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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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瑾瑜一愣。
    世子
    這個時辰,謝琅不是應該已經在逃出上京的路上了麽
    為何會出現在喜房。
    “唯慎,來都來了,不讓我們瞧瞧弟媳麽”
    有人起哄。
    另一道懶洋洋帶著濃重醺意的聲音響起“今夜誰敢亂來,休怪我不講兄弟情麵。”
    “還說我們,就你喝成這樣,今夜難不成還讓弟媳伺候你”
    “滾。”
    “諸位。”又一道沉穩聲音道“我們世子頭次大婚,你們就高抬貴手,饒他一遭吧。待會兒我在前廳再弄一桌,咱們繼續喝。”
    鬧洞房本來就是圖個氣氛,沒人敢真作出越矩之事,何況裏頭那個還是衛氏嫡孫。
    紈絝們說了幾句渾話,便嬉笑著散去了。
    外麵重歸安靜。
    緊接著吱呀一聲,房門已自外打開,夜風先送進一陣濃烈酒氣,一道高挑身影,搖搖晃晃自外走了進來,大約飲多酒的緣故,腳步有些虛軟,進房門時,還險些摔了一跤。
    “世子當心。”
    一名嬤嬤在後麵好心提醒。
    謝琅擺擺手“都出去。”
    兩嬤嬤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福了福身,退出喜房,並貼心地把房門合上。
    衛瑾瑜業已扶案站了起來,於滿室昏光中,看對方一身大紅喜袍,佻達不羈,煊烈張揚,朝他走來。
    喜帳搖曳,瓔珞如火,燭火光影在少年郎仿若玉石塑就的臉上明暗交錯。
    活了兩世,他第一次看清對方的麵容。
    一張肆意張揚,也俊美得咄咄逼人的臉。
    仿佛一柄淩厲出鞘的寶劍,寒光四射,耀人眼球。讓人無端聯想到馳騁原野的狼和豹,生機勃勃,力量與凶狠並存。
    這樣一副優越軀體,的確天生為戰場而生,而不是紙醉金迷的上京。
    “夫人在看什麽”
    他出神的功夫,那張俊美無儔的桀驁麵孔已近在眼前。
    語調裏無半分醉意。
    衛瑾瑜縱然冷靜克製,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迷茫。
    迷茫謝琅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看來,是為夫這張臉,讓夫人神魂顛倒了。”
    對麵人繼續道。
    語氣裏已盡是輕浮。
    衛瑾瑜總算從這輕浮中找回幾分理智。
    他錯開視線,淡淡道“沒什麽,一時失禮,見諒。”
    “無妨。”
    對麵人輕眯起眼。
    “你我夫妻,何必如此客氣。”
    “想看,使勁看便是,不要錢。”
    衛瑾瑜沒有說話。
    謝琅視線一掃,先落在案頭的大紅蓋頭上。
    說了句“夫人很急不可耐啊。”
    再一掃,掃到案上擺著的鎏金酒壺和兩隻酒杯。
    他挑眉而笑“合巹酒還未飲,夫人便打算獨自入眠,這是對為夫有意見呀。”
    說完,便執起酒壺,慢悠悠倒了兩杯酒,一杯端在自己手裏,一杯遞到衛瑾瑜麵前。
    “來,你我共飲此杯。”
    衛瑾瑜蹙眉看著那晃動的酒液,沒有接。
    他並不想和謝琅喝什麽合巹酒,他隻想知道,謝琅為何沒有逃走。
    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偏差。
    難道謝琅和他一樣,也是重生麽。
    不可能,謝琅此人,性烈如火,睚眥必報,如果謝琅已經預知了日後衛氏對謝氏做的那些事,怎麽可能心平氣和接受這樁賜婚,還在這裏同他飲酒。
    “看來,夫人果然對為夫有意見呀。”
    “那便換個方式,我先喂夫人喝,權當賠罪,夫人喝完了,再喂我喝,如何”
    “來,張口。”
    酒盞遞至唇邊,濃鬱的酒氣,立刻在鼻端彌漫開來。
    對方舉止,儼然就是一個輕浮至極的浪蕩子。
    難道還未經曆過家族慘變的謝琅,竟是如此做派麽衛瑾瑜不由想到,此人昨夜在二十四樓徹夜廝混,還點了七八個小倌的荒唐事。
    衛瑾瑜再度蹙眉,深吸一口氣,道“不必了。”
