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禾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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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禾有雪
視線緩緩落下?,江粲垂著眼簾看她,眉間微蹙。
他的臉在黑色襯托下,氣?質沉鬱,更要?冷淡些。
“粲粲!”她立馬興奮地攙他,靠近問道:“你怎麽會在這?”
江粲:“我不在,你就要變成落湯雞。”
“雨傘呢?”
他的語氣?好兇,溫若小聲道:“不見了。”
“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
“太遠了嘛。”
“可以重買。”
“我舍不得花錢。”
溫若回完,舉起?手提袋,“你看,我給你買糖了。”
江粲沉下?臉,溫若眼尖地抱手,在他發作前賣慘,“天黑了,我們快回家吧。”
她可憐兮兮地抱著他,眨巴眼睛。
江粲深吸氣?,脫下?外套罩在她的肩膀上,接過她手裏的袋子。
溫若瞬間被他的體溫包圍,又冷又濕的身子變暖很多。
還以為江粲要?不理人?,誰知道還這麽關心她。
她愣愣地看著白t江粲,他冷聲道:“還不快走。”
“哦哦。”她連忙跟上他。
雨中的鄉村,寂靜,鮮有人?煙。
遠處的山峰被雲霧繚繞,似是仙境。
他們走在回家的路上,聽雨聲遠遠近近。
溫若沒敢說話,她默默地伸手從身後?摸他外側的手臂。
“粲粲,你都濕了。”
她擡頭就看見大半的傘在自?己這邊。
他們中間隔得太大,溫若發現問題,緊緊環住江粲的腰。
少年的背一僵。
“你摟著我。”她對江粲說,“大家靠緊點,就能少淋點雨。”
她張開身上的外套,裹住江粲的身體。
見他半天僵硬在那,她從他的懷裏仰起?頭,“傻了嗎?”
江粲執傘的指節捏緊,骨節泛白,他換手撐傘,摟住她的肩膀。
“回去再跟你算賬。”他沒好氣?地說,卻將?她抱得很緊。
溫若沖他做鬼臉,再將?臉埋進?他的胸口裏。
江粲走得很慢,雨中的傘不知不覺傾斜。
白禾的村莊淹沒在雨裏,他們離家越來?越近。
新修的屋頂在此刻派上用場,再也?不用半夜起?來?接雨。
他很想指給她看,又怕破壞現在。
現在這樣?很好,江粲翹起?嘴角,忍不住觸摸她的發絲。
“粲粲,你心跳得好快,是生病了嗎?”
“唔。”
溫若被大掌摁回去,強製地貼著少年的胸口。
江粲脖子通紅,清冷的聲線在雨裏格外正?經,“雨大,不要?亂動。”
他向上扯開外套擋住她的全部視線,摁滅所有蠢蠢欲動。
溫若在衣服下?麵掐他的腰,還不放開,她料準江粲沒有手反抗。
擱以前她可沒有這個機會,他都不讓她近身。
溫若還沒意識到什麽,江粲忽然停步,她也?不由停住。
生氣?了?
頭頂套著他的衣服,眼前漆黑,她的睫毛劃過布料的肌理。
他按著她拉近,氣?息灼熱。
“誰教你摸這裏?”
溫若:“沒人?教。”
“溫若,”江粲的聲音突然認真,“男女有別。”
他拉下?她頭上的衣服,眼神裏氤氳,“除了我,不可以這樣?摸別的男人?”
