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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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偏見
7.
青山遠離鬧市,清幽空靈。
清晨屬於露水和綠葉的綿長親吻,靜謐悠閑,給鋼筋水泥的寫字樓裏快節奏的乏味機械生活添了不少輕鬆的潤滑劑。
然而,過往三十多年,趙貉第一次於小木屋中在刺耳尖銳,仿佛有一把鋸刀架在他脖頸,反反複複摩擦的噪音中醒來。
趙貉臉色陰沉,頭頂籠著一片濃烈烏雲,攥著拐杖出現在張青寒的門口。
他出聲,嗓音變得溫柔客氣,臉上是那副禮貌紳士的模樣,“張小姐,我想你的搬東西,應該不是一種蓄意報複。”
“嗯?”挪動櫃子一角,已經累出薄汗的張青寒看向他,無辜問:“我的行為,難道不是在回饋趙先生的慷慨相助嗎?”
趙貉看了眼手表,“現在是清晨六點。”
張青寒抱歉:“今天我有一天的課,七點要趕早八,為了不讓趙先生回來看到我的垃圾還放在你的五百遝美金上,我想你能理解並感動於我大早上就起來搬東西的辛苦。”
“我想我應該理解,如果現在是七點半的話。”
“那我該怎麽辦?”張青寒手離開櫃子,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趙貉太陽穴跳動,薄唇抿出並不如他克製表情那樣的客氣:“既然開始了,那就請張小姐繼續吧。”
他說完,幾不可察的黑著臉要走,腳步忽又頓住,“……你就準備這麽把它挪下去?”
“難不成趙先生真指望我背起來扛下去?”張青寒不太客氣說。
“這個櫃子會把木地板刮出印痕來。”
他的口吻裏潛藏著難道你不知道這木地板是按照厘米來計算價格的質問,麵上還是那麽的紳士。
“我是腿腳好,不是腰板好。”她要是能扛下去幾百斤重的木櫃,還做什麽模特。
她冰冷回完,目光看了眼他的腿又抿唇,“抱歉。”
“嗬嗬。”趙貉終於忍不住嘲諷,“張小姐當然不是腰板好,你是長得好。”
美的吳翔林五迷三道鬧出現在這個局麵。
張青寒臉也沉下來,“趙先生若是不願意我住在這,大可以直接說明白,不用這麽大清早的就在這裏陰陽怪氣。”
趙貉自知失言,“抱歉。”
張青寒麵無表情看他,瞧出他的真誠,但也沒有就這麽翻篇的意思。
趙貉捏捏眉心,心疼地看了眼木地板,“算了,你……繼續搬吧。”
張青寒冷哼一聲,不理他繼續幹活。
趙貉走出門外,沒走多遠,忽然聽到咚咚兩下撞擊聲,他健步如飛走回去。
說實在話,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利索的行走過了,哪怕是有重要的會議在等著他。
等到看清櫃子撞在牆上磕出的一角,他忍不住斥道:“這櫃子是民國時期的!”
趙家祖傳,一百多年了就沒人磕著碰著過,現在斜後方少了一小塊,雖然隻有指甲蓋那麽大小,但已經在趙貉胸口挖出了血淋淋的一大塊肉。
他眼前一片黑,短短幾秒在痛打吳翔林和趕走這個女人之間徘徊了許多次。
“我知道!”張青寒瞧著上麵繁複漂亮的花紋和古樸氣息,當然不會這麽不識貨,有些歉疚和心虛地看向趙貉:“我不是故意的。”
這都是實打實的海南黃花梨,她還不至於拿這些東西和他慪氣。
趙貉太陽穴突突地跳,提唇笑的呲牙咧嘴:“我想張小姐當然不是故意的。”
張青寒伸胳膊比了下櫃子大小,“我光擡一邊肯定挪不了,你要不想再撞了,幫我擡一下另一邊。”
“我?”
趙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十二年前右腿出了問題後,他走路都有人恨不得背著他,別提說讓他擡桌子了。
張青寒瞥過他的腿,又落到他臉上,“就讓你搬到門外,走不了幾步,你就搭把手還幹不了嗎?”
