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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麗·三十六回

    周一，清晨。

    姚寶珊睜眼第一個念頭並不是:萬惡的忙day。

    神奇的還有:這個想法甚至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

    許是上次霸總一號那疲憊卻堅毅的眼神印象太深刻，即使身為鹹魚，也會被人類為夢想努力的樣子所撼動。

    給女朋友做完早餐，送她出門後，歐允在天臺澆花。天氣晴朗，他的心情也陽光滿溢，打算把收藏的一幅畫拿出來透透氣——四尺橫幅山水畫《江山多秀色》，紙帛本身因溫濕度的影響容易黴變。

    歐允淨手收心，在書案上徐徐展開畫卷。振動聲突兀響起，聲源來自剛才忘在大麗花旁的手機，屏幕顯示來電人: 【老歐】。

    “幾時回家食飯”

    “今日周一。”歐允溫聲應。

    “你要出門做事”老歐問。

    歐允這回沒出聲，把研究了一半的畫卷重新卷上收好。

    那頭終於反應過來: “姚寶要返工啊。”

    歐允輕笑，這通電話原來不是邀請他的。

    “你個衰仔……你媽想見見她，有空回來吃個家常便飯。”

    “我知啦，放心吧。”

    他回家最方便，不過是出了彩虹邨大門，過條馬路就到了。哪天得空，牽著她的手說走就走。

    想到要帶她回自己父母家，歐允隻覺得一顆心也是柔了一些。

    無獨有偶，姚寶珊亦接到家裏打來的類似電話，趁機爸媽坦白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歐允已經通過視頻提前跟叔叔阿姨見過麵了。

    但兩人做對門鄰居，到現在睡在一張床的事，還沒讓父母知道。

    姚寶珊跟姚媽視頻通話時，歐允通常在鏡頭後麵很安靜地扮演一棵樹。

    “媽，我快解封了。”

    “哈你快結婚了”

    歐允“噗”一聲，差點吐出剛喝的一口茶。

    姚寶珊隔空揮拳:噓——

    “我說，我們公司那棟樓快解封了。”

    前兩日忽然接到物業通知:一位與陽性的密接者有到過辦公樓下。為迅速阻斷疫情傳播擴散。這些天姚寶珊隻能居家辦公。

    姚媽關心的是歐女婿: “小允呢，他上班不受影響吧”

    姚寶珊心道:他不影響我辦公就很好了!

    一日三餐不算，還有各種零食水果投喂。有時中午還要拖她睡午覺，美其名曰:充電。

    充電就充電，不是白日宣淫啊!

    歐允也沒閑著，他比姚寶珊更忙。

    城中村清拆重建的壓力一步步給彩虹邨村委施壓。邨裏集體用地部分，需要提交一份評審委員會通過的《綜合整治和改造方案》。歐葦誓要把彩虹邨推翻了重來，建成大型綜合商務體和新的地標cbd。

    村民更傾向於安穩收租。畢竟這座麵積不過2平方公裏的城中村，居住了近10萬的外來人員，每年總租金和其他管理費可達數十億元。尤其在疫情的大環境下，還有什麽比收租更穩賺不賠的生意呢

    歐允大力促進的舊村改造計劃占了優勢:彩虹邨南區用於複建房，北側地塊則建設大型寫字樓。這點和歐葦找的國際規劃團隊設計的方案很相似。

    兩人真正沖突的地方在於:歐允致力保留彩虹邨的文化，做社區微改造，把這座具有嶺南歷史特色的街巷保護起來。

    鵬市這座繁華都市不缺少任何新興的時代元素，但是飄簷，青磚……一旦被推翻，就不複存在了。

    歐葦並不覺得彩虹邨有什麽文化，真當他沒讀過書

    想看古建築就去南頭古城啊，彩虹邨不過就是一排排農民樓。既然要保留歷史，為什麽要給出租屋安裝智能門禁這不怕跟傳統相沖突

    綜上，歐葦認為歐允在針對他。加上祠堂那場摔跤讓他跌了麵子，邨裏整改的過程裏給歐允使了不少絆子。

    這些事情歐允誰也沒說，包括老歐和瑤姐。他自己有能力解決問題。

    和歐葦的較量故事，姚寶珊也是在老歐家聽歐家超拍桌子講的。

    老歐: “像你這種性格，不懂人情世故，走進職場夠你受用!”

