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偶遇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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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殺!
    等那高人走得近了,阿媽才發現,這高人不僅衣衫襤褸,還糊了一臉的油汙泥巴,愣是叫人絲毫看不出他的歲數來。不過剛才經曆的事兒阿媽記憶猶新,她確信,眼前這汙髒髒的人,就是個下凡的神仙!
    “高……高人!快救救我虎子叔!”阿媽雖然驚魂未定,但心裏頭還惦記著同她一塊兒來的村裏人。
    “無妨,無妨,就是個障眼法。他隻是被那東西鑽了空子,又磕了下腦袋才暫時暈了過去,一會兒就會醒的。”
    阿媽怔了怔“障眼法?啥子障眼法?”
    邋遢神仙笑笑,沒有回答她,隻是慢慢地走過來,遞給了阿媽一個紙折的小三角。
    “見麵就是緣分,可惜我窮得叮當響,也沒啥好東西,就送你個辟邪的小玩意兒吧。要是碰到啥不尋常的事兒,你就把它打開,裏麵有一顆小藥丸,吃了就可以還你清明。”他頓了頓,又笑眯眯地說道“當然了,這紙也可以擋一擋邪煞。你隻需要心裏默念三遍‘肖正成仙風道骨,賜我神力’,即可發揮效用。”
    “這……這肖正成是誰?”阿媽聽得雲裏霧裏,手裏卻還是把東西接了過來。
    邋遢神仙大聲笑道“肖正成就是我啊!哈哈哈哈哈……”
    阿媽真是哭笑不得,都這個時候了,眼前這位還有心思開玩笑。不過這高人笑聲洪亮,讓人聽得心裏頭分外舒坦,阿媽不由也跟著抿嘴笑了兩聲。
    可就這一晃神的功夫,一聲淒厲的怒吼忽而從山頂傳來,繼而是一連串的轟隆聲,仿佛有什麽東西順著山崖滾落下來。
    肖正成麵色一凜,嘴裏卻是輕哼一聲,同時從懷裏掏出了三枚油乎乎的銅錢。他飛快地默念了一句什麽話,念完之後,手中的銅錢驀地就著起火來。但他仿佛一點兒也沒覺得燙手,甩手一揮,三枚銅錢就如同三顆火球,嗖的一聲就往空中飛了出去。
    隻聞空中三聲炸雷般的巨響,阿媽隻覺得灰塵直往下掉,趕忙用手去遮。過不了多久,又有幾聲悶響傳來,阿媽回頭一看,竟看見幾節比輪胎還粗的木頭樁子掉在了身後,驚得她一身冷汗。
    肖正成卻不慌亂,扯了扯嘴皮子,伸出手來虛空做符,那三枚飛出去的銅錢就像變戲法一樣地又回到了他的手心,異樣的聲響也歸於平靜。他回頭看了阿媽一眼,見她並未受傷,便笑了笑,轉身邁步而去。
    說來也怪,他那步伐看似悠閑,然而不過眨眼的工夫,他就消失在了夜色裏。阿媽看得目瞪口呆,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一聲,心裏卻已經對這位高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一切聚合離散都是因緣和合,誰能想到,這晚救了我阿媽一命的高人,後來竟成了我阿爹?不過這故事還長,容我慢慢說來。
    且說我阿媽傻愣愣地看著我未來阿爹消失的方向,足足呆了有五分鍾,才忽然想起虎子叔還昏迷在拖拉機上,趕緊跑去看他。
    果然,就如那高人所說,虎子叔啥事兒也沒有,就是腦門上被撞了個大包。這會兒子,他正趴在拖拉機的扶手上,也不曉得是暈過去了還是睡著了,正哼哧哼哧地打著呼。
    阿媽放下心來,輕輕拍了拍他,虎子叔才悠悠醒了過來。
    “這……這咋回事兒,我咋睡著了?我……我不是在開車呢嘛……”虎子叔一臉疑惑,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阿媽猶豫了片刻,才回答道“剛剛咱們出車禍了嘛,你瞧,就是後麵掉下來了這幾個大木頭樁子。還好,沒砸咱們腦袋上,算是撿回來了一條命。”阿媽很聰明,剛才的事情太過玄乎,她如果照實說了,也許反而會嚇著虎子叔。
    虎子叔晃了晃腦袋,相信了阿媽的話。可他準備發動拖拉機的時候,卻發現怎麽著也發動不了了。虎子叔皺皺眉跳下車,把拖拉機前蓋兒打開,裏麵騰地就冒出一股黑煙。
    “拖拉機壞了?”阿媽心裏一沉,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過她還是抱著點希望,試探著又問了一句“叔,能修麽?”
