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喝酒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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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吉·格蕾絲克!”
    斯萊德終於忍不住了。
    在振聲喊出對方的名字後,她直接一巴掌拍碎麵前的木桌,怒不可遏地罵了一句:“你也真是演都不演一下了!”
    今晚的斯萊德已經過於忍讓,過於耐心,甚至超過她對待潔希爾的時候。
    但在底線被觸及的瞬間,她這些罕見的、堪稱友好的態度,就已經煙消雲散。
    通過安吉那些零零碎碎的提問,再加上先前她交代的、與哈德弗有關的那些事情,足以讓斯萊德拚湊出那些被隱藏的真相——
    這臭丫頭,根本就是和哈德弗勾結在一起,想要自立門戶!
    在斯萊德眼裏,安吉現在這點能耐,遠遠不足為懼。
    但作為格洛斯克領主的她,在這一點上不可能做出任何退讓——隻要下屬膽敢有任何異心,就得嚴罰!
    至此,斯萊德已經無法完全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也覺得沒必要再克製自己。
    她以對方無法察覺的極快速度,剛要一掌拍向安吉,就聽到那個一直低頭看地的女孩,小聲抽泣了一下。
    黑色尖爪帶著銳利的風,硬生生地停在距離女孩臉龐僅一厘米的地方。
    感受到那陣殺氣騰騰的風,安吉也沒躲,隻是低頭坐在原地,看著滿地狼藉,又感受到眼前人強烈的怒火,這才漸漸哭出了聲。
    此刻的安吉還是那套“醉鬼邏輯”,很情緒化,所以想法也異常單純:
    為什麽這個一直和她耐心交流的人,突然就發火了?
    明明好不容易才能和這個人“和諧共處”一段時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想不明白,也很委屈,剛一抬頭就看到斯萊德冰冷至極的目光,頓時沒忍住,大聲哭訴起來:
    “你還說你對我好!你哪裏對我好了!自從我來到這裏,你就一直欺負我!”
    斯萊德的臉色越來越沉,甚至起了殺心,在努力壓製殺意的同時,聽著安吉邊哭邊說:
    “明明我隻是莫名其妙來到這裏的,明明我也想回家,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回去的辦法。
    “這裏和我原先所在的地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完全沒有交集的世界……以前我每天都過得很平靜,卻也很開心。在那裏的我,根本不用去吸收什麽詛咒,也不用忍受身體變形的痛苦——而這種痛苦,比我一不小心挨刀子的時候還疼!甚至疼上好幾百倍!!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在那些破地方裏垂死掙紮,被教堂裏的那個破洞稱作‘罪人’,甚至還要讓我贖罪。而當我好不容易回到城堡之後,竟然還要被你們這些‘大人物’扯來扯去,當作重要戰略物資,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沒有一點自由!!
    “你說你對我好,可是在我原來的世界,我根本不缺這些物質條件!我完全可以靠自己努力賺錢,去租個舒服的房子,去吃點自己喜歡的吃的,買點喜歡的衣服——而這一切,都隻需要我普普通通的上班,就可以得到了!根本不會有任何性命之憂,也根本不需要忍受什麽非人之痛!
    “你對我的這點好,在我眼裏,根本不值一提!!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麽樣子,也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隻是為了利用我,才稍微對我好點罷了!!”
