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半鬼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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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殺!
    而我阿媽這邊,也是相當的不順利。
    和虎子叔分開之後,她可真算是自己一個人走夜路了。山路孤僻,路燈肯定是沒有的,月亮隱藏在雲層後麵,也隻能露出一絲半點的月光來。阿媽隻能就著微弱的光線,半跑半走的往回趕。
    這會兒子,她沒工夫再害怕走夜路這回事了,阿媽滿心滿腦的都是在牽掛著村裏人。這接二連三的一連串怪事,肯定是那個在夢裏嚇唬她的焦黑玩意兒鬧事!可如果真被她猜中了,那玩意兒在她這邊吃了癟,此刻多半是要去村裏害別人了。
    不過牽掛歸牽掛,阿媽心裏卻不驚慌。剛剛的高人——也就是我阿爹,雖然隻是出現了短短幾分鍾,如同做夢一樣地救了她又飄然離去,但此刻她握在手裏的三角形折紙卻是實實在在的。阿媽覺得,隻要她能把這折紙帶回村裏去,大家的怪病就一定會痊愈。
    在那個年代,村裏人就是那麽的樸實和執著,隻要認定了一件事情就會不遺餘力地去做。阿媽更是那樣的性子,想著要救村民們,她越走越快,最後已經小跑了起來。
    一路磕磕絆絆的,阿媽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一來,一個姑娘家,能在半夜裏跑這麽遠的路,已經快要到極限了。二來,這一夜,她少說也已經走了三四個鍾頭,夏日夜短,時間應該差不多要天亮了,但眼前怎麽還是伸手不見五指呢?阿媽抬頭看了看天,就覺得連那月亮都好像沒挪過地方。
    心裏忽然就打起了鼓,阿媽回憶了下,好像她和虎子叔分開之後,走來走去的就都是這一模一樣的景色了。隻不過之前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村裏人身上,所以才沒有注意到四周的環境,而現在一留神,冷汗便下來了。
    那焦黑玩意兒不會又回來了吧!
    阿媽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下意識地抱起了雙臂,警惕地看著四周,同時腦子也飛快地轉著。她想起小的時候,曾經常聽村裏人講起各種靈異故事,什麽鬼壓床、鬼遮眼的,而講的最多的,就是鬼打牆。想想眼前她遇上的怪事,可不就和鬼打牆一模一樣麽!
    不過,聽說遇到鬼打牆,隻要閉上眼睛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就一定能走出去。阿媽壯著膽子探身望了望山路旁邊的懸崖,卻又退縮了。畢竟是沒譜的事兒,一切都是聽說的,萬一她一會兒真的一腳踏空掉下了山崖……
    阿媽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
    就這麽猶豫了大半晌,阿媽終於還是決定了,她得動用一下剛才高人給她留下的“紀念品”。深吸了口氣,阿媽小心翼翼地打開紙折的三角形,見裏麵果然有一顆黑乎乎的小丸子。不過這丸子她不想動,因為她想著這吃下去的肯定就是藥了,得留著救村裏人才行。
    收好小丸子,阿媽拿著那張薄薄的紙片,回想起高人教她的咒語,不禁有些臉紅——這高人厲害是厲害,可怎麽咒語聽起來這麽個不正經?難道真要她大喊三聲“肖正成仙風道骨,賜我神力”?
    但時間緊迫,容不得她多想。阿媽抿了抿嘴唇,決定照做“肖正成仙風……”
    “你這姑娘忒可愛,讓你念你還真念呀?”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阿媽抬頭看去,就看見竟然是那高人翩然而至了。柔和的月光雖然黯淡,可灑在他身上,襯得他的雙眼越發如星辰般燦爛起來。我阿媽看著他越走越近,心跳就莫名其妙地快了起來——不是害怕,也不是緊張,那是一種她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不得不承認啊,我阿爹當年確實有兩把刷子,不過分分鍾的功夫,就已經叫我阿媽芳心暗許了。不過後來我阿媽和我說,主要是當時月黑風高的,她實在是沒了主意,所以才會被我阿爹那三腳貓的功夫給忽悠了。
    如今再回憶起當年阿媽和我說這些事情時候的神情,我依舊相信她和阿爹之間是恩愛的,如果後來沒有發生那件事,他們未必不能舉案齊眉、白頭偕老,但世事卻總是叫人猜不透……
    罷了,還是說回那一晚。當時,阿媽看著站在她麵前的高人,心裏又驚喜又崇拜的,實在不曉得應該怎麽稱呼。憋了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肖……肖……肖神仙……”
    “哎哎哎呀,神仙就算了吧,我還不想當呢!我就是個臭道士。”我阿爹笑眯眯地看著我阿媽,伸手抽過那張符紙。“其實,隻要你打開這張紙,我就會知道。咒語什麽的,逗你玩兒呢。”他頓了頓,又問“這裏麵包著的醒神丹吃了嗎?”