    他沒有去端餘下的那隻酒盞,而是另給自己倒了一碗茶,以雙手托起,道“在弱,無法飲酒,便以茶代酒了。”
    語罷,也沒管所謂合巹儀式,直接將碗中茶一飲而盡。
    謝琅倒沒說什麽,眯眼盯著茶碗片刻,仰頭,自顧將手裏的酒飲了。
    室內重新陷入寂靜。
    衛瑾瑜知道,謝琅今夜過來,絕不可能是為了與他喝合巹酒這麽簡單,定神片刻,道“有話,就請直言吧。”
    謝琅覺得好笑。
    “你怎知,我有話說”
    衛瑾瑜看他一眼,反問“難道沒有麽”
    當然有。
    謝琅在心裏道。
    然而他怎麽可能說出來。
    他又不傻。
    “天色已晚,就算有話,也該到床上說去,你說對麽,夫人”
    謝琅好整以暇道。
    說完,徑直轉身,到喜帳內坐了,開始寬衣解帶。
    衛瑾瑜一怔。
    不明白他究竟打得什麽主意。
    遲疑瞬間,那狼一樣的幽冷雙眸,已直勾勾望了過來。
    “怎麽,你不寬衣”
    “這樁婚事,不是衛氏求來的麽”
    “還是說,衛氏覺得自家嫡孫尊貴,沒教過你怎麽伺候人。”
    衛瑾瑜總算從他話中聽出些怨憤之意,冷冷回望過去,道“你並不滿意這樁婚事,不必如此。”
    “不必什麽”
    謝琅露出不解兼戲謔表情“能娶你這麽一位溫香軟玉的大美人,本世子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滿。”
    謝琅視線在衛瑾瑜身上流連,仿佛欣賞一件稀世珍品。
    衛氏倒是下了血本。
    弄了這麽個禍國殃民的嫡孫送到他床上。
    他以前從不知,一個男人,也可能長成這般模樣。
    不愧是世家大族精心嬌養出來的。
    這眼神落在衛瑾瑜眼裏,和秦樓楚館裏的那些達官顯貴挑選伶妓時的眼神差不了多少。
    衛瑾瑜於是目光更冷了些。
    “不會也無妨。”
    床上人悠然撐起膝“待會兒本世子慢慢教你,一夜功夫,有得學呢,就從最基本的姿勢學起。本世子床上規矩不多,就一個,再受不住也不許咬人,聽見沒有。”
    “叫聲兒倒是可以大一些,助興。”
    衛瑾瑜隱在袖中的手捏成拳頭。
    他知道,謝琅在演戲,在用另一種方式,還擊衛氏,然而,這種情況,這種情景,他卻抓不住對方一點把柄,更無法直接拒絕。
    他不信,謝琅真的會心甘情願與他同眠共枕。
    且不論此人有個青梅竹馬的心上人。
    即使事情出現了他意料不到的偏差,一個人也不可能真的性情大變,謝琅分明是憎惡這樁婚事的,連上京成婚都是挨了軍棍,被押著過來。
    對方此舉,隻能用惡意報複來解釋。
    他體力上毫無優勢,真到了床上,隻是惡意的戲謔與捉弄,便足夠擊潰他所有尊嚴。
    “夫人”
    對方已經脫得隻剩下一件紅綢裏衣,帶著惡意的促狹,揚聲催促。
    衛瑾瑜默了默,直接自袖中抽出一柄匕首。
    謝琅似驚了下,詫異問“夫人這是作甚”
    衛瑾瑜不想再與他演戲,直接拔出短刃,橫在頸間,道“也許你真的高興,但我並不願。你若執意強逼,我隻能血濺此地了。”
    “”
    謝琅這下是真愣住了。
    他存心試探不假,萬萬沒料到,試探出這麽個結果。
    還有最緊要的,這樁婚事,明明他才是被逼的那個,他才是那個受害者,怎麽眼下倒像是調轉過來了。
    謝琅神色於是也終於冷了下去。
    一展襟袍,冷笑道“話既挑明了,就都別惺惺作態了。”
    “你若真不願,何不在賜婚聖旨下的那一刻,當著傳旨人的麵,血濺當場。”
    “既入了謝府的門,與我拜了天地,行了婚儀,便是認了這張床,還裝什麽清高呢。”
    “你們世家大族,不是最注重名聲利益麽,與我成婚,若沒點好處,你會答應”
    “人都有身不由己時。”到了這種地步,衛瑾瑜也不再退避“世子便沒有麽若不是北境軍急缺那批糧草棉衣,世子可會答應這樁婚事”
    廢話。
    他當然不會。
    再說,這樁婚事也不是他應的。
    謝琅敏銳發覺,他正在一步步陷入對方的言語圈套。
    笑一聲,道“別轉移話題,既然說到身不由己,你的身不由己呢,說來聽聽,是什麽”
    衛瑾瑜直接道“無可奉告。”
    “好一句無可奉告。”
    謝琅拍掌,驀得冷笑。
