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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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幣
22.
天氣預報, 今日有大雪,21時左右。
蘇南是個少雪的城市,更別提今日的氣溫本就不算特別低, 蘋果的天氣預報又不很靠譜,張青寒選擇性忽視, 打了車回家。
路上偏偏下起了雪,毫無征兆的越下越大, 半小時的路程,路上的積雪便已超10, 這哪裏是大雪,分明是罕見的暴雪。
路難行,司機以降低出租費為由,將她在別墅區門口放下。
她下車,棕色毛絨皮鞋瞬間陷入了雪中, 沁心涼的雪花擠入鞋中,迅速洇濕了襪子,冰涼暈染腳踝,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呼出一口冷氣。
鵝毛大雪迎麵撲來,夾著獵獵冷風拍在她臉上, 淤積胸口的氣吐出,便很快被寒意灌進, 血液糾纏冷雪, 她仰頭看天, 漆黑蒼穹下, 無數的雪花旋轉飄落。
潔白,漂亮, 吹不盡胸口那股惡心。
最近幾日,張科儉電話沒完沒了打過來。
上午張青寒不勝其煩,接了他的電話。
那邊,張科儉是無事發生的熱切語氣,“寒寒,好久沒回來了,怎麽也不想著給爸爸打個電話啊。”
張青寒不應,不妨礙他繼續深情表演。
“寒寒,上次是爸爸不對,爸爸後來想了想,也是很後悔,你那弟弟是有點胡鬧,你要看不下去,回來訓斥他幾句,大家都是一家人,還能有什麽隔夜仇,怎麽還能一直不回家呢?”
“我和他們不是一家人。”甚至和你,也要不是一家人了。
張青寒冷漠地想。
張科儉笑笑:“寒寒,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你不在,他們也是很想你呢……”
他絮絮叨叨說著,無非是獻上溫情與賠以道歉,這樣的場景張青寒一點不陌生。
過往無數次,張科儉讓她滾出這個家,又在過後向她真誠道歉,一句“我是你爸爸啊,我怎麽會不愛你”將她捆綁了許多年。
張青寒擡頭,看著漫天的雪花,忽然無比的想吃金箔包裹的圓形巧克力。
因為哪怕她長大了,也沒有《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裏那麽多金幣。
甚至自己唯一的那枚,她也確信,早就不在了。
走進家,黑魆魆的別墅在她走進後亮起了燈。
張科儉帶著局促和別扭的熱情,走過來想拉住她的手,看到她冰冷的模樣又尷尬收回:“寒寒,你回來了,吃飯了嗎?”
“燕,快去把晚上那條石爬子熱熱。”張科儉朝跟過來的霍燕說,又笑著給她解釋:“今天預報有大雪,爸爸以為你不回來了,便讓她們把飯菜都收了。”
說著瞥到站在一邊沒反應的霍燕,“還不快去?”
“知道了。”霍燕應著,冷淡的目光掠過渾身落著雪花的張青寒,朝保姆房懶洋洋喊:“李嬸,出來熱飯,一會別忘了把地再拖一下。”
“你大晚上拖什麽地。”張科儉趕緊拽了下霍燕,小心覷著張青寒。
她揚揚下巴,“地上那麽多水,小元晚上出來踩到滑倒了怎麽辦?”
張青寒身後,她走過的地方拖出了長長一條水痕,那是她身上厚厚的積雪在融化。
小區裏走十多分鐘,不停落下的雪讓她頭發都濕了。
“嘖,他那麽大的人了,滑倒了能怎麽的。”張科儉窺著張青寒臉色,趕緊打著哈哈讓霍燕走了。
“寒寒,你先坐著,飯馬上就熱好了。”
“不用麻煩。”張青寒從他旁邊走開,“我回來拿些東西。”
說罷,繞開他直接上樓。
“那讓阿姨給你熬點薑湯,這麽冷的天別感冒了。”張科儉看著她的背影熱絡道。
“家裏的薑剛才做飯全用了,這麽大雪天的我去哪買薑,再說這都幾點了。”
“燕!”張科儉扯扯她的袖口,難為情地讓她別再說了。
張青寒已經麵無表情上了樓。
霍燕看到消失在樓梯的張青寒,撇撇嘴,冷笑了一聲,嘲道:“剃頭挑子一頭熱,你看看你這寡情的女兒,眼裏哪還有你。”
張科儉攥攥拳頭,“她,她以前不這樣。”
年近五十,男人的臉上多了滄桑和酒色蹂躪的衰老,哪還有他年輕時的帥氣和俊秀,笑起來微褶的眉心露出違和的局促和難為情。
“還是我……我這個爸爸沒做好。”
他重重嘆了口氣,像是愧疚,像是道歉。
霍燕體貼地圍過去,揉捏他的肩膀,“科儉,你千萬別這樣想。你是爸爸沒錯,但也是個男人啊,尋找自己的幸福能有什麽錯呢。”
張科儉動容地偏頭,看向這個無怨無悔陪伴自己幾十年,知冷知熱的貼心女人,心口一片熨帖。
“燕,還是你懂我。”
霍燕輕拍他胸口,四十多歲的女人保養的很好,眼角隻有淺淺一道皺紋,但難掩她的漂亮,有小女人的嬌嗔,一看便知近些年被男人護得很好,露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嬌羞。
“瞧你說的,你是我男人,我不心疼你,還能心疼誰。”
樓梯拐角,張青寒望著對麵牆壁上掛著的暖黃色南瓜燈,露出譏諷的笑容。
霍燕年輕時候進城打工,和張科儉在洗腳城認識。
這個沒上過多少年學的女人向往童話故事,張科儉心疼她輟學打工養活家裏遭人欺負的心酸往事,在一起後把她捧到了心尖尖上去,一心給她打造童話故事裏的完美。
她是灰姑娘,坐在美好的南瓜車裏,遇見了他,她們有了幸福小家。
靜悄悄的走廊,門推開,張元真探出頭,看到是她鄙夷地嗤了聲,又重重關上了門。
她才是那個遭人嫌棄的惡毒後姐,不知自己為什麽要回到這裏。
走進她的房間,環視周圍,這個她生活了18年的地方,還有什麽東西值得她冒著大雪再回來拿?
