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禾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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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禾有雪
“你叫什麽名字?”
“江粲。”
“臉上是怎麽回事,你也打架是不是!”女魔頭痛心疾首地拍桌子,臉上寫著“太不像話”,要發火的前兆。
溫若來到江粲的麵前,母雞護崽般擋住他,“校長,他不是你想的那樣,江粲膽子很小,不會打架,這是他被樹枝劃到的。”
她扭頭對江粲說:“你快回去上課,別把這件事情告訴爸爸。”
江粲沉默地向前走兩步,掏出手機遞給女魔頭。
“她有心髒病,不可以劇烈運動,包括跑步。”少年聲音清冽,莫名撫平躁意。
手機屏幕上是溫若的病例報告,學校並不禁止帶手機,不影響學習即可。
女魔頭看完報告,眉間生出川字,她多看溫若幾眼,“這個病能治好嗎?”
江粲:“渺茫。”
素來嚴厲的女人露出惋惜神色,思忖後說道:“既然你是她的哥哥,這五千米你可以替她跑。”
“溫若,由你來監督他們罰跑,但你要記住今天有人替你受罰,不代表可以有恃無恐,我希望能給你長個教訓,下不為例。等監控出來,調查清楚原委,我會再行處置,你們走吧。”
溫若還想爭取,被江粲狠狠瞪了一眼。
接著,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脖子上,眸色狠厲。
走出校長室門,溫若去攙江粲的手臂,卻被揮開。
江粲蓋上帽衫,長腿很快就甩下她們。
同學們已經在上課,操場上的人不是很多,等她們走到時,江粲已經跑到另一頭。
汪詩詩扭扭捏捏,但忌憚女魔頭的威嚴不得不認命,視死如歸地加入跑道。
每當江粲經過溫若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到一陣風帶過,寒冷刺骨。
她喊“粲粲”,他眼也不眨地丟下她。
隨著圈數增加,江粲速度慢下來,汪詩詩在後麵痛哭流涕,甚至求溫若放過。
溫若沒有理她,她隻在乎江粲,“粲粲,你別跑了,女魔頭那邊我會去說。”
汪詩詩聽見,氣得臉都青了。
憑什麽江粲可以,她不可以。
第十一圈,江粲捂住腹部,額角到脖子都是汗。
“夠了,不要再跑了。”溫若看不下去,她跑到他麵前,張手擋住他的腰。
他的鬢角都是汗珠,嘴唇沒了血色。
江粲推開她,繼續往前跑。
溫若拽住他的手,聲音顫抖,“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鬆手。”他冷冷地說,不看她一眼。
他是個很執拗的人,溫若是見識過的。
認識江粲的女生伸長脖子往這邊看,溫若心一橫,像八爪魚纏上去。
“我不鬆,你不許再跑了,要罰就罰我。”
他終於看向她的臉。
江粲舔舔嘴裏的鏽味,眼也不眨地吞咽下去。
汗水從他的眼角流下去,濕漉漉的睫毛低垂著。
熱氣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被她拉著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還有他的脖子也是,繃起的血管,充滿張力。
他的氣味比以往都要濃烈。
可眼神也更冷漠。
他不喜歡被騙。
江粲抽出自己的手,擡起手腕擦掉眉眼上的汗水,甩掉,繼續往前跑。
“江粲!”
溫若在後麵喊他,“既然這麽生氣為什麽還要管我。”
“你這個笨蛋!”
江粲仰著頭,迎風奔跑,將她的話拋諸腦後。
大家都在看他,不明所以的人以為他在訓練,還給他打氣加油。
他真的非常耀眼,當之無愧的焦點。
溫若蜷縮伸出的手指,垂到身側。
她的心髒在隱隱泛痛。
此刻,她成了連累他的包袱。
這個包袱在未來會成為更大的包袱,拖垮她身邊的所有人。
他這麽固執,該拿他怎麽辦?
江粲跑完五千米獨自離場,溫若根本來不及跟上去。
她擔心了一下午。
放學的時候,她在車棚看見電摩還在,江粲卻沒有等她。
溫若知道江粲不會拋下她先回家,他肯定還在學校裏。
她逆著人群返回教學樓,一遍遍給他打電話。
“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電話裏傳來的隻有冰冷的女聲。
她給宋詞和娜紮爾打電話,娜紮爾已經坐上車走了,宋詞留下來陪她找。
溫若呼喚著江粲的名字,她為自己裝病的事後悔不已。
早知道就不拿這件事騙江粲,誰知道他這麽在意。
“江粲!”
