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窗，玉珠忙！
    聞棠被他這問題嚇了一跳，可想要安慰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他們的家沒了啊！
    就在她愣神之際，聞桑突然將目光從那燒焦的屋舍上挪開，直直地看向她。
    “阿姊，我也不喜歡他們，是不是也可以放火燒了他們的屋子？”
    “……”
    聞棠委實被這話驚著了，雙眸微微睜大，一時間都沒了言語。
    可她瞧著聞桑麵上的表情認真無比，好似並不像是在說笑，心中隱約升騰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可不大妙！
    她歎了口氣，緩緩問道“你往後，不想跟著阿姊了嗎？你不是還說要學手藝？”
    “當然想！”
    聞桑著急了，想也不想就答道。
    他一時間都想不明白，自己去燒別人的屋子，同這有何關係。
    難不成……阿姊因為這個就不要他了？！
    聞棠見他麵露惶恐，心中倒是安定了些。
    她這才認真道“可是……若是你燒了人家的屋子，就要被官府衙門關進大牢，若是不慎傷了性命，恐怕還得賠了你這條命去。如此，往後可不就是再見不著阿姊了？”
    聞桑在這個年歲，已經到了人格成型的關鍵時期。
    可聞棠卻不打算教他那些個諸如「人間大美」的自欺欺人價值觀。
    是非善惡皆在人心，而身逢亂世，若是一味揚善，隻怕下場會十分淒慘。
    相較於此，聞棠選擇了用因果報應一說來開解聞桑。
    她見聞桑聽了自己的話後若有所思，繼續道“你做的所有事，都會導致相應的結果。阿桑，你如今也不小了，要學會三思而後行。”
    聞棠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你可有想過，若是一氣之下放火燒了他們的屋子，這後果……是你能承受的嗎？”
    聞桑不說話了，低下頭看著麵前的那一小塊地，麵上糾結極了。
    “那……那還是算了吧！”
    終於，他還是鬆了口。
    想到若是為了逞一時之氣，往後都見不著阿姊了，這可不是虧大發了麽！
    聞棠安撫好了弟弟，這才抬步朝著他們屋子的廢墟走去。
    眼下火已經燒盡，隻餘下滿地的殘骸，還散發著嗆人的濃煙。
    自從發現這屋子周圍有陌生人留下的腳印後，聞棠每日都將細軟盡數帶在身邊。
    眼下，他們的銀錢雖然還在，可供他們棲身的唯一屋舍卻沒了。
    想到此，聞棠心中不由得憂愁了起來。
    她將兩隻嚇得直叫喚的小鵝暫且放在了薑阿婆家，帶著聞桑開始在一片殘骸中，試圖找尋出一些還能用的物什。
    待二人勉強歸總了一番，卻發現除了一口鐵鍋，兩株梔子花，旁的便再沒有了。
    聞桑心中難過極了，吸著鼻子看著滿地狼藉“阿娘給我做的衣裳都燒了……”
    那衣裳還是他前兩年所穿，可聞桑卻一直都不舍得扔，愣是從江南一路帶來了鶴鄴城。
    可這一把火，卻徹底將他們過去的痕跡全部都抹去了，隻剩下一片空蕩蕩的未來。
    聞棠心中也堵得很，卻還是出言安慰道“你心中記著阿娘便好，旁的……都是身外之物。隻要咱們好好的，往後什麽都會有的。”
    他們沒了棲身之處，眼下時間漸晚，竟容不得他們傷春悲秋。
    聞棠尋了根稻草將那鍋纏了纏，又從灰燼中找到一塊濕噠噠的抹布，將那兩株梔子花的根係草草裹了起來。
    待薑阿婆再次從屋內走出來之時，聞棠已然收拾好了他們所有的物什，準備帶著聞桑離開了。
    薑阿婆滿麵愁容，“要不，今兒個就在我們屋子裏將就一夜吧，旁的……等二牛回來後，咱再合計合計該如何辦？”
    聞棠知道她是一片好意，卻還是搖了搖頭。
    如今二牛對自己的心思依舊如原先那般，若是自己住進了他們的屋子，往後可就說不清了。
    她笑著伸手接過那個原先放在薑阿婆家中的苧麻窩，“不礙事的，我帶著阿桑往府城走吧，今日不去，明日也是要去的。”
    薑阿婆聽後，原本還想再勸幾句，卻聽得聞棠已經帶著弟弟走上了鄉道，不免長歎了口氣。
    這丫頭若是沒有這般好強，日子許是會過得輕鬆些啊……
    而另一廂，已經快要走出甘露泉村朝著府城而去的聞棠心中卻在快速合計著這一夜他們要往何處去。
    這附近的林間定然是待不得的，眼下看來，也隻有去府城尋個客棧將就一晚上了。
    姐弟二人各懷心思走在傍晚的鄉道之上，誰都沒有說話。
    可正當他們以為事情不能夠再糟糕了之時，卻偏偏天不遂人願。
    初夏的雨來得毫無征兆，而他們一路從江南帶來的鬥笠也被燒毀在了方才的那場火中。
    於是，他們隻得冒著雨快步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還時不時用袖子為兩隻小鵝遮擋一二。
    大力與啾啾雖說是天性好水，可這孵化沒多久的小鵝崽最是容易著涼。
    如今它們身上還皆是些絨毛，被雨淋濕後一時間不容易幹。
    若是因為今日的意外又折了兩隻鵝，那可真是損失太大了！
    二人如此這般連走帶跑，還要顧及著小鵝，待到了府城的城門口之時，都已經成了落湯雞，狼狽異常。
    聞棠帶著弟弟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城門落匙前進了鶴鄴，在玉盤街上四處找尋著。
    好不容易尋到了個客棧，看著倒是寬敞亮堂，那掌櫃的也頗為和藹的模樣。
    可誰知，二人一進門，就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
    那掌櫃的見他們問價，笑眯眯地道“甲字號房八貫，乙字號房五貫，其餘的，都已經滿啦。”
    聞桑對這數目還不大有概念，可聞棠卻覺得簡直難以置信。
    開玩笑呢吧！
    五貫，便是五百文錢。
    眼下他們身上所有的銀錢，竟連一夜房費都付不起嗎！？
    許是看出了二人麵上的訝異，那掌櫃的倒是好心了個信息。
    “你們不若去旁的地方瞧瞧，便宜的客棧，這府城倒是有幾家。”
    聞棠聽後雙眼一亮，趕忙追問，“在何處？”
    掌櫃“叫花巷。”
    聞棠“……”
    聞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