻能唏噓目睹了一場鬧劇的落幕。
    屋外的人逐漸靠近,直至審訊室的門口停下。
    門口的男人看著屋內的情景,目光最終落在坐在椅子上的張芒。
    他好像太久沒有見過張芒,可明明在不久前,他還特意去她活動的地方瞧她,那時的她,絕不像現在這般清瘦,臉頰也還泛著紅潤。
    “張芒,該回家了!”
    刹那間,張芒猩紅的雙目落在門口的人的身上。
    除夕的這一晚,津川市經曆了幾十年一遇的大雪,潔白的雪花落在地上,鋪了一層又一層。
    街道邊還在營業的店鋪所剩無幾,就連平日裏走街串巷、乞討為生的野狗都在愛心人士的幫助下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
    馬路上警車的警笛聲和救護車的鳴笛卻響徹津川市每個人的耳朵裏,新聞播報的不是幾十年一遇的大雪,而是一遍遍的通緝令,以及市長吳惟如被殺的新聞。
    張芒又回到了那間熟悉的房間,她知道,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