她上上下下跑了好幾棟樓,劉海被汗水沾濕,變成條狀地黏在腦門上。
溫若捂著胸口,她不能劇烈運動,身體很快負荷超標。
她蹲在地上,給他發短信道歉。
【以後我再也不騙你了。】
【拜托,告訴我你在哪裏。】
【粲粲,我真的很害怕你會一直不理我。】
【如果沒有你,我會痛苦死掉】
【任何事情我都答應你,不要生氣了】
【我真的好害怕啊。】
焦急和委屈的情緒湧上來,她吸了下鼻子,眼淚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熱氣騰騰地往上冒,她哭得不能呼吸,用嘴才能緩口氣。
她不想哭的,捂住嘴巴克製再克製也沒用。
逐漸空蕩蕩的學校裏,她害怕地心尖顫抖,手腳也在抖。
如果江粲再也不理她,該怎麽辦,光是想到這裏,她就痛得不能自已。
她原來這麽害怕失去他。
粲粲,我真的知道錯了。
溫若恢複力氣便又站起身尋找,她絕對不會放棄。
頂樓的最後一間教室,她在昏暗的走廊裏走到盡頭。
這是件畫室,門沒鎖,她輕輕地推開門。
天光透過對麵的窗戶投映過來,她終於看見光亮。
亦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粲粲,是你嗎?”
畫室裏擺放著模樣迥異的雕塑,橫七豎八的畫架,還有滿牆五顏六色的畫,密不透風的空間裏,隻有窗簾縫隙裏露出的那點縫隙裏的光。
昏暗,淩亂,空氣中夾著類似石灰的味道。
蜷縮在椅子上的少年聞聲擡起頭,眉間微蹙,遞過來眼神。
那是雙陌生的眼,溫若的後背剎那間爬滿雞皮疙瘩。
他紅著眼,泛著濕漉漉的光,露出臉上的傷痕。
那種“沒人要”的破碎感,是溫若從未見過的。
他看起來像哭了,腳邊是踢翻的水桶,泥濘狼藉,沾染著渾濁的顏色。
她走進畫室,踩進那片水中,清脆的水聲,在這間寬敞的畫室裏傳來回聲。
小白鞋上沾到腳步帶起的水滴,暈染成一個個汙點。
她來到他的身邊。
柔嫩如花瓣的臉頰上,哭得雙眼通紅,額頭汗淋淋,碎發黏在嘴角,髒兮兮的,像小花貓。
溫若吸鼻子,揪起校服的袖口擦掉臉上的黏膩。
“江粲。”她委屈地喊他名字,帶著鼻音的軟調,像是撒嬌,也是示弱。
江粲麵前的畫板上是一副色調沉重的畫。
雖然抽象,可她能看得出來,畫上是顆心髒。
血紅色夾雜黑色,還有雜七雜八的暗色,扭曲的構圖,整幅畫透著壓抑病態的感覺。
他的指節上還有幹涸的顏料。
這幅畫是他畫的,溫長河曾經誇過他在繪畫上的天賦。
他為什麽要作這幅畫,答案不言而喻。
江粲一直在暗搓搓地在乎著她的病,或許他也不想失去她。
如果她不在了,他會怎麽樣?
心疼的感覺更加明顯,溫若伸出顫抖的手,撫摸他的發,他低下頭。
她努力地使自己平靜,不再刺激到他。
“我真的很想活到二十歲。”
可一句話沒說完,她就控製不住氣息,泣不成聲,整張臉憋得通紅。
她嗚咽兩聲,蓄滿的眼淚嘩嘩掉下來,像斷線的珍珠,流滿她的臉頰。
溫若的心像被撕開一道口子,壓抑已久的擔心害怕,在此刻如決堤的洪水,她哭得哽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每次隻能擠出幾個字,斷斷續續說出一句話。
“和你在一起,該有多好。”
她早就受夠腐朽的身體,商品還有保質期,她卻不知道自己哪天過期。
從小到大,不斷地生病,假裝堅強,安慰別人。
她其實膽子很小,也很怕疼。
溫若是高敏感的人群,她能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變化,為了不讓他們傷心,她總是裝得沒心沒肺。她是屬於拚命燃燒自己也要照亮別人的那種人。
在模糊的視線裏,江粲仰起頭,兩條長長的眼淚劃過他的臉頰,她看不真切。
隨即他便起身,被遮擋住的瞬間,她被擁入炙熱的懷抱,緊得喘不過來氣來。
他是那麽用力,刻骨銘心般,深刻地抱緊她。
“粲粲……”她回抱住他的腰,埋進他的胸口裏。
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兩下……
他低著頭,後頸的骨頭凸起,延伸進校服裏。
少年的心跳蓬勃有力,鮮活而又強烈。
她則柔弱易折,被他的肩膀完全包裹,卻又隨時可能滑落。
深深地張口呼吸,她揪住他的衣服,嗚咽不止。
江粲的臉抵在她的頭頂上,氣息在顫抖,攔腰抱的她手越勒越緊。
“別哭。”他的語氣像片羽毛落下。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頭發,輕輕地撫摸,下頜蹭了蹭她的發頂。
隱秘的畫室裏,他們像連體的嬰兒,緊密地貼合著。
似笑非笑的石膏像在暗處窺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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