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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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峰熱戀!
    冰雪未融的道路上,一輛黑色奔馳疾馳而過。
    周夢岑坐在後座,腿上放著一台纖薄的平板,她正沉於其中查看資料。
    前排,蘇琪和羅奕麵麵相覷,噤若寒蟬,他們很少見老板這樣,氣勢沉默卻又振聾發聵。
    大概是因為剛才那場劍拔弩張的會議,他倆直覺這次合作不會那麽順利。
    “夢岑姐”
    “蘇琪,通知項目部的劉經理,周一前整理好醫院審批資料,我們明天下午回國。”
    最後一封郵件發出,周夢岑合上電腦,交給一旁的蘇琪。
    眼裏沒什麽情緒。
    仿佛剛剛低沉的氣壓是他們的錯覺。
    蘇琪微怔“那聖地那邊”
    剛才的會議,那位秦總給的期限,是聖地半年內拿下醫院建設審批,他再考慮合作事宜。
    可是沒有aid的技術支持,董事會的那些人,尤其是盛家掌權人盛坤倫,根本不會同意拿大量資金去建一所從未涉足過的醫院,屆時他們肯定要在會議室上大做文章。
    “先回國。”
    周夢岑很討厭這種人為刀狙我為魚肉的感覺,哪怕對方是秦墨,也讓她有了危機感。
    即便麵對的是合作夥伴,一旦露出弱點,就會任人拿捏。
    這兩年,她為了拿回蘭亭地塊,在聖地投入很大精力,如今雖然成為聖地最重要的股東,但聖地最大的話語權依舊在盛家,蘭亭項目已經擱置多年,周邊高樓疊起、配套齊全,地價也飛漲,周夢岑不能再等下去了。
    盛坤倫一心想要在蘭亭地塊上建立地標別墅區,在此之前一直沒有動工,一個是資金沒到位,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想以此來拿捏她。
    眾所周知,她父親當年為了這個蘭亭醫院項目,嘔心瀝血,從選址到設計,無一不是親力親為。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個項目其實是當時年僅二十歲的周夢岑、十八歲的周槐南以及他們的母親共同提出來的。
    周槐南自小有當醫生的理想,也對未來智能醫療發展充滿信心,而溫雪蘭身子雖然虛弱,但她學的設計專業,蘭亭醫院大樓的設計圖,是她坐在輪椅上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
    盛坤倫知道,周夢岑對這個項目有多迫不及待,所以想以此來要挾她嫁給盛灝,隻要她成為盛家的兒媳,周氏集團並入盛世集團,也就指日可待。
    周夢岑豈不會知道這隻老狐狸打的算盤。
    這次秦墨的強人所難,反倒是給她敲響了警鍾。
    上位者該有絕對的話語權,空城計隻是弱者最後的反擊。
    “那我訂明天回國的機票。”羅奕拿出手機。
    “不,”周夢岑抬頭看向他,“你留在曼哈頓,等謝淮過來。”
    “是要繼續考察嗎”
    “嗯,我給他發了一些華爾街其他ai公司的資料。”
    “那aid這邊”
    “結束了。”搭在膝上的手微頓,周夢岑抬頭淡然道。
    “明白。”羅奕點頭,雖然有些摸不透老板雷厲風行的心思,但有那位謝副總過來,他心裏也算是有底。
    周夢岑抬眸看向窗外,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飄起了雪花,下得很安靜。
    偌大的中央公園看上去,就像是童話世界裏的森林一樣,確實很適合跟心愛的人一起漫步其中,賞雪談情。
    “停車。”
    在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時,車子已經停下。
    下一瞬,她推開車門,像是沒有感受到寒冷的風夾著雪灌了進來。
    “外麵冷”蘇琪來不及阻攔她,隻得拿了厚重的淺杏色貂皮大衣追了下去,“夢岑姐”
    外麵溫度更加低了,幾乎要嗬氣成冰。
    周夢岑卻仿若未覺,蘇琪急急忙忙給她披上貂皮大衣,關心問候“您想去哪,我陪您。”
    可其實,她被凍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積雪深厚,一步一個腳印,幾乎掩埋到腳脖子處,即便隔著皮靴,依舊能感受到其中冷意。
    周夢岑沿著林間小路走了一會兒,抬頭仰望了一下天空。
    雪花撲簌簌落在眼睫上,像是染上了晶霧,迷人眼。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腳下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遠離塵囂,除了漫天的白、虛無的人煙,和吱嘎踩碎雪地的聲音。