上次搬家她已經把認為重要的東西通通搬走了,這間原本記憶裏清晰溫暖的房間,在這一瞬間格外陌生和冰冷。
她有什麽要拿?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惡心趙貉,把自己比作雞。
接到張科儉的電話,她承認自己有一瞬間淪陷於他虛假的親情和柔軟,鬼使神差應了他要回來,哪怕這也不是好的逃跑躲藏的地方。
結果不過是一腳從一個臭水溝踩進另一個糞坑,是不是自己真的是條蛆,才一直輾轉在這些地方。
張青寒待了沒幾分就離開了。
張科儉抱著霍燕,寬厚的手在女人睡衣下摸來摸去,剛碰上胸|罩。
大步下樓的聲音打斷了他動作,男人慌張轉身,張青寒像一陣風從客廳走開,眼神看都沒看這邊,迅速打開門離開了家。
“寒寒!”
應他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張科儉起身想去追,霍燕抱住了他大腹便便的肚子,把男人拉回自己身上,“科儉,養女兒不是要慣著的,你看咱倆那對兒女多聽話,你越是嬌慣著對她好,她越是不領你的情。”
張科儉臉上也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怎麽會這樣,寒寒小時候分明很聽話……”
“還不是你太縱著她了。”霍燕雙臂圈上他的脖頸,“科儉,我們上樓吧。”
張科儉溫香軟玉在懷,在女兒這碰壁的心暖了幾分,再看向懷裏滿眼都是他的女人,動容道:“燕……”
寬闊的沙發下陷,安靜的別墅裏暖氣溶溶,巨大的玻璃窗上有雪花吹落,慢慢溶化成一條水霧,在氤氳模糊的玻璃上滑下一道長長的水痕,擦出窗外漆黑的光影中獨立在大雪中的少女身影。
院子裏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雪,門口的路燈不知何時壞了,今夜天氣差到極點,就連月亮都看不見。
她望向院子東南角落,那裏曾經有一個白色的秋千架。
小的時候她喜歡坐在那裏蕩秋千,爸爸偶爾會偷偷溜到她的身後,突然蕩起秋千。
她沒做準備,嚇得趕緊抓住繩子,害怕地看向後麵,見是他哭笑不得地喊:“爸爸,你總是嚇我!”
張科儉寵溺地輕刮她的小鼻子:“爸爸在這裏,還能讓你摔了不成。”
那個時候,陽光還很溫暖,忙碌的媽媽偶爾會在家裏,坐在花園的長藤椅上看文件,間或擡起頭,看著嬉鬧的父女倆,推著細框眼鏡笑了笑,又低下頭繼續工作。
現在那裏搭著一個闊氣的狗窩,成了張元真的那條狗睡覺的地方。
花園還在,春天的時候裏麵的花五顏六色,百花齊放,其中沒有一朵是媽媽喜歡的鬱金香。此時,那個花園被大雪徹底覆蓋,一片死寂。
怕是天氣太冷,憨憨都知道躲進屋裏去,隻有她站在這裏,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肩頭落了一層白雪,頭頂的發絲裏有寒冷化成針紮進大腦。
她走了很遠的路,沒叫來一輛出租車,倒是碰見幾起意外事故,都是因為車打滑沒剎住車,停在路邊打著雙閃,等著交警和保險公司來。
車主灰頭土臉,自認倒黴,都沒吵起來,隻說著:“雪這麽大,早知道真不該出門!”
張青寒見狀明白一時半會叫不來車,索性漫無目的往前走,遇到便利店和小超市,就進去問問:“有沒有錫箔紙包的那種巧克力小金幣?”
“巧克力?”老板疑惑地打量她,見她渾身落著雪,臉冰冷蒼白,雙指凍得紫紅,不明白這時候怎麽還有人出來買這些東西。
張青寒不知道自己問了幾家。
有個端著飯碗吃的正熱火朝天的大嬸說:“那東西得去小學附近買吧,這附近超市應該都沒賣那種巧克力。”
“這裏最近的小學在哪?”她問著,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從她冒著熱氣的小米粥上飄過。
很家常的一碗飯,熱氣騰騰,祁琇羽經營著藝術館,每天和藝術家們打著交道,別人肯定想不到,她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媽媽,喜歡的卻是很樸素的東西。
像冒著熱氣的小米粥。
像村裏來的黝黑健碩的男人。
可憐她忙著這個家,顯少有坐下來慢悠悠喝一碗粥的機會。
後來又為了個男人,能力超群,聰穎優雅的她從30樓跳下去,摔成了一團血紅飄白沫的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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