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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頂聞言,?並沒有蘇毓意料中的喜出望外,隻是困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內丹是什麽?
    不能,?拿出來嗎?”
    蘇毓:“……”自從遇見這傻子,?這個熟悉的世界變得有點看不懂了。
    這卻怪不得小頂。
    在九重天時,仙君從未同她講過凡人如何修道,而來到這裏後,?所有人都默認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新弟子們離結丹還有十萬八千裏,師長們也從未提及,?故此她壓根就不知道何謂結丹。
    不等蘇毓解釋,?草叢裏爆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哈哈哈嘰,?蘇毓你龜孫子不是天才嗎嘰,?連隻小爐鼎都不如嘰……”
    蘇毓抱著胳膊冷笑,?正要嘲笑這老鳥三百歲才結丹,?換個毛還被人吃了,卻見小頂一個箭步上前,從腳上脫下隻小巧的絲履,?照著大紅雞的屁股“啪啪”扇上去:“大嘰嘰,?半夜三更的,?不在窩裏睡覺,?又在幹嘛?”
    她已經兩次逮住它半夜偷偷在院子裏跑圈,?難怪每天喂那麽多紙團還掉肉。
    金丹期的威力立竿見影,小頂如虎添翼,?扇起屁股來呼呼生風。
    大紅雞一下子蔫了:“別打嘰……疼疼嘰……”
    一邊叫一邊奮力用翅膀捂屁股,?奈何翅膀太短捂不住,?隻好逃回窩裏縮起來。
    這頭一鬧,驚動了在花園裏曬月亮的傀儡人。
    阿亥趕過來,?得知小頂結丹,很是替她高興,作了個揖:“恭喜小頂姑娘啦,結丹可是了不得的大喜事,該發帖子給掌門和稚川仙子他們,請他們來吃席呢,該置辦些什麽酒菜好呢……”
    蘇毓:“?
    ?”
    說著他一拍腦門:“哎喲,瞧我這缺心眼,你們這都辟穀了,用不著吃席了……”
    小頂一聽“辟穀”兩字,臉便垮了下來,嘴角往下一耷拉,眼睛裏便冒出淚花:“辟穀?
    那不是,不能吃東西了?”
    阿亥忙道:“小頂姑娘想吃還是能吃的,就是不會餓而已。”
    小頂用手背抹抹眼睛,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拍拍心口:“還好還好。”
    阿亥:“結丹可是了不得的事,結了金丹,才算是入了大道,我們道君十六歲築基,已經是整個十洲境最厲害的了,不過從築基到結丹也用了十年呢,小頂姑娘這才修道一個月就結丹了,豈不是比道君還厲害……幾倍來著?”
    爐子的算術可比傀儡人強多了,眼睛一眨就算了出來:“一百二十倍!”
    蘇毓:“……”
    “道君如今是渡劫期,按照小頂姑娘這一日千裏的速度,追上道君也指日可待呢,”阿亥摸摸下巴,“莫非這就是所謂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哈哈哈!”
    小頂:“哈哈哈!”
    蘇毓:“……”
    他又恍惚起來,一傀儡一爐鼎的憨笑聲在耳邊晃蕩,漸漸遠去,他有些懷疑自己在做夢。
    阿亥又問:“小頂姑娘是怎麽結丹的?”
    小頂如實回答:“吃了點藥,就煉出來啦。
    你想要嗎?
    我也給你,弄一個。”
    傀儡人擺手:“多謝小頂姑娘厚意,假人用不著金丹,我有慧心石就可以了。”
    小頂點點頭,慷慨道:“想要的話,和我說,別客氣啊……啊!明日我去給碧茶,煉一個好了。”
    金丹是大白菜麽?
    蘇毓忍無可忍,捏了捏眉心:“……不許胡鬧,內丹隻可自己修。”
    頓了頓:“你別高興得太早,雖是結丹了,但你根基不穩,劍法術法都不曾好好修習過,不可與一般金丹期修士相提並論。”
    這話不好聽,卻是實話,並非酸她。
    修為境界隻是一方麵,吃出來的金丹和經年累月修出來的金丹自然不是一回事,她如今就像一個空有力量的莽夫,在真材實料的金丹修士麵前不堪一擊。
    小頂不在意這個,她隻關心試煉,便問:“試煉,能通過嗎?”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蘇毓簡直身心俱疲。
    本來他已經替徒弟打算好了,歸藏規定弟子進入秘境不可攜帶丹藥,也不可提前服用具有特殊功效的丹藥,但卻沒規定不能提前吃材料。
    蕭頂完全可以鑽空子,先吃下材料,到了秘境中煉出藥來。
    她的修為原本低得約等於無,分配的秘境一定是最溫和的,憑著這手絕活和充分準備,要過關不算難。
    可這傻子生生把自己吃到了金丹期。
    金丹期的試煉秘境,哪是這種小伎倆能糊弄過去的?