要不是很顯然他不歡迎任何人進出這棟房子,張青寒賣了那個香奈兒包也要雇人來搬。
趙貉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問題,鬼使神差,等他反應過來,手已經搭在櫃子上,拐杖靠在牆邊,“你往外時慢點。”
“我知道。”
“好,起。”
美好的清晨六點多,一女一殘,扛著沉重的櫃子,砰!
櫃子一角又撞在門欄上,趙貉看看櫃子磕出的痕跡,又看看牆紙的撞痕,腦袋嗡嗡嗡的有如火車進站般轟鳴,半邊身子都麻了。
片刻他才反應過來,他在幹什麽!
趙貉收回手,拿出手帕重重擦拭指腹灰塵,聲音從牙縫裏瀉出:“行了張小姐,鬧劇到此結束,你把櫃子搬回去。”
“為什麽?”張青寒問。
“你知道這短短幾分鐘,你已經讓這櫃子行情降了快一百萬了嗎!”
趙貉臉上青筋凸起,第一次沒了紳士的體麵和驕矜的克製,黑著臉瞪著眼看她。
張青寒眨了眨眼,咂舌地看了看櫃子兩處撞痕,又看他,“如果你真這麽介意,我可以找人幫你搬……”
“你,搬回去。”
“你不怕我又磕到……”
“這個家裏,出現一個你已經夠了。”
說完,他像是再也不忍目睹此處的狼狽和可能還會有的損失,拿著拐杖,頗有點健步如飛的意思消失在了走廊東頭。
等張青寒把櫃子又挪回去,已經是快七點了,想到剛才趙貉的憤怒,她頗有些於心不忍地看了眼這櫃子,好在上麵沒有再弄出撞痕。
想到昨晚他意味深長地提起癢癢耙,張青寒捏了捏眉心,顯然這男人看出她出現在陽臺的用心。
張青寒粗重地嘆了口氣。
下樓時,正撞上對麵過來的趙貉。
他已經換上一套西裝,帶著黑色手套,肘上搭著一個藏藍色呢子大衣,拄著拐杖往這邊走來,氣定神閑,從容驕矜,哪還有剛才情緒外洩的氣急敗壞。
他瞥了她一眼,禮貌頷首,然後在樓梯邊停下。
張青寒懷疑他留學過很多年,接受過宗教洗禮,不然不會有這麽古板又深入骨髓的女士優先的做派,一如西方的虛僞紳士,上一秒橫眉怒目的和女人吵架將她貶的一文不值,下一秒在女人難堪說要離開時大方起身,禮貌地摘下帽子合在胸口鞠躬說再見。
好像她的狼狽不是由他造成。
她下樓,柴明已經等在客廳,看到她,他的目光有些複雜,帶著點探看似的把她瞧了一遍。然後微妙地看向後麵,快步走過去,幫老板穿上外套,蹲下幫老板壓下西裝褲腿。
趙貉長身玉立,按著拐杖站在那裏,冷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昂首又傲慢地等著下屬幫他整理衣服的細微褶皺,像穿上刀槍不入的鎧甲,橫平豎直的紋理讓他變得淩厲尖銳,如高高在上的王椅上獨坐的國王。
張青寒瞧著趙貉的氣度變化,一個小時前穿著柔軟的棉質睡衣,微亂著頭發,帶著點惺忪意,吝嗇刻薄的和她計較櫃子損失,心痛得臉上青筋凸起的男人仿佛不是他。
注意到她的視線,趙貉直直的目光看過來。
張青寒:“祝趙先生工作順利。”
趙貉看了她兩三秒,“廚房的東西你隨意用吧。”
“為什麽?”總不至於是她這點吉祥話吧。
“家裏的垃圾已經夠多了。”
說完,他看也不看,拄著拐杖往外走了。
張青寒:“……”
牙尖嘴利,斤斤計較的刻薄狗男人!