    此刻,安吉幾乎把心裏所有的不滿,全都發泄了出來。
    她壓抑了太久太久,久到幾乎是觸底反彈,再也遏製不住那些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的強烈情緒。
    而這些情緒,在這瞬間,都變成了同一種感覺——
    委屈。
    她從來都沒做錯什麽,反倒是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是,這裏的一切,似乎都不喜歡她——不僅是斯萊德,就連老天也是,總是在那些異境裏,搞一些“特別針對她”的東西。
    就像是要故意置她於死地一般。
    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天大的奇跡,甚至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其中緣由。
    而隨著她越發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也就愈發能感受到:這個本就不屬於她的世界,對她有著極大的惡意。
    在安吉情緒激動地說完這些後,她的身體根本止不住抽泣,甚至到了難以呼吸、全身強烈發麻的程度。
    但那些籠罩著她的沉重而冰冷的殺意,不但沒有絲毫減少,反而還在漸漸加重。
    她漸漸喘不上氣,突然間,感受到右臉處傳來冰冷而粗糙的觸感,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站在她身前的斯萊德已經湊到她麵前,將額頭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此刻的安吉是坐在椅子上的,而斯萊德又有著兩米的驚人身高,所以後者幾乎是俯下半個身體,才能與坐著的安吉“頭對頭”。
    由於酒精和先前情緒激動的影響,安吉體溫較平時更高。
    可斯萊德的額頭,卻有些微涼。
    自額頭傳來的強烈溫度差,讓她渾身上下都產生了一種異常強烈的抗拒感——因為她能很明確地感受到,這是對方的體溫,別人的體溫。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全身僵硬,顧不上握著自己右半邊腦袋的黑爪,目光呆滯地看向“眼前”的人。
    極近距離下,斯萊德本就蒼白的臉顯得更加詭異,嘴角幾乎咧到耳根,看似在笑,幽黑的眼瞳裏卻沒有一絲光芒。
    與此同時,那些原本就凝重至極的殺意,也終於達到頂峰——
    “我是不在意你的那些過往,可如果你隻是這種沒用的嬌柔花朵,我會立刻·現在·在這裏,殺了你。”
    斯萊德的嗓音異常低沉。她那覆蓋著冰冷鱗片的黑爪正緊緊貼在安吉的右臉上,幾乎握住了後者的半個腦袋。
    現在的斯萊德隻需要輕輕用力,就能瞬間捏爆這個女孩的頭顱。
    而在她已經真的動了殺心的情況下,這種事情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也許,就在下一秒。
    安吉怔怔地看著與她“麵對麵”的斯萊德,知道對方現在大概是氣到已經失去理智了,也真的會殺了自己。
    但她卻沒來由地想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之前,你摸我頭的時候,爪子是有點溫度的。”
    斯萊德的表情微微一僵。
    然而這種肉眼無法察覺到的微小變化,並沒有被安吉發現。
    此刻的安吉已經恢複平靜。她很努力地用鼻子吸氣,試圖以此緩和胸口處的窒息感,卻始終沒法獲得一絲新鮮空氣。
    不論是斯萊德本人,還是對方那些直指向她的濃鬱殺意,都讓安吉無法呼吸,仿佛整個人都被封在極為狹小的密閉容器中,又浸泡在名為“窒息感”的濃鬱液體裏,無法自救,動彈不得。
    可就在那些窒息感越來越強,即將讓她昏厥過去時,安吉卻突然笑了起來,緩慢而艱難地說道:
    “從一開始,你就想殺我。可是‘在那裏的你’,卻對我很好——雖然你還是會嫌棄我,會說我是不可愛的小丫頭,但是你還是幫了我很多。所以……”
    她頓了頓,視線也漸漸變暗,卻仍在努力的笑著。
    她不想被人看扁。
    但即使她不想,眼角的淚水還是不適時的流了下來:
    “……所以,我本來以為,也許有一天,我們也能和平共處呢?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和你在某些地方很像。”
    安吉最後的那句話,讓斯萊德想起一些久遠的往事,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銳利的爪尖隻是輕輕擦過安吉的頭頂,卻在那瞬間劃破了她脆弱的皮膚。
    感受到自頭皮處傳來的輕微痛感,安吉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卻也突然發現,那些包裹著她的無形殺意已經徹底消失。
    她忍不住大口呼吸著,過了好一會,才覺得身體有所緩和,才覺得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與此同時,斯萊德平靜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我幫了你很多?在你的靈魂空間裏嗎?”
    “靈魂空間”這個熟悉的詞匯,讓安吉不禁愣了一下:
    她以為,隻有自己是這麽稱呼那片奇怪空間的。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嗯”了一聲,隨後就感受到斯萊德鬆開了放在她臉上的手。
    可就在這時,安吉的餘光竟然看到,斯萊德的另一隻手裏,不知什麽時候起,多了個厄裏亞。