    歸藏的試煉秘境出了名的六親不認,便是他想偏袒她,也隻能在評分時略微寬鬆些——她首先得靠自己活著出秘境。
    ……
    翌日,小頂一夜結丹的消息不脛而走。
    阿亥沒來得及發帖子請人來吃席,蔣寒秋和雲中子等人便提著賀禮上門來了。
    新弟子中出了個一夜結丹的奇才,是光耀門楣的喜事——雖說這個天才極有可能通不過試煉被踢出去,那也能載入歸藏史冊。
    雲中子這個掌門頓覺顏麵有光,發根瞬間變得更強韌了。
    蔣寒秋在恭喜小頂之外,照例要擠兌蘇毓一番:“有人兩年築基十年結丹,吹了一百多年,現如今看他怎麽有臉吹下去,嗬嗬。”
    蘇毓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冷笑:“大約隻能鄙視一下某些……”
    他睨了師侄一眼:“六十年才結丹的蠢材。”
    蔣寒秋一噎,其實六十年結丹已經勝過九成修士了,何況那時她醉心劍法,誌不在此。
    奈何蘇毓不是人,明明根骨平平,還廢了經脈,修行卻比誰都快——至少在蕭頂出現之前是如此。
    想到如今她的寶貝一騎絕塵,蔣寒秋便懶得計較了,轉而憂心起試煉來:“可惜門規定死了,不能帶自己的劍,否則有萬壑鬆在,勝算還略大些……”
    但凡是歸藏弟子,都用過試煉秘境,蔣寒秋當年正經修到金丹期,也屢次幾乎折戟。
    然而秘境隻有靠自己通過,且每次出現的秘境都不同,她也是愛莫能助,隻能指望這小姑娘逢凶化吉了。
    ……
    這麽聳動的消息自是瞞不住的,不出兩天,歸藏闔派上下都知道新弟子中有人結丹了,還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沈碧茶得知消息,張口結舌,眼神渙散,半晌才回過神來:“蕭頂,你到底是不是人?”
    小頂認真思索了一番,老實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不是吧?”
    沈碧茶點點頭:“那就好……”
    說著使勁揪自己的頭發:“不好不好,怎麽可能好!你怎麽一聲不吭就結丹了,就不能提前打個招呼嗎?
    蕭頂,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竟然和我一樣卑鄙下流、陰險狡詐,背地裏偷偷用功!啊啊我酸得要發狂了……”
    小頂抱歉道:“我就是,聽你的話,吃了點藥。
    一不小心,吃多了。”
    沈碧茶放開被成雞窩的頭發,意誌消沉,渾身無力地往前一撲,額頭“咣”一聲撞在案上。
    其他弟子倒不像沈碧茶那麽絕望,若是蕭頂一夜築基,他們說不定還會酸一酸,可她一夜結丹,凡人就隻有仰望的份。
    沈碧茶消沉了半日,總算緩過勁來:“啊呀,你的試煉怎麽辦?”
    雖說結了丹,但秘境難度也跟著翻了好幾番,通不過還是得回村裏種田。
    小頂自然也沒什麽辦法,但她心大,歎了口氣:“到時候,再說吧。”
    這不是還有大半個月麽?
    這麽一想,她又開始沒心沒肺地傻樂起來。
    ……
    蘇毓卻不是個放任自流的性子,但凡有一線生機,他都要掙紮一下——師叔祖正虎視眈眈等著挖人呢,他可不想跟著小傻子去萬艾古那種鄉下地方喂蚊子。
    這一日大清早,他便將小徒弟從被窩裏提溜起來,去後園竹林裏教她練劍。
    入秘境不能帶萬壑鬆,練習自然也不能用。
    “先將你近日所學招式舞一遍。”
    蘇毓說著,扔了一把木劍給她。
    小頂便即去接,沒接到,木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蘇毓:“……”
    小頂揉揉惺忪睡眼,打了個嗬欠,撿起劍,開始舞。
    蘇毓看完,半晌說不出一個字,終是轉身默默走出了竹林。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隻能安慰自己,沒準是自己多慮了——回想近來這樁樁件件,不管這傻子身上發生什麽事,都不能令他驚訝了。
    ……
    大半個月一晃而過,終是到了試煉的日子。
    試煉秘境的入口設在劍坪上,外表是個燃著藍色火焰的大火圈。
    當天早晨,百來個瑟瑟發抖的新雞崽齊齊站在劍坪上,忽聽半空中傳來熟悉的轟鳴聲,抬頭一看,便看到騎著大紅雞的金丹期修士蕭頂來了。
    花容月貌的少女從雞背上跳下來:“掌門,可以帶紙鶴,進去嗎?”