    “這咋修啊,烏漆抹黑的……”虎子叔也是垂頭喪氣,索性往路旁邊一蹲。
    雖然料到了這個結果,但聽虎子叔這麽說,阿媽心裏一下子五味雜陳起來。她回想起詭異的夢境,莫名的警告,還有後頭無緣無故掉下來的木樁,心中一陣後怕。如果不是剛才那位高人,她或許就命喪當場了。
    綜合發生的一切,排除不可能的原因之後,剩下的一個就算再離奇,那也是真相。
    那就是,她撞邪了。
    這念頭出現的時候,阿媽自己也嚇了一跳。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不用我說,大家也明白當時社會是怎麽個情況,那些邪門歪道的東西,說出來是要掉腦袋的。可是再細想下去,如果真是撞邪,那村裏人的怪病或許就有了解釋。
    阿媽一下子就心慌起來,既然那鬼能這樣害人,還不知道他會對村裏人做些什麽!何況阿公此刻也還在村子裏,她一定要回去看看。
    “虎子叔,”阿媽咬了咬嘴唇,下定了決心“我要回村一趟。”
    虎子叔愣了一下“咋?咱現在回不去啊!且不說等到天亮這拖拉機能不能修好,你瞧瞧路上這些個大木頭樁子,咱倆人搬不動,拖拉機修好了也過不去啊!”
    阿媽不為所動“沒事兒,我走回去好了,反正就隻有一條路,我一直順著路走唄。叔,你別多說了,我一定得回去。這些幹糧你拿著,等天亮了不管能不能把拖拉機修好,你都要想辦法去縣裏找人幫忙。”
    虎子叔一頭霧水,不明白阿媽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他畢竟是從小看著阿媽長大的,了解阿媽的脾氣性格,知道她眼下這麽肯定絕對是有原因的。虎子叔想了想,不過是去縣裏帶個信兒,他還是能做到的,便答應了下來。
    不過他心裏到底有些不放心,便囑咐道“茯苓,咱出村到現在車開了三四個小時,你走回去的話可能就要中午了。這一路上,你可小心啊。”
    阿媽笑了笑“沒事兒,叔,你放心吧。你也一路小心,一定得去縣裏把話帶到啊!”說完,阿媽就轉身越過那幾個堵路的木樁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話分兩頭,這一夜,我阿公過得也是心驚膽戰。
    雖然隔離了村長父子倆,可是入了夜,先是村長家的媳婦兒開始發病,緊跟著村裏的其他人也慢慢出現了症狀——身上起泡、火燎似得疼,嘴裏發臭、吐綠水。
    全都一模一樣!
    而最先發病的李建國,眼看著就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阿公隻能不停地給他灌藥,希望能發生奇跡,救他一命。隻是李建國的身子已經很虛,阿公耐心給他喂下去的藥,不消片刻就又盡數吐了個幹淨。
    “唉……這孩子,真是苦命的娃。”阿公可憐他,看都不忍心再看一眼。
    身為一個醫者,要他眼睜睜地看著病人在自己麵前這麽痛苦,卻一點法子都沒有,這簡直是最大的折磨。
    “不……不好了!陳大夫,你快來看看潘大!”外麵不曉得誰吼了一聲,我阿公才從自責中回過神來,慌忙地往外走去。
    剛出門,阿公就看到了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一幕。
    晚上才被發現也被傳染上的潘大,此時就在村長家的院子裏打滾,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自己撕扯得不成樣子。
    “燒死我了……啊!燒死了……燒死了……快拿水來啊……水……”潘大一邊大吼著,一邊在地上打滾,那樣子就像是想要撲滅身上的火一樣。
    可是四周的村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真是一絲火星都沒有。但詭異的是,潘大的皮膚上,正在迅速地起泡、破裂、再起泡,甚至連他的臉,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成焦黑色。
    圍了一圈的村民,仿佛都聞到了一股焚燒的焦臭味。
    未知的恐懼終於讓人們的精神崩潰了,潘大的媳婦兒第一個驚聲尖叫起來“鬼!有鬼!他是撞鬼了!撞鬼了!”
    終於,她說出了大家都不願意承認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