溫若:“……”
她明明是掐,他理解成摸,還聯想連篇。
江粲:“說話。”
“傻子,”溫若雙手舉起?他的衣服,扭頭跑進?雨裏,“我不想和傻子說話。”
江粲追上去,給她一通教育。
吵吵鬧鬧很快就到家,小白在門口迎接,溫長河下?廚。
小木屋裏,是令人?羨慕的一家四?口。
月考如期而至。
上午考語文,溫若鋪開卷子,墨香濃鬱,她想到念醫科的誌願,更有鬥誌。
答完正?麵,她信心滿滿地翻過卷子。
筆尖剛觸到試卷,胸口突然傳來?刺痛,她原本?想忍,心髒傳來?的絞痛一陣接著一陣,呼吸不了,筆墨在卷子上劃出一道長跡,她捂住胸口深呼吸,視線變得天轉地旋,她失控地向後?倒去。
隨著同學們的驚呼,溫若躺在地上,陷入黑暗。
十三班教室裏,江粲放下?筆,他坐在位置上忽然一動不動。
監考老師注意到他的動靜正?要?走上前,他受到刺激般,推開課桌,拔腿就沖出教室。
“江粲,你幹什麽去,快回來?。”
楊帆的背部受到撞擊,摸著傷處回頭,隻見江粲的筆滾到地上,位置上的人?已經不見。
“靠,這是考試,這位祖宗在幹嘛?”
他和同桌大眼瞪小眼,兩雙眼睛寫滿懵逼。
其他同學也?是,誰也?沒見過這陣仗。
追不上的監考老師返回教室,敲著課桌喊道:“都看什麽看,趕緊考試!”
不久後?,救護車的汽笛聲劃破中學的寧靜。
“大家認真考試,不要?被外界所影響。”監考老師關上門窗,安撫教室裏的躁動。
楊帆和宋詞在空氣?裏對視,不約而同地想到什麽。
課桌摩擦地麵的聲音再次響起?,兩人?同時?站起?身,在監考老師的呼喊中丟下?試卷。
剛走出教室門,就看見江粲抱著人?走上救護車。
而在擔架上的人?,正?是緊閉眼睛的溫若。
偏僻的巷道裏,歹徒的刀子割破溫長河的袖子,血液奔湧而出。
溫長河不懼刀刃,眼神堅毅,在對方的不可置信中握住歹徒的手腕,反手扭開,肘擊下?腹,將?人?摔在地上。
他飛快用膝蓋頂住歹徒軀體,不讓其有翻身之力。
手機在此時?震動,他給歹徒扣上手銬,接起?電話。
“喂,誰啊。”
“這裏是醫院……”
警隊趕到時?,隻見他們平時?鎮定自?若的溫大隊長突然丟了魂般,急匆匆地離開。
被製服的歹徒在衆目睽睽下?縮了縮脖子,操著口大金牙透露道:“他閨女心髒病犯了,要?死咯。”
從課桌倒下?後?,溫若回到了過去,她以旁觀者的角度,站在了初二的自?己麵前。
在夢裏,沒有人?看得見她。
教室裏的同學都在往外走,放學鈴響過很久了,可是小溫若抱著收拾好的書包不肯起?身。
打掃衛生的值日生已經把她附近都打掃完,忍不住催促她。
小溫若捏緊書包,虛弱地詢問,“我這裏可以自?己打掃嗎?”
值日生:“你到底怎麽了,等下?就有人?來?檢查了。”
小溫若支支吾吾不肯說,可是站在旁邊的溫若卻知道。
她的生理期來?了,卻沒有準備衛生巾,血沾在了裙子上,是條白裙。
那個時?候的她孤立無援,隻能祈禱上天派個使者拯救她。
小溫若麵紅耳赤,急得心髒病都要?犯了。
溫若轉身看向窗口,不一會兒,江粲的身影如期出現。
他不耐煩地走進?教室,戾氣?很重。
“溫若,你再磨蹭就以後?自?己回家。”
等他看清小溫若的臉,又回頭瞥向值日生,皺眉道:“你欺負她?”
“沒,沒有。”值日生被他嚇得跑到別的地方掃地去。
“起?來?。”江粲居高臨下?地看坐在板凳上的小溫若,下?頜線緊繃。
見她還把臉埋進?書包裏不吭聲,江粲拽走她的書包。
冰冷的聲線緩了許多,“你到底怎麽了?”