    孤獨又浪漫。
    有那麽刹那,周夢岑希望這條路真的可以沒有盡頭,這樣也許會有那麽萬分之一的機會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將她荒唐可笑的思緒拉回。
    “媽咪,你什麽時候回來呀”周書顏甜美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像是寒冷冬日裏的一杯熱可可,溫暖甜蜜汩入心底。
    自從上次不小心把書顏弄丟後,周夢岑也反思過自己這些年太過冷漠,因為不想讓自己想起那個男人,她連帶著對書顏的關愛也很克製,即便有十分關心,也從不在女兒麵前表現出七分愛意,隻是一味要求她學會獨立,自我成長。
    就連周槐南都曾質問她,是不是不愛書顏。
    怎麽會不愛呢。
    如果不愛,當初她為何要執意生下來
    七年前,當周夢岑發現自己懷孕時,已經過去三個月餘,在父母相繼去世的打擊下,她力挽狂瀾,穩定了搖搖欲墜的周氏集團,剛與盛灝訂完婚。
    她承認,第一時間是有想過不要這個孩子。
    不僅因為當時的她,身體已經處於極限,焦慮抑鬱、精神緊繃,可能無法承受一個孩子的到來。
    還因為那晚,她和秦墨的意亂情迷純屬意外。
    當年會主動去追秦墨,完全是因為母親舊病複發,身體羸弱,時常念叨著恐怕看不到她跟周槐南成家立業,萬分遺憾。
    彼時,弟弟周槐南正高三,早已確定要去協醫大讀醫,所以要在母親安在時完成這件事情是不太可能的,而她也才大二,剛滿二十歲,雖然是周氏集團精心培養的繼承人,但低調得無人知曉,也不可能立馬就結婚生子。
    不過,至少可以談一場戀愛,讓母親心安。
    周夢岑繼承了父親周雲亭雷厲風行的性格,有了想法的下一秒就已經定下了計劃,在身邊物色合適的人選一個將來就算分手,也不會糾纏的男人。
    秦墨就是這樣走入她的世界。
    她沒帶幾分真心,談了一場令人羨慕的虛假戀愛,也從沒想過會和他修成正果。
    她知道秦墨即將出國留學,也清醒明白,以他淡漠自傲的性格,和平分手很容易。
    雖然那天來的很倉促,她甚至都來不及跟他好好道個別,撲倒的第二天就消失,對秦墨來說,她的確是一個不守信用又善忘的女人。
    但沒關係,他們相戀甚短,感情寡淡,秦墨那樣的天之驕子,也未必會將她放在心上,或許他也沒那麽愛她。
    不然為何在她給他發信息說要分手的時候,他也隻是平淡回她隨你。
    果然如她預料的那樣,沒有糾纏沒有質問,甚至連她一句解釋都不需要,他直接出國留學了。
    荒唐就此落幕,就好像那幾個月的時光都是假的,隻是她年少時一場短暫的春夢,以往的一切都無法複原,即使最熱烈心動的愛情,終有一日,也會被遺忘在歲月長河裏。
    直到書顏的到來,像是給這場春夢留下烙印,證實這場春夢不是夢,隻是一段瞬息即逝的現實。
    周夢岑知道,她將永遠也無法抹掉這段荒唐,哪怕孤獨永生。
    “媽咪,”書顏在電話那頭問,“舅舅說過年你要帶我去香港迪士尼樂園玩,是不是真的呀”
    “嗯。”周夢岑收回思緒,在一張長椅旁停下,“你感冒好了嗎”
    “早就好啦,媽咪你別擔心。”
    聽著女兒甜軟的聲音,周夢岑剛剛難受到無法發泄的心情,像是終於找到了出處,她有很多話想對女兒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那麽乖巧,甚至從來都不問一句,爸爸是誰。
    周槐南曾跟她說,他問過書顏為什麽不好奇爸爸是誰。
    書顏的回答是“我怕這個問題,會讓媽咪傷心。”
    “書顏”
    她想說,媽咪很想你。
    卻因為多年習慣冷漠和忽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愛意。
    也是機緣巧合,她跟前停著的那張長椅,貼了一塊小銘牌,上麵刻著一句簡短又幸福的話。
    “everyday,i ove you”
    周夢岑下意識念了出來,隨即笑了一聲。
    “i ove you,too,o”
    下一秒手機聽筒裏,傳來書顏興奮的聲音。
    周夢岑愣了一下,隨即笑意更深。
    怎麽就忘了,書顏幼兒園上的雙語國際學校,學得還不錯。
    “媽咪,我好想你啊你快點回來吧”掛電話前,小姑娘還是忍不住撒了一聲嬌。
    周夢岑“好,媽咪也想你。”
    表達愛意的那一刻,是她幸福指數最高的時候。
    掛斷電話,周夢岑回首看向自己來時的路,筆直的一行腳印如軌道一般,望不到盡頭。
    但很快,它們就要被風雪覆蓋。
    就像沒有人會發現,她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