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夏時節，孔雀國迎來了雨季。
    南方大片區域，氣溫已是超過了三十多度，有的甚者達到四十多度。
    每年因為氣溫熱死的，不在少數。
    好在，翡翠城位於孔雀國的最北麵，眼下的氣候尚不算炎熱。
    西南季風順著印度洋，帶來了大量的雨水，這本是萬物蓬勃生長的時節。
    可位於翡翠城南部三十裏處，卻是綠意盡失。
    這本是孔雀國北部丘陵地帶，山巒起伏鬱鬱蔥蔥，除了田地少點之外，林間樹下總會尋著許多大自然的饋贈。
    往年來說，這裏的百姓雖然吃不飽飯，可勞作期間，總能在山野田地裏尋到一些個蟲蟻菌菇之類，若是運氣好，還能抓到幾條眼鏡王蛇。
    相比於波斯或者國內那些個平原地區的賤民來說，他們的生活反倒是更為優渥。
    可眼下，本該鬱鬱蔥蔥的青山已是不在，一眼望去，這山巒之間的樹木竟是一片白色，那樹木之上的樹皮已是被人剝的幹幹淨淨。
    大荒之年，什麽東西都能吃。
    無名山腳之下。
    是大片的破落茅草屋，再往南幾裏路，便是附近方圓幾十裏有名的城鎮。
    隻是眼下，秦軍到了翡翠城腳下，這城鎮裏的百姓早已逃難朝著南方而去。
    為了防止孔雀國的新王拘浪拿怪罪他們，領頭逃走的婆羅門，還阻止這些個賤民朝著南方避難。
    眼下，凡是年輕力壯的，都逃往了翡翠城來躲避饑荒，從而成了桑賈伊的試驗品。
    一座破落的茅草屋前，正坐著一個灰溜溜的小姑娘，她正拿著采回來的樹葉，倒入鍋中，準備用來熬湯。
    破爛的麻布條掛在身上，小姑娘神色認真，她小心翼翼地捋著樹葉，嘴裏已是生出了口水。
    準備地說，她餓壞了。
    今天她運氣不錯，除了樹葉之外，還尋到了兩個菌菇。
    這東西煮起來的湯汁，必然比樹葉要香的多吧。
    沒得法子，大家都沒有吃的，整個後山……不，那一片的山巒已是被人給吃空了，就連路邊的野草也沒了。
    人餓起來，比動物更加能忍，隻要是能吃的什麽都不會放過。
    已是幾個月未吃到米糧，母親告訴他，隻要再過幾個月等到秋收時候，便有糧食了。
    她低著頭，一絲不苟，小心翼翼地把菌菇撕成片兒，均勻地放在鍋內，點火燒柴，煮了起來。
    火苗映紅了女孩的臉，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熱，枯瘦的臉龐上，堆起著燦爛的笑容，眼睛盯著鍋內那幾片還在翻滾的菌菇。
    她叫普莉亞，是孔雀國一名普通的賤民，今年隻有五歲。
    “這幾片給弟弟吃，這幾片給母親，剩下的那一片給我！”
    普莉亞細細地說著，已是分配好了數量。
    自從南邊鎮子上的人搬走後，膽子大的人，便主動搬到了鎮子上住。
    據說，錢糧雖然都帶走了，可老爺們的房間留了下來，其中不少家具全在。
    前幾個月，鄰居來了說過一回，普莉亞什麽都沒記住，隻記住了‘床’，自己的父親是個手藝人，以前給鎮子上的老爺們打過床。
    父親雖然會造床，可家裏人，一直睡在茅草上，茅草軟軟的，睡起來很舒服，隻是紮起來人，會讓她覺得癢。
    有一天，普莉亞突發奇想，想要試試在床上睡覺是什麽感覺。
    可父親聽完，卻是打了她一頓，‘老爺們的東西，我們怎麽能碰？’
    這句話，普莉亞到現在還記得。
    現在，那些個老爺們跑了，留了那麽多的床在鎮子上，自己的父親還是不願意學其他人一樣，去感受一下在床上睡覺是什麽感覺。
    隻可惜，前幾日，父親外出尋吃的，卻是一直沒回來，母親拉著自己去往日那片山林尋人，連個影子都沒尋找。
    沒得辦法，今日，便隻能她自己尋吃的，運氣倒也不錯，還尋到兩片菌菇。
    這應該是前幾日下雨，光禿禿的樹幹之上長出來的，這是上天的恩賜。
    “母親，好了，可以吃了！”見到水煮開了，普莉亞便朝著屋內喊道。
    片刻之後，屋門被推開，一個枯瘦黝黑的婦女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光著屁股的小男孩。
    見到母親來了，普莉亞乖巧地讓開了位子，扶著母親坐了下來。
    女人望著寡水的清湯，驚訝道“哎？今天這運氣還不錯啊。”
    “嗯，母親，這幾片菌菇你吃。”小姑娘邊說著，邊盛了一碗，碗中菌菇片的數量，是她之前算好的。
    見到女兒這般孝順，虛弱的臉龐升起一絲欣慰，卻是擺手道“母親不餓，你吃，我喝點湯就行。”
    “不行。”普莉亞倔強道，“母親天天咳嗽，吃了菌菇就能好。”
    聞言，女人撫摸著女兒的頭發，笑道“不打緊，你吃，我不喜歡吃。”
    就在此時，籬笆外，一個老嫗拄著拐棍站在外頭，喊道“珊薇卡，在吃飯呢，麻煩出來一下。”
    普莉亞見到老嫗，卻是拿著身子遮擋了身後那一鍋‘湯’。
    等到珊薇卡出來後，老嫗好奇地問“怎麽？今天尋到肉了？”
    “哪裏有肉，地上爬的，天上飛的，早就被他們吃光了。”
    “唉……”老嫗歎息一聲，“荒年沒有法子，昨天我去瞧瞧地裏，剛生出來的青苗，都被人給連夜偷了！”
    “啊？”珊薇卡一驚，“那秋天怎麽辦？”
    她知道老人說的糧食，那是一塊隱秘的地，寄存了一家人最後的希望。
    眼下，連這些青苗都沒了，等到秋天自然不可能有糧食。
    連大山裏的樹皮都扒完了，再吃，就隻能吃土了。
    老嫗深吸一口氣，搖頭道“能活一日是一日，也就是我老了，沒人惦記著，一家老小就剩下我和一個小的。”
    說完，她的目光落在了籬笆院內的普莉亞身上，道“普莉亞真像你，還是那麽愛笑。”
    珊薇卡聞言，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
    片刻之後，老嫗問道“怎麽樣，考慮好了沒，今晚我就帶走普莉亞？我家那小的晚上給你送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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