張青寒忙著上課和趕作業,入住小木屋的前幾天和在李漾漾家如出一轍,很少見到正主。
把最終的旗袍交上去後,肩上壓著的作業重擔輕了許多,其它的作業相對來說都簡單,空閑時間多起來,在朱禾和師惠菊嘰哇亂叫著羨慕時,桑流的電話剛好打來。
有一個走秀讓她參加,價格不低,雖然是一個低端秀場,但主打一個錢多活少。
不過桑流有些猶豫,“如果你以後想往國際上走,這樣的秀參加太多會不利於你發展。”
即便還是學生,但模特的身份,她們也該學會愛惜羽毛。
張青寒笑:“窮的都揭不開鍋了,我還顧得上那些?”
況且她沒有說,自己對那些國際走秀和未來一定要獲得多高的成就並沒有太多的執著,這樣的話說出來隻會引得桑流的暴跳如雷,怒斥她暴殄天物,浪費自己那麽好的資源。
在多數時候,桑流這個草創公司還是十分靠譜的,她走完秀的第二天,錢就到賬了,張青寒看著賬上久違的五位數,下午便打了李漾漾的電話。
忙活太久的學業,尤其是想到家裏那一群人和小木屋的刻薄男人,她非常需要去商場大買特買,改善心情。
錢來的快去的也快,和李漾漾在商場不到兩個小時,卡就刷爆了,她拎著兩個大袋子回去,進門時看到從客廳一路延伸到門口臺階下的各種大牌購物袋,恍惚自己還沒從商場走出來。
不,商場都看不到如此齊全的各種國內外大牌,還有幾個小衆品牌,一向價格昂貴的讓人咂舌。
張青寒像忽然闖入了琳琅滿目的水果市場,自己提溜著的兩個又青又澀的小蘋果分外寒酸。
客廳沙發邊,趙貉正在打開一個購物袋,聽到動靜,擡頭看向她,才反應過來家裏最近一直住著第二個人似的,目光從她臉上落到她兩手提著的購物袋上,笑容微妙地又落回她臉上,頷首:“張小姐,晚上好。”
張青寒:“……”
如果她眼睛不瞎,他含笑的神情裏絕對有同情、寒酸和又有一堆垃圾被帶回來的無奈。
她擰了下眉,皮笑肉不笑地道:“趙先生,晚上好。”
趙貉頷首:“如你所見,我晚上的美好是從這上百個袋子裏挑選出喜歡的東西,倒是沒想到張小姐和我有同樣愛好,也喜歡買東西。”
“購物應該不是有錢人的專屬活動。”張青寒諷道,但快活購物的激情還是如潮水般褪去。
“當然不是。”趙貉視線落在她可憐巴巴的古馳袋子上,“這不會又是張小姐的什麽人生禮物吧。”
“那是什麽?”張青寒穿過擁擠的購物袋朝他走去,隨後在他身前停下,目光掃過他手上剛拆開的百達翡麗的大師弦音手表,輕飄飄地落在他漆黑的眸上,居高臨下道:“我騙你的,那包是你小侄子巴巴送到我手上的,哪需要我打兩個月工。”
趙貉眸子微微眯起,黑色長睫帶著鋒利落在她冷諷的臉上。
張青寒莞爾,“你說它是垃圾,也沒錯呢,是被我當垃圾一直丟在家裏。”
“倒是這個包。”她提起手中的古馳袋子,“我逛了一下午從商場精挑細選摘出來的,腿都快跑斷了,這樣比起來,確實沒有趙先生來的有意思。”
她含笑的眸子漫不經心掃過他右腿,“待家裏,一個人,購物。”
趙貉深邃的眸子湧起兇湧的風雪來。
張青寒挑眉,笑容悠遊。
趙貉:“張小姐,你太無禮了。”
張青寒:“趙先生,你太傲慢了。”
兩人對視,靜悄悄的小木屋裏,隻有不知誰做的木頭鐘表在轉動,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應著兩人凝視時的呼吸節奏。
片刻,兩人一左一右錯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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