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殺！
    肖麟聽話地走了過來，對著我阿爹鞠了個躬，才說道“二叔好。”他的聲音特別清脆，不過就是聽起來不咋爺們兒，有點兒女氣。不過，和他那斯文的長相，倒也般配。
    他向我阿爹行完禮，又對著我笑了笑，臉上竟然還有一對酒窩“弟弟好。”
    “好……好……”我有些無措，畢竟長到五歲，人生中還沒出現過認親的戲碼。但是出於禮貌，我也學著他的樣子鞠了個躬“哥……哥哥好！”
    出乎意料的，肖麟聽見我跟他問好，竟然一下就皺起了眉。不過大概是他涵養比較好，很快就舒展了眉頭，隻是詫異了看了我一眼。
    我不解，不就是和他打了個招呼嗎，怎的做出這麽奇怪的表情？可一旁的大伯已經樂不可支地大聲笑了起來，就連阿爹也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我心裏更奇怪了，頓時有種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的感覺。
    “肖遙啊，”大伯笑著搖了搖頭，“他不是你哥。”
    “啥？”
    “她是你姐。”
    “啥！”
    我徹底震驚了，雖然那時候我還沒有多麽清楚的男女觀念，可是在村子裏，我也是見過小姑娘的。人家小姑娘不都穿著花衣裳編著小辮子嘛，可這肖麟，穿個藏藍色的衣裳，又是那麽短的頭發，哪裏像個小姑娘啦！但人家父親都開口了，那肯定是真的了。一時間，我窘迫得無以複加。
    好在肖麟又微笑著開口了“算了沒事兒，我爸從小就把我當兒子養。”
    但這並不足以安慰我，我訕訕地扯了扯嘴角，情不自禁地就躲到了阿爹身後。
    阿爹回頭溫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轉而對大伯道“說起來，這麽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肖麟。小姑娘很好，很有禮貌。”
    大伯的臉上露出些許得意之色“自然，我就這麽一個女兒，肯定要盡心盡力地教養。我雖不知肖遙的道術練得如何了，但肖麟自四歲起就已經跟著我學習，很有天分。”
    阿爹聽了居然意外地沒有反駁，臉上倒還顯露出了幾分憐惜的樣子，聲音也低了一些“但你清楚，你這一派……並不適合女子學習。”
    “有得必有失，不過是比常人易老罷了。學習我肖家的道術，總要付出點代價。”大伯說著，衝肖麟了投了個鼓勵的眼神，又道“正成，你有個兒子，我有個女兒，但當父母的心情總是一樣的。你肯定也希望肖遙好，是不是？那三枚五行錢，於你不過是增強道術的工具，於我，卻能拯救天下蒼生。算是大哥求你，你借給我，可好？”
    阿爹沉默了片刻，道“可是我不相信你的陣法造詣那麽高，又喜好收集珍寶，就拿不出什麽東西能用來頂替這五行錢？”
    大伯輕歎了一句“你還是不肯信我……是，我確實收集了不少珍寶，但是沒有一樣能和我們家傳的五行錢相較！正成，你我性格不同，你可以瀟灑自在，行俠仗義，但我不行。我這一派，泄露天機過多，終是要遭天譴的……我有我的難處。”
    雖然他們說的話，我並不能全部聽懂，但此刻看大伯的樣子，我都有些不忍了。想了想，我輕輕扯了扯阿爹的衣角“阿爹，你本事那麽大，沒有五行錢也照樣可以抓鬼的嘛！不然……不然你就借給大伯用一用吧。”
    阿爹似乎有些動容，他看了眼大伯，分明是想答應了，可不知怎的，頃刻之間，卻又變卦了“不行！你不必再多說，這是父親留給我的遺物，我說什麽也不會給你！”
    大伯神色一黯，卻也沒有過多的驚訝，隻是右手一翻，手心中間就多了兩枚銅錢。我認得那銅錢，和阿爹的三枚是差不多的，應該就是另兩枚五行錢了。
    “也罷，”大伯道，“我知道自己說不動你，那就用咱們一直以來的方式解決問題吧！”
    阿爹雙眉一挑“你要和我鬥法？”
    大伯點點頭“這麽多年來，我們一直各拿一部分，誰都不肯放手。但是我想，你應該也很想得到我這兩枚吧？既然如此，我們就用實力說話，誰贏了，就可以拿走對方的五行錢。”
    阿爹捏緊了拳，沒有同意，卻也沒有拒絕。
    麵對這樣的情形，我有些不知所措，卻忽然聽肖麟說道“爸，你也該讓二叔好好考慮一下，這畢竟是大事兒。我看這樣吧，二叔和弟弟難得來北京一次，不如我帶他們去城裏麵轉轉，盡一下地主之誼。”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樣的話，換了我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的。