    “你輕飄飄一句無可奉告,就敢在新婚之夜,給本世子這等臉色看麽把刀放下”
    他語氣陡然轉厲。
    讓人可以清晰聯想出,他在沙場上殺伐決斷、統領千軍萬馬的氣勢。
    衛瑾瑜依舊在冷靜思考。
    餘光一掃,見謝琅已經起身,背著手,往這邊走來。
    以對方身手,可以輕鬆奪掉他手中匕首。
    對方睡了他,於他而言是滅頂之災,於對方而卻並無任何損失,在睡了他的情況下再將他棄之如敝履,逃回北境,似乎更能羞辱衛氏。
    難道是今日衛氏種種刻意羞辱的舉動,刺激了此人,才令此人臨時改變主意,來了這麽一出
    謝琅已到了五步外。
    電光火石間,衛瑾瑜咬牙,拿定主意,手一鬆,毫無預兆撤了匕首,道“告訴你也無妨。”
    謝琅腳步果然頓住,饒有興致等著答案。
    衛瑾瑜垂眸,似乎做了最後遲疑,方抬頭道“因為我中了毒。”
    “若我們發生關係,會傳給你。”
    這個答案委實出乎意料。
    謝琅目中浮起懷疑色。
    衛瑾瑜放下匕首,抬手,輕卷起右側寬袖。
    謝琅視線移去,就見紅色廣袖下,露出一段光潔白皙小臂,臂上赫然印著一點朱紅,妖嬈若紅豆一般,灼灼刺目。
    衛瑾瑜“宮砂之毒,你聽過吧”
    謝琅一愣。
    他自然聽過,還是從他那個書呆子三弟那兒聽說的。
    宮砂之毒,用一種特殊而罕見的毒壁虎血煉製而成,用秘法點在人臂上,中毒者,可在與人行魚水之歡時,將毒傳給另一人,一般用於刺殺。
    謝琅看著衛瑾瑜,心念百轉,目光一下變得極複雜。
    “這是衛氏所為,讓你刺殺我”
    這衛氏是不是瘋了。
    為了殺他,在自家嫡孫身上下這種毒
    就不怕一個閃失,先把自家人給嘎了
    衛瑾瑜平靜放下袖口,道“這是另一個問題了。”
    “我已告訴世子我的身不由已,世子,還要與我睡麽”
    謝琅頭皮發麻離開喜房,來到書房。
    他需要靜一靜。
    什麽亂七八糟的。
    上京城的世家,到底是一群什麽物種的瘋子。
    “世子爺”
    雍臨來到書房,就見謝琅一條腿支著案,仰麵靠著圈椅,臉上蓋著本兵書,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有些驚訝問“世子已經試探完了”
    是不是有點太快了些。
    按著原本計劃,他們此刻應當正在返回北郡的路上,因為婚儀地點臨時變動,逃跑路線也相對做了些調整,雖然倉促了些,但所幸都在可控範圍內,諸事準備妥當,誰料世子卻突然改變計劃,說不走了,還說要去試探試探那位衛氏嫡孫的底細。
    真是奇怪,新婚夜跑路這個計劃,是此次來上京的路上,世子爺就開始秘密籌謀的,逃跑路線和諸般細節,也是世子爺比著上京地圖和城防圖親自擬定,那幾乎是一個完美無匹的計劃,連裘副將都很難生疑。世子爺這人,做事從來果決,言出必行,似這般臨時反悔,放棄辛苦擬定的計劃,實屬罕見。
    雍臨琢磨著,可能是今日衛氏行事跋扈,處處刁難羞辱謝氏,而衛氏那位嫡孫,卻看著很通情達理,並沒有同衛氏沆瀣一氣,世子爺受了感動,才會臨時改變主意,想去探一探那位嫡孫的底細。
    底細這種東西,自然要循序漸進,慢慢試探。
    而且,新婚夜嘛,試探著試探著,說不準就試探到哪兒去了。
    誰料不到一刻功夫,世子爺就從喜房出來了。
    莫非那位衛氏嫡孫,隻是衛氏丟出的一個傀儡,毫無值得探究之處
    “拿紙筆來。”
    謝琅忽拿開書坐起,吩咐。
    “世子是要”
    “給老三寫信。”
    那人看著文弱,卻一點都不怕他。
    他得先搞清楚,這所謂的宮砂之毒,到底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
    用這種方式毒死他,對衛氏有什麽好處
    衛氏費盡心機同謝氏聯姻,就是為了把他毒死
    直接派人刺殺,豈不是更省事何必要賠上一位嫡孫。
    若是假的
    嗬。
    好。
    很好。
    他成功了。
    在確認答案前,他是真不敢進那間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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