    歐允聳聳肩: “現在這個社會離開職場也能活。”

    她初次登門，還有些小緊張。沒想到在飯桌上，父子倆像點燃的炮仗，以老歐單方麵輸出教育為主，歐允偶爾輕輕一兩句話能把老頭氣得發飆。

    歐媽媽給她盛了一碗花膠土雞湯， “趁熱喝，等他們吵完已經海枯石爛了。”

    歐家超: “……我們沒吵架，我在教阿仔。”

    “對，你隻是嗓門比較大。”歐允轉頭朝媽媽無聲撒嬌:渴了，也想喝媽媽盛的愛心湯。

    “老婆，我口幹舌燥，衰仔成日激我。”歐家超也轉身爭寵。

    歐媽媽無視大齡兒童和老齡兒童，父子倆每次見麵都咋咋乎乎，吵得她頭疼。

    “還是姚寶最乖。”

    得知姚寶珊要來，老歐夫婦把家裏打掃得窗明幾淨，花膠土雞湯也是詢過兒子什麽是姚寶珊最愛喝的，燉盅裏小火慢燉了一上午。

    覺察到身上投來兩道火熱的視線，姚寶珊默默放下勺子，該不該說點什麽瞥向歐允，某人正笑得春風得意。

    “別理他們，日日鬥，年年橫，其實都是口硬心軟的紙老虎，”歐瑤慶幸女兒今天不在， “否則又要跟你學壞了。”

    “我什麽都沒做，又給我扣帽子。”歐允抗議，手上迅速給女士們剝了個蝦， “我隻對你們好。”

    姚寶珊: “……”

    他們也太不把她當客人了，隨和的，隨意的，隨便的……跟她家裏的親戚們沒什麽不同。

    來之前，她甚至上網百度了一下【做客用餐禮儀】和【第一次去男朋友家吃飯要注意什麽】，實際發現完全用不上。

    歐允在路上也對她說，不必理會這些框框架架，也沒什麽豪門灰姑娘劇本。他似乎對帶回家的姑娘很有自信。

    “請去掉‘似乎’兩字。”歐允對自己的人生選擇向來極有自信。

    姚寶珊想起他的話，不自覺笑了出來。

    “還想吃蝦嗎”歐允輕聲問。

    溫柔又體貼的模樣，怎麽有點兒眼熟歐家超忍不住看一眼兒子，搶先給老婆碗裏投遞了一個愛心蝦肉，笑眯眯搶功: “這隻蝦是最大的!”

    通過一餐飯和之前祝思邈的鋪墊，姚寶珊已經看穿了歐家的叢林法則:歐媽媽排第一位。

    歐胤去世，悲痛欲絕的母親拚了命生下歐允，産後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歐允隻能交給歐瑤帶，對此，歐媽媽對缺席小兒子的成長很內疚。

    歐家超是老虎爸爸，壯一點聲音大一些而已，他聽老婆的。歐瑤姐弟倆年齡相差太多，歐允和祝思邈在家裏屬於幼崽的存在。

    歡樂叢林看起來很融洽，但少了些什麽。

    歐允跟歐胤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自然長得像，加上二十多年歲月，他們淡忘了歐胤本來的模樣，日複一日，那些空白的空間被歐允慢慢填滿了。

    而本該屬於歐允的喜怒哀樂，又被歐胤的形象遮蓋住了。

    歐家所有人都是局內人，其實很難意識到這種狀態不正常。歐允有過質疑，很小的時候就有。發現自己的家庭和別人的並不一樣，但也許別人的才是不正常的。

    家像一個巨大的泡泡，他總會擔心這美好的泡泡會被捏碎，甚至毀滅，這樣所有人又重新沉浸在了巨大的悲痛裏。歐允不安，害怕，迫切想維護他的家庭。即使快樂是假的，那也是快樂，他有責任與道義去守護家人。

    桌下，姚寶珊悄悄牽起歐允的手，拇指輕撫他手背。

    她的安撫很有效，歐允像被捋順的大貓，不再跟老歐頂嘴，扮演了一棵安靜乖巧的大樹。

    客廳裏有張特別的全家福，是祝思邈上學時用有限的ps技術合成的——歐胤也在裏麵。

    姚寶珊看了很久，似在拚湊一些零碎的片段，拚湊出一個從未謀麵的人的人生。

    “不看衣著的話，你能分辨出我和大哥嗎”