    大伯聽了卻很是欣慰，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也好，那就讓大山開車，你帶著他們四處溜溜吧。正成，你覺得呢？”
    阿爹看了看我，大概是見我一臉憧憬的樣子，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老子提前說好，老子可沒錢啊。”
    “你放心，”大伯明顯鬆了一口氣，“大山給你們開車，有什麽要用錢的地方，他都會結賬的。你就帶著肖遙，好好逛一逛北京吧！”
    我一聽這話，心裏麵對大伯的好感更多了，於是就更加不明白阿爹為什麽對他的態度那麽差。大伯不是挺好的嘛，又招待我們吃喝，又招待我們玩兒的，如今也不過是要借三枚五行錢，阿爹為啥就那麽生氣呢？
    不過我疑惑歸疑惑，問是絕對不敢問出口的。反正不管怎麽樣，最終我們一行四人，一塊兒開著車出發了。
    已經坐過兩回小轎車的我，這一次仍然覺得很興奮。從這以後，我感歎的事物除了我阿爹的道術神奇之外，又加了一樣，那就是科技的發達。我還一度計劃著，等回到村子裏，我也買上一輛小轎車，這樣就可以開著車和乞丐哥比賽跑步了，讓他也嚐嚐在後麵吃一肚子灰的感覺！
    但一想到這兒，我又有點想念阿媽和乞丐哥了。不知道乞丐哥有沒有說漏嘴，也不知道我阿媽會不會著急地到處去找我。
    “大山叔叔，你告訴我阿媽我來這兒了嗎？”自從大伯說大山會給我們付錢，我對他的好感一下子多了許多。
    大山一邊開車，一邊道“放心吧，已經托人去告訴過你阿媽了。你阿媽還關照說，要你別給你阿爹添麻煩呢。”
    我聽著安心了許多，便趴在車窗上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北京果然是個大都市，我們那個小山村……哦，不，就算是我們的縣城，也根本沒法兒和它比！我們的小轎車開在寬廣而幹淨的馬路上，完全沒有一點兒顛簸的感覺。車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街景，每個人都穿著幹淨整潔的衣裳，看起來天生就和我們這些在村裏長大的娃兒不一樣。
    我就這麽一直眼巴巴地看著，覺得各種新奇的東西看得我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車窗上也被我髒兮兮的手指點的全是手指印。我那會兒真希望自己可以留在北京不走了，然後把阿媽和乞丐哥也接來，讓他們看一看咱們的首都有多麽繁華。
    車子就這麽平穩地開了很久，我除了覺得新奇，就是覺得北京可真大！大山載著我們大概繞了有一個小時，才把車停了下來。聽他說，停下來的這地方叫大柵欄兒，有可多好吃好玩兒的東西，還有一種叫做電影的東西可以看。
    現在回憶起來，當時在大柵欄兒的那段時光，大概是我童年最幸福的時刻了。我們一路走一路吃，什麽碗糕、焦圈兒、豆腐腦、炒肝……我是通通吃了個遍。吃到後頭，我那肚子圓滾滾的，就差沒炸開了。
    而且最讓我高興的是，阿爹帶著我到內聯升買了一雙千層底布鞋。我那個時候雖然不懂什麽牌子之類的概念，但這是從小到大我第一次穿買的鞋子，那新鮮勁兒就別提了。肖麟一路上看我那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模樣，倒也難得的樂嗬，看起來總算像個八九歲的小姑娘了。
    等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被各類小吃所占滿，再也吃不下了。但是畢竟其他三人沒我吃得多，所以阿爹還是堅持要找家飯館兒，正正經經地吃一頓飯。
    於是我們四個沿街慢慢走著，忽然就瞧見前麵不遠出圍了一大群人，似乎在看熱鬧。我那好動的性子，立刻第一時間擠了上去。
    說來也怪，我鑽到人群前麵一看，居然是兩個和尚在和一個算命先生吵架。這可真稀奇了，明明是最不該動怒翻臉的人，偏偏這會兒吵得厲害。
    我覺得特有意思，忙占據了一個好位置，津津有味地看他們吵架。隻見兩個和尚中，有一個看起來胖乎乎、笑眯眯的，他隻是站在一旁看著，並不說話。而另一個和尚則比較瘦，雖然是光頭，卻滿臉的絡腮胡子，此刻正緊緊地拽著那算命先生的袖子。
    “肖遙，你這樣子亂跑，走丟了咋辦？”阿爹這會兒也擠了進來，他先是拍了拍我的腦袋，再抬頭看了一眼吵架的三人，立刻就咦了一聲“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