小溫若的臉熟透了,聲若蚊蟲,“例假沾到……”
她看見江粲僵硬地扭頭看向教室裏的值日生,說話一頓一頓的,“你們,都出去,把門關帶上。”
江粲野性難馴,小學和人?打架,威名?傳遍小鎮,升入初中後?仍是所有人?的噩夢。
他的話撂下?,教室裏剩餘的人?加快速度消失。
江粲脫下?校服丟到桌上,歪著脖子不自?然道,“速度。”
小溫若站起?身,回頭看板凳上,果然有血。
她窩囊地翻過江粲的校服穿起?來?。
在旁邊的溫若收回視線,她再看江粲,少年梗著脖子,寬大的t恤領口裏,從鎖骨向上蔓延粉色。
窗外人?影交錯,校園的樹葉婆娑作響,晚風很輕,卻足以掀動溫若的心。
那時?的小溫若隻有埋怨和羞愧,怨自?己耽誤江粲的時?間,羞被他發現這麽糗的事。
卑微的自?尊心作祟,她隻看見江粲的不耐煩和嫌棄。
溫若很想摸摸此刻的少年,可她隻是道透明的影子。
她看見江粲趕走小溫若後?,折回來?屈膝蹲在地上,一點點擦掉板凳上的血跡。
空寂的教室裏,昏黃的餘暉投射在白牆上,少年弓著背,t恤上映著光,勾勒出背脊的輪廓。
畫麵瞬變,穿著校服的少年把衛生巾塞在她的書包裏。
溫若捂住嘴巴,情緒難以控製。
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來?例假備用的衛生巾從未斷過,隻當是自?己運氣?好。
原來?不是上天保佑,而是江粲在默默守護。
如同驚石入湖,溫若的淚水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她哭得肩膀起?起?伏伏,滿臉都是水光。
心髒像被刀割,身體四?分五裂,渾身都在痛。
四?周所有的亮光都熄滅,放映結束,變成虛無。
不知過去多久,她聽見很多聲音喊自?己。
可她隻能看到黑暗,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
溫若逐漸意識到自?己是在昏迷,沒什麽比有意識卻醒不過來?更絕望。
她一遍遍默念著江粲的名?字。
就讓她說聲再見,好不好?
溫若再次醒來?,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緊接著,江粲的臉出現在眼前。
他神色疲倦,眼裏都是紅血絲,下?頜有淡淡的青色。
她有片刻怔愣,是不是神在滿足她臨死前的願望。
可是身體裏的感覺令她清醒,無比真實。
江粲沾濕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滲透幹裂的嘴皮子。
他喂她喝水,小心翼翼地手抖。
“粲粲,月考考得怎麽樣?啊?”她用了點時?間回憶起?發病前在做什麽。
好可惜她複習的那麽認真,還和小夥伴打賭要?考進?前十。
江粲:“沒考。”
溫若皺起?眉頭,碎片的記憶閃進?腦海裏,是江粲送她上的救護車。
“你剛醒少動腦子。”江粲握住她扶額的手腕,放回被窩裏。
“爸爸呢?我想見他。”溫若說。
“我去叫。”
江粲起?身離開病房後?,溫若看著白牆發呆,很快溫長河出現在眼前,激動地詢問她感受。
“感受當然不好,我怕黑。”她嬌嗔地眨眼,對旁邊的江粲說道:“你可以先出去嗎?我有話單獨和爸爸說。”
江粲沒說什麽走掉,溫長河冷靜下?來?,坐到溫若的床頭。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溫若醞釀會兒,撐起?所有力氣?說道:“爸爸,我想江粲離開我們,你會幫我的,對嗎?”