    姚寶珊聞言，擡頭靜靜凝他，直白的眼神讓歐允不自覺側開目光，避開她的鋒芒。這個問題脫口而出的瞬間他就後悔了，顯得執著又病態。

    “我媽教過一句話，我始終銘記於心，”姚寶珊直起身子， “你自己如何看待自己，別人就會如何看你。”

    “歐允，人就是自我實現的預言。”

    你認為自己是歐允，你就是歐允，別人也會看到你是歐允。

    “如果你需要有人認同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你是獨一無二的歐允。”

    她說這話的時候，其他人也在現場。雖然當衆說煽情的話需要強心髒，但她不覺得誠實是原罪。

    “再也沒有比歐允更好的人了!”

    她來到歐媽媽身旁坐下，柔聲道: “歐允特別有才華，不帶功利心把彩虹邨的美帶到世人麵前。他特別勇敢善良，幫助過許多人也救過別人的命。他活得通透，情感充沛，肆意鮮活。歐允啊，他什麽事都能做得很好。”

    顧及歐媽媽的心病，姚寶珊沒再多說什麽。多麽好的歐允啊，她可以說上一千零一夜。

    “姚寶，歐允是個純真的怪小孩，謝謝你欣賞他，包容他。”

    歐媽媽眼眶微紅，當母親的何嘗不知，自己的兒子什麽樣她最清楚，從小有太多聲音縈繞他:你必須怎樣，一定得怎樣!逼得小孩揠苗助長，提前做了太久的大人。

    人與人之間的一切執念都來源於想象。這麽好的兒子，對自己卻沒什麽野心。

    “阿仔，媽媽讀書很差，隻得初中畢業，深一點的道理也不懂。20歲當媽媽， 60歲了依舊懵查查(粵語裏指犯迷糊)。”

    說到自己，歐媽媽不好意思地笑了，靜了幾秒，喊他全名: “歐允吶，你比媽媽讀了更多的書， 20歲已經環遊大半世界，你會擁有比我和爸爸都更好的人生。媽媽對此非常有信心。”

    她更希望兒子從現在開始，背負起他自己的完整人生。歐允從未帶過女生回家，他沒有認同過一段親密的感情關係，直到遇見姚寶珊。這一切都是好的預兆，全家人為此很欣慰。

    “好啦，知道啦，我會和姚寶過好的人生啦。”歐允心髒咚咚地撞擊胸膛，眼睛有點酸， “媽，謝謝你。”

    母子之間很少講這種正經客套話，歐媽媽哽咽， “一家人有什麽好謝的。”

    “歐允，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是自由的。”歐家超走近兒子，不知何時起，歐允的個子已經超過了他，而歐胤還沒來得及長到和他一樣高。

    “等等!你們突然表白，我壓力超級大哎!”歐允望向姚寶珊，終於感同身受，明白了她總掛在嘴邊形容的那句“想變成逃走的章魚”。

    歐瑤抹去眼角淚花，大笑出聲， “就知道不能對你太好。”

    “當你想做一件離經叛道的事，就再做一件對社會有貢獻的好事。”老歐笑了一聲，伸手拍拍他頭。歐允頭發又軟又蓬鬆，摸起來很舒服，索性將手留在他頭上摩挲。

    “點解”

    “這樣人生就平衡了嘛。”

    歐允清楚這是老歐的表態:他是支持自己的。

    身體已經先於意識，抱住了老歐。和姚寶珊的戀愛裏，歐允學會了擁抱，也依賴這種親密的感情表達方式。

    他印象裏老歐沒怎麽抱過他，他細細粒時，歐家超還是一個剛失去獨子的悲傷父親。很長一段時間裏，歐家超用巨大的工作量麻痹自己。等歐允上了幼兒園，歐家超已經滿頭白發，變成了老歐。

    歐允觸到他肩膀，原來爸爸真的老了。

    第一次從摟抱視角看自己的父親，想說點什麽緩解奇怪的尷尬，到嘴邊又變成了一句“謝謝”。

    歐家超顯然也不是煽情熟手，猶豫了一下， “下次想表達感謝的話，直接磕頭也行。”