    阿媽忙搖了搖頭“那個不能吃,我得留著救村裏人。”她略懂醫理,雖然說看不出那藥丸子的成分是什麽,但覺得那丸子聞起來沁人心脾,又是高人給的,一定是一味神藥。
    阿爹笑道“小姑娘還挺重情義!放心吧,這就是個提神醒腦的藥丸子,沒那麽神奇。至於你們村裏的事兒,我會管到底的。”
    這話一說,阿媽瞬間就放下心來,乖乖的把那藥丸子吞了下去。說來也怪,那藥丸一入口,甘甜的味道便立刻充盈了整個口腔,阿媽也覺得人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阿爹看著我阿媽把藥丸吃下去,才將四周環顧了番,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沒想到這調虎離山之計用得還挺順溜,讓我白白尋了它一夜。小姑娘,你魅力不小呀,它可惦記上你了。”
    “啥?啥玩意兒惦記上我了?”阿媽一陣心驚。
    阿爹卻不解釋,隻是甩手一揮,把從我阿媽手中抽走的符咒丟了出去。而那符咒,仿佛有生命一般,懸浮在了他們麵前。
    “走咯!”阿爹朗聲說道,抓起我阿媽的手就向前邁了開去。
    但我阿媽曾幾何時被男人牽過手?她一個村裏的小姑娘,別說沒和哪個男人這樣親近過,就是見,她都沒見過幾個男人。如今被她心裏的高人把手一牽,自然是立刻臉紅到了脖子根。
    隻是還沒等我阿媽低頭害羞,她就愣住了——剛才她不過是跟著高人邁了一步,這……這咋直接邁到村口來了?而且天也不是之前那樣黑漆漆的,已經亮了。
    像是看出了阿媽心裏的疑惑,我阿爹得意洋洋道“小把戲,小把戲……不對不對,我這是大把戲!小把戲是說剛才那鬼打牆,老子都懶得破解它,先送你回來再說。”說完這些,阿爹似乎原本還想再說點兒啥,可才看了眼村子裏麵,他就頓住了,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時,就連我阿媽也感覺到,村子看起來和平時很不一樣,蔓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氣!
    都到了這時候,阿媽也沒法顧忌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了,反手抓住身旁這位高人就往村子裏衝去。
    他們這一路跑過去,挨家挨戶竟都是門窗緊閉,外頭更是一個人都沒有。這才不過一夜的功夫,怎麽一個好端端地村子瞬間就變成了這幅模樣?我阿媽不由心驚。
    待他們好不容易跑到村長家,見我阿公好好地在院子裏煎藥,我阿媽才鬆了口氣,大步迎上前去。“阿爹,這是咋了,怎麽一個人也不瞧見?”
    阿公聽見我阿媽的聲音響起,抬頭一看,先是怔了怔,隨後露出了些許安慰的表情。這女兒頭一次出遠門,總算是平安地回來了。但很快他又皺起了眉,連聲問道“你咋回來了?到過縣城了?沒這麽快吧?你虎子叔呢?你們這一路是咋地了?”
    “別擔心,我們都沒事兒。”阿媽站到阿公身旁,柔聲道“就是路上出了點兒岔子,我心裏擔心,就讓虎子叔趕去縣城報信兒了。過個三兩日,縣裏的大夫應該就會趕來了。”
    “三兩天……”阿公緊擰著眉頭搖了搖頭,歎氣道“怕是來不及啊……茯苓,你都不知道,就這麽一夜,村裏又多了好多染病的人!都怪我學藝不精,他們怕是……怕是……”想到潘大的死狀,阿公有些不忍心說下去了。
    “老師傅,別這麽悲觀!這不是有我在嘛!”
    我阿公一愣,這才發現還有個人站在阿媽身後。那人看著烏糟糟的,貌不驚人,但言語中的輕鬆卻叫人不由自主地就跟著安心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