話說出口,鼻子就被堵住,熱氣?湧到眼眶,怎麽克製都沒用,打滾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溫長河不忍,“你要?想好。”
“嗯,已經想好了。”溫若咬住下?唇,她不得不麵對現實,“我就快要?死了,失去家人?的痛苦我們都經歷過,我不想讓江粲也?嘗試。”
溫長河哽咽,眼中濕潤,他拉住女兒的手,“我會治好你的,換心髒,還是出國,不試試怎麽知道成功與否。”
溫若的睫毛上掛滿淚水,她閉眼呼吸,可是這兩樣?需要?的資源,他們都沒有。
她也?不希望他們為了自?己付出巨大的代價,最後?還可能失敗。
溫若的可能性已經渺茫,可是江粲不一樣?。
她不想成為他的枷鎖,少年有無限可能,應當高飛遠揚。
江粲很優秀,若有家庭收養他,給他提供優渥的條件,他會很快出人?頭地,擁有光明的未來?。
在籃球場意氣?風發的江粲,才是真正?的他。
天之驕子,本?不該被埋沒。
她和溫長河說了自?己的計劃,想到江粲直上青雲,眼淚在不覺中止住,有淡淡的喜悅。
“若若,”溫長河默著聽完,他心疼地摸她臉,“為什麽非要?趕他走,你很依賴他。”
“因為江粲真的太好了啊。”
溫若很高興在昏迷的時?候看清了江粲,知道他對自?己好,所以她更不忍心拖累他。
她很清楚地記得他在畫室裏偷偷難受的樣?子,若是自?己真的死掉,粲粲該有多難過。
現在還來?得及,慢慢地疏遠,淡出他的生活。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他會忘記她,等有一天忽然聽到她的死訊,隻剩惆悵。
至於她,有這八年陪伴便無憾。
最終,溫長河答應溫若,他會幫江粲尋找養父母,前提是溫若要?配合治療,絕不放棄。
“那是當然的,我還想多陪陪你呢。”溫若撒嬌的時?候總能逗笑溫長河。
江粲買了飯回來?,溫若鬆口氣?,她和溫長河的計劃不能被當事人?知道。
她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對手機更加沉迷。
月考成績出來?,溫若和江粲都是零分,宋詞、張帆和娜紮爾也?沒考好,大家打的賭都沒實現。溫長河掏錢,請孩子們下?館子,年少忘性大,大家很快忘記不愉快。
溫若回到學校,經過此事,同學們對她心髒病的事有所耳聞,再也?沒有人?對她不參加體能運動有不滿,反而是主動關心她的人?更多。
江粲還是和葉妄打架,汪詩詩背地裏說她閑話,趙夕顏的霸淩目標換成別人?。
溫若出院後?開始檢查江粲每晚的作業完成情況,他以前愛寫不寫,平時?成績都是低分。
這天夜裏,她敲門很久沒人?應。
溫若擅作主張地打開閣樓的門,房間裏沒開燈,隻有六角窗戶透進?來?的光。
她沒關門往裏走,酒精的味道傳到鼻子裏,她在衣櫃裏找到江粲。
“你!”溫若被眼前的畫麵驚得說不出話來?。
江粲屈膝坐在那,握著的手腕正?在從指縫裏滲出血,流的到處都是。
他雙目通紅,眼神迷離,七零八落地看著她。
蒼白的臉頰,頜角削瘦,往下?脖子微粉泛著水光,喉結滾動,鎖骨上是密密麻麻的汗。
他微張嘴巴,用力地喘息,呼出的熱氣?在眼睛上蒙了層薄霧。
往日明亮的黑眸愈發黯淡,像布滿淤泥的池塘。
溫若整個人?都要?陷進?去,胸口被什麽堵住,心髒被剝開好幾瓣。
她跪到地上,緊緊抱住他。
“江粲,江粲。”她呼叫著他的名?字,想要?喊醒他。
江粲說過自?己的身體裏有個不受控製的怪物?,為什麽要?這麽傻,每次都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抵抗它。
江粲不說話,她仔細地檢查他,幸好隻是手腕有道口子。
她替他綁住傷口止血,再揪起?袖子替他擦掉額角和脖子上的汗。
汗剛擦掉,她的眼淚就砸在了少年的皮膚。
她越想越疼,他到底是有多痛苦,流了這麽多汗,甚至到自?殘的程度。
江粲全身都是濕的,像被雨淋的小鳥,還折了翅膀。
她把他的臉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說,“江粲,我是溫若。”
他掙紮,回避。
“別碰我。”
溫若偏要?碰,她又一遍問他,“為什麽不來?找我?”
江粲再次打掉她的手。
“為什麽要?自?己硬撐,明明我在啊,我說過會陪你一起?麵對。”
“是嗎?”
江粲突然反問她,他握住她,重複又問,“是嗎?”