    雲中子:“……”門規還真沒說不能。
    畢竟睿智如師祖他老人家,也萬萬料想不到,玄學技術會如此日新月異。
    弟子們對蕭頂的卓爾不群已經麻木了——吃視肉的金丹期修士,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人都到齊了,雲中子將統一用劍分發下去,便讓弟子們排好隊一個個進入秘境入口。
    跨進火圈的一刹那,秘境便會自動評估弟子修為,順便識別身上有沒有攜帶違禁品——若是有,便會將其卸下,留在秘境入口。
    有弟子不信邪,貼身暗藏法器,被秘境無情地扒下了褲衩。
    沈碧茶如今是築基期七重境,被秘境分在十五層。
    一片濃霧籠罩四野,什麽也看不清楚,隻有正前方矗立著一扇高廣的城門,顯然是要她進城探索一番。
    沈碧茶正要抬腳,西門馥便跟了過來——雖說一個天生一個靠補藥,但兩人的修為差不多。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皺眉:“離我遠點。”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弟子跨進來。
    沈碧茶和西門馥瞅他一眼,同時道:“你是誰?”
    這弟子習以為常:“我叫陸仁。”
    沈碧茶對這名字有印象:“哦,你就是那個第二名。”
    陸仁向他們解釋,他原本是塊路邊的石頭,當年有大能在他身邊渡劫,他一起受了天雷,被劈成了石頭精,許是因為原身的緣故,他很難引起別人的注意。
    入學兩個月,師長和同窗都不記得班上有他這號人。
    不一會兒,又有兩個弟子進入同一個秘境,五人結伴往城內走去。
    跨過城門,城中並非想象中的邪怪橫行,卻是熙熙攘攘,儼然一座繁華的凡間都城。
    秘境中的世界看著越真實越正常,往往也越危險。
    西門馥家大業大,試煉經驗比其他人都豐富,一見此情此景,臉色便是一沉,握緊了手中劍柄:“十五層就已經是這種難度。”
    沈碧茶亦是一臉凝重:“不知道蕭頂遇上的,得難成什麽樣。”
    ……
    弟子們陸陸續續進入秘境,內門諸人便聚在雲中子的山頭,中間是瓜果零嘴仙釀醇醪,四周一圈懸空的水鏡,將秘境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一年一度的新弟子秘境試煉,是內門道君們最愛的消遣。
    內門諸人一邊分茶倒酒切瓜抓零嘴,一邊七嘴八舌地預測今年能淘汰多少人,空中忽有一道鶴影降下,落在不遠處。
    一個清雋絕倫、風姿翩然的身影向他們走來。
    眾人頓時鴉雀無聲。
    雲中子用帕子抹抹嘴邊的糕點碎屑:“阿毓怎麽來了?”
    金竹也捧場:“師叔雅興。”
    連山君微微頷首,淡淡道:“左右閑著無事,便來看看。”
    頓了頓:“諸位不必拘束。”
    蔣寒秋不發一言,“呸”出一串瓜子。
    蘇毓睨了她一眼,不與她一般見識,在師兄身邊坐下,接過金竹遞來的茶杯,優雅地抿了一小口,然後佯裝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水鏡,目光落在其中一塊上。
    鏡子中霧氣彌漫,隱約可以辨別出一個纖細倩麗的青衣背影。
    少女手中牽著隻肥碩的大紅雞,比她還高了一頭。
    不多時,鏡中的霧氣散去,少女和大紅雞的周圍出現了一片山穀。
    穀中溪水潺潺,山間紅葉似火,天地仿佛要燃燒起來。
    眾人一看,俱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雲中子三徒弟葉離驚得手裏的瓜都掉了:“這是……問心穀?”
    蔣寒秋跳將起來:“小頂不是才結丹嗎?
    怎麽會分到問心穀?”
    對蘇毓道:“你這做師父的怎麽也不管管?”
    蘇毓:“……”
    他的臉色也不好,小傻子以吃入道,不是一重一重境界突破,她連自己結丹了都稀裏糊塗,哪裏知道到了幾重境界?
    他這做師父的自然也不知道。
    不過一見問心穀,他們都知道了。
    問心穀是金丹期試煉秘境中最難的一個,也就是說,這傻子不小心把自己吃到了金丹期第九重境界——隻差一點就元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