    歐允的肩膀一聳一聳，從姚寶珊的角度望去，以為老歐說了什麽感人肺腑的話，把他惹哭了。

    直到笑聲嗤嗤傳來，歐允笑得身體往前傾，抱著老歐也沒撒手。

    擁抱是種久違了的感覺，歐允把下巴擱在歐家超肩膀上。熱意滲透布料，流到了老歐心裏。父親穩如泰山，在兒子的背上輕拍了兩下。

    歐家超這輩子最痛苦的擁抱是歐胤火化前，最後一次擁抱了自己的孩子。從此他不敢再抱歐允。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液，一個煙消雲散，另一個活潑生動。

    但歐允不知道的:在他睡著的很多個夜裏，歐家超會來到他床邊，輕輕哄拍他安睡。

    歐允熱騰騰的身體，終於融化了歐家超心中那座痛苦的冰山。

    姚寶珊吸了吸鼻子，眼眶酸得厲害，下一秒也差點要變流淚瀑布。跟柔軟的歐允在一起，心也會跟著柔軟起來啊!

    趁著夜色，兩人牽手回家，姚寶珊的姿勢可見的不自然:一手一定要被歐允小朋友牽著，隻剩另一手去護著她的隨身挎包:包裏多了一份比磚頭還厚的紅包。

    “放心啦，我做你的保鏢，沒人敢打劫。”

    姚寶珊立刻朝他皺了皺鼻，用腹語道:輕聲點啦，包裏還有一個價值不菲的翡翠玉鐲，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保險櫃。

    歐允笑道: “看來老歐和歐太對你特別滿意。”

    他帶她回家的舉動，代表他肯定了自己的另一半。老歐夫婦尊重他的選擇。

    “我也喜歡他們，”姚寶珊提議: “以後周末回去一起吃飯吧。”

    “好。”歐允順勢應下。

    “我還以為自己會接受點什麽挑戰。”

    “你是不是小時候看多了tvb的豪門內鬥劇告訴你，老歐對歐太一見鐘情，青梅竹馬純情得不得了，簡直寵妻狂魔。”

    姚寶珊笑， “比起來，這趟回家也收獲頗豐。”

    沒錯，歐允覺得特別神奇，一個擁抱讓他和歐家超之間堪稱冷戰的父子關係和解，像按下reset鍵重置那般簡單。

    在此之前，他以為這趟回家肯定會像以前一樣，兩人不歡而散。

    而這擁抱的時機很微妙，早一些，晚一些似乎都不對。

    老歐給予的父愛是怎樣的呢

    就算他倆發生了爭執，晚飯時候依然互不搭理，但老歐照樣把燒鵝腿夾到他碗裏，跟以往每次一樣。

    歐允形容父子關係， “仿佛天邊一朵裹著月光的雲，明亮又易散。在風吹過的時候，裹緊自己，遮住光芒。”

    “過去關係緊張的歲月裏，你們一直在一起。無論是老歐，還是你，都在仰望星空。”

    老歐表麵的鋒芒不過是他豎起的保護殼，姚寶珊看過他寫給10歲歐允的生日寄語，所有的溫柔都藏在平淡日常裏。想看看父母的愛，擡頭看看星空就知道了。

    歐允心裏難以自控流淌過一絲甜，在她腦門用力“吧唧”了一口， “姚寶，你真好!”

    當姚寶珊對著家人誇獎他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從前對姚寶珊理解得太過於片麵。

    有過真正的親密關係不代表理解，而是站在對方的立場，認同他，體會他。歐允慶幸自己現在修正應該還來得及。

    “姚寶，其實你很有做詩人的潛質。”

    敏感，細膩，還有一顆柔軟的心。

    聽完歐允的贊美，姚寶珊習慣性看向自己的雙手， “這次竟然沒變成章魚觸手，沒有害羞地蜷縮哎!”

    人是很容易在甜蜜裏沉迷的，姚寶珊詩興大發，忍不住即興創作了一句詩:

    “啊——我是躺平的鹹魚，你是令我傾倒的溫柔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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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寶珊:今天是詩人寶珊!

    敦仔:今天520，奉上肥章，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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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婚後愛，擁抱要真，接吻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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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自己浪費了多少個春天。

    希望我們都能被愛情治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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