“是。”溫若回答。
她的回答卻比江粲的眼淚晚一步。
眼淚劃過他的下?頜,緊接著又是一串,一串接著一串。
“謝謝你騙我。”
江粲閉上眼睛,僅剩的光熄滅。
少年清冷的嗓音在萬籟寂靜中格外清晰,他說:“溫若,你是想玩死我嗎?”
溫若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難不成知道什麽。
“既然要?拋棄我,當初又何?必救我呢。”他的聲線很平穩。
她的心跳卻在狂跳。
江粲睜開眼,平時?的內雙此刻褶成了雙眼皮,眼眶深陷。
他忽然拉住她,壓下?去。
閣樓的地板上鋪了厚厚的毛毯,曾是少女精心準備的禮物?。
溫若不可置信地躺在毛毯上,想要?掙脫反被扣住手。
她的眼睛立刻紅了。
微薄的月光經過窗戶投射在地板上,頭頂是昏暗的屋頂。
閣樓的空間其實很擁擠,有過八年的住人?經歷,更顯得逼仄有年代感。
“你想要?我嗎?”
江粲的書包是青色的帆布包,原本?是墨綠色的,洗太多次了,掉成現在的顏色,雙開拉鏈斷了一枚,是溫若弄壞的。它靜靜地躺在地上,今晚都沒打開過。
“粲粲。”
他的床是溫長河親自?砍樹做的,他也?學了木工的手藝,手指比較粗糲。
那張床放在麵對六角窗的位置,少年無數個夜晚躺在上麵,看過很多次月亮。
被子被疊得方方正?正?,齊活的三件套,都印著大紅花。
“想不想?”
床的底下?塞了很多東西,從小到大的教科書,試卷,習題,瓷盆,布偶,鞋子。
江粲穿43碼的鞋,有兩雙帆布鞋,一雙板鞋。
板鞋的鞋底磨損嚴重,側麵泛黃,但是很幹淨,鞋帶也?很白,應該是刷得太勤緣故,鞋帶起?球了。每一雙鞋子的蝴蝶結都是打死結後?綁的,留出的須須長度相等。
“我不怕疼。”
斑駁的牆麵上貼有很多靜音棉,門後?的靜音棉最厚。
窗簾是棉麻質地,平時?敞著,低調的灰色,拖地的地方更顯舊,是小白的傑作。
對門的牆上掛著一幅裱起?來?的照片,溫若坐在中間的椅子上,左右分別是溫長河和江粲,小白趴在地上,是初中畢業時?拍的全家福。
江粲心灰意冷地坐起?身,碎發垂下?,眸底無光,慘白的的臉頰下?,唇色不同尋常。
他的下?唇被咬爛了,下?頜上都是血跡。
忽的,他向後?仰去,咧嘴大笑,身子卻薄得隨時?要?倒似的,搖搖欲墜。
江粲笑著笑著,肩膀聳動,麵具在頃刻碎裂。
他跪倒在地,臉朝下?,雙拳握成拳頭,發出小獸般的嗚嗚聲。
溫若看著地上的月光,眼神悲涼。
昏迷的時?候,她也?這麽不知所措,違背本?心的決定,是世界上最難做的事。
如果有人?問她願不願意替江粲去死,她可以馬上回答願意。
江粲之於她,是重於一切的人?。
她也?不想分開,在生命最脆弱的時?候是最需要?人?的,她好想黏著江粲。
可是做人?不能這麽自?私,她的貪心該結束了。
他越這樣?,她越心痛。
腦海裏的聲音無比理智,難受是正?常的,時?間可以治愈,她若是此時?狠不下?心,前麵的努力全白費。
江粲這麽好,她不能害他萬劫不複。
明明知道正?確的答案,他的樣?子卻讓她沒有力氣?站起?來?走掉。
她想去抱他,想給他擦眼淚,想回答他——
溫若要?江粲,一直都要?。
理智和情感撕扯著,她快要?碎成兩半。
“別拋下?我。”江粲揪住她的衣角,緩緩擡起?臉,保持著跪地的姿勢。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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