    那隻黑爪裏滿是漆黑粘稠的液體,並且還有更多不知從何而來的詛咒,正順著那人焦黑幹枯的手臂,自上而下,不斷湧向其手中的那把劍,將它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要不是因為安吉對它的形狀太過熟悉,此刻肯定意識不到,這個“被黑水吞沒的細長物體”,就是自己最信賴的那把劍。
    “說下去。”
    斯萊德不帶任何感情地說著,沒有理會安吉錯愕的目光,也沒有任何想要解釋的跡象。
    安吉擔憂地觀察了會厄裏亞的情況,確定它的形狀沒什麽變化,這才默默低頭,整理思緒,接著說道:
    “我第一次進入靈魂空間,好像是因為過度使用能力,從而出現了靈魂裂縫,於是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到了那裏。那次,你幫我解決了‘攻擊我的奇怪東西’,又和我說近期不要再去異境了。
    “第二次進入靈魂空間,是在教堂異境裏。當我從教堂大廳掉進洞穴、不斷下落時,我感覺好像有東西在順著靈魂裂縫爬進來,慢慢地就睡著了。當我醒來時,就又來到了‘靈魂空間’。雖然那次出現了很多怪物,可你還是幫我解決了它們——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進入靈魂空間。”
    在安吉講述這些零碎記憶的期間裏,斯萊德緩緩坐到身後的椅子上,最終在安吉說完這些事之後,沉重地呼出一口氣。
    真麻煩。
    那個在安吉靈魂空間裏的她,其實是她在對方身上施加的“靈魂烙印”。
    而“靈魂烙印”最麻煩的一點就在於,作為施術者的斯萊德隻能單方麵地下達指令,卻無法從“被她分出去的靈魂”那裏,獲得任何反饋。
    也正因如此,“作為靈魂烙印的斯萊德”與“現實裏的斯萊德”,才會采取不同的行動。
    斯萊德活了很久。這段漫長的歲月中,她見過太多事情,見過太多人,所以也不願去相信那些身外之物——尤其是這個來路不明、身上疑點太多、又不願向她效忠的臭丫頭。
    但是。
    斯萊德唯獨沒法不去相信自己——也就是那個在安吉靈魂空間裏的、被她自己分出去的那一絲靈魂。
    靈魂空間裏的那個她不知為什麽,竟然對這個小丫頭如此包容,甚至不惜浪費能量,也要幫助安吉。
    而正是這些不合常理的行為,讓現實裏的斯萊德對“嚴懲叛徒”一事產生了遲疑,從而慢慢恢複理智,也慢慢記起自己對安吉格外容忍的原因——
    不論安吉現在是什麽情況,這個女孩曾經為她做過的那些事情,都不會改變。
    雖然安吉是背叛了她,但從一開始,這臭丫頭就從未說過“願意效忠”這類話。
    最多隻說過一句“願意為您效勞”。
    這段毫無信賴可言的君臣關係簡直不堪一擊,而即使知道這一點,斯萊德依然選擇培養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孩——
    不僅是因為她缺人,時間又緊迫,還是因為斯萊德不得不承認,這倔強的小丫頭有著極高的天賦,與此同時,腦子還很靈光。
    隻是,換做之前的斯萊德,絕對不會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影響——不論安吉有著何等潛力,她都會在底線被觸及的瞬間,直接動手。
    可在與安吉相處的這段時間裏,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法狠下心來,去懲罰這個不願效忠的下屬。
    安吉在慶功宴上那副貪吃鬼的模樣、安吉為了寬慰她,說出“事情也許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也許她還會長出龍角呢”的那一刻、還有安吉為了拉賓,不惜在她麵前抖機靈的那些場麵,於她心裏來回閃過。
    這個不可愛的小丫頭,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而她正好,就會對可愛的小丫頭莫名心軟。
    煩悶中,斯萊德不禁咋舌,緊接著就看到安吉正默默地看著自己。
    “怎麽了。”
    聽到斯萊德這聲不耐煩的詢問,安吉沒說什麽,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接著就繼續低頭看地。
    而安吉這種既乖巧、又有點小可憐的模樣,讓斯萊德更煩了。
    她再次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轉身就要離開,剛走了一步,就突然想到了什麽,收回手裏那些黑水,隨後將那把劍直接丟到了地上,沒好聲好氣地說道:
    “你還真是撿了個不錯的東西,還知道護主呢。明天下午過來找我——你會傳達給她的吧?”
    頭也不回地甩下這些話後,斯萊德帶著各種複雜煩悶的情緒,離開了這個一地狼藉的“酒席”。
    可就在她走到門口時,卻看到了一個有點意外的身影——潔希爾。
    她穿著單薄的睡裙,光著腳站在不遠處的走廊上,紅著眼眶,滿麵都是淚痕,就這麽靜靜地看著斯萊德,想必是已經聽到了斯萊德和安吉搞出來的那些動靜。
    然而,這個女孩卻遲遲沒有過來敲門,應該是心有顧慮,也可能是被嚇到了。
    隨著強烈的無奈感湧上心頭,斯萊德深深地歎了口氣——潔希爾那雙光著的腳已經冷得發紅,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走廊上站了多長時間。
    聽力極強的斯萊德很少有這麽尷尬的時候。正常情況下,普通人的腳步聲是不可能被她錯過的,就算對方光著腳走出來也一樣。
    但這次的她似乎不僅是喝過頭了,也氣過了頭,甚至連房間門口多了個人也沒能察覺到。
    確實是喝酒誤事。
    在潔希爾無言而委屈地注視下,斯萊德輕輕牽起她的手,柔聲說道:
    “先回去睡吧,明天我會和你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