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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塞薩爾的話，伊瑟琳眼睛微彎，笑意愈發濃烈。
    可她卻遲遲沒有再次開口，這讓塞薩爾心中愈發篤定起來——他的推斷，應該沒有出錯。
    “你還能待在這裏多久呢，”塞薩爾微笑著，仿佛是趁勝追擊般地再次問道，“整整九個周期，你從未‘像這次一樣’在這裏逗留過……那不是因為你不想，而是因為你做不到。可這次你卻進來了，還是以這種‘不完整’的狀態——為此，你付出了什麽代價吧？”
    伊瑟琳仍然沉默著。她的視線自然地落在前方的地麵上，目光卻有些渙散，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麽，而她這令人捉摸不透的表現也讓卡莉瑪逐漸煩躁起來。
    隻是這次，卡莉瑪努力壓下了心中的情緒。她煩悶地哼出一口氣，走到塞薩爾身邊，看向周圍空曠寂寥的世界。
    遍布大地的耀眼血光照亮了暗沉的夜空，靈魂們正斷斷續續地從黑潮中顯現，稀疏到快可以讓他們數清楚個數——這場耗費百年時間的大型祭祀已經進入尾聲。
    “還要多久？”卡莉瑪不耐煩地皺眉。
    “快了，”塞薩爾理解她的心情，輕聲回答，“這些貢品會讓‘祂’滿意的。卡莉瑪，別急。”
    塞薩爾的語氣和神情與往常一樣平靜。他那具漆黑的身體分出了一小部分黑水，順著卡莉瑪的身體緩緩爬到她肩膀上，安慰地輕拂過她的臉頰和肩膀，這讓卡莉瑪心中的焦躁不安很快平息下來，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查爾斯身上。
    此刻，這個叫查爾斯的男孩已經來到了離囚籠最近的那兩個人身邊。他搖晃著他們的身體，努力地想要喚醒這兩個倒在地上的同伴。
    但在這時，卡莉瑪卻有些意外地發現——那個被查爾斯叫做厄裏亞的人，竟然還在緊緊地抱著什麽個東西……好像是個棕發女孩？
    卡莉瑪不禁皺眉。在地麵發出紅光、無數靈魂們開始尖叫之後，這個男人似乎就一直保持著這姿勢——難道他還有意識？
    這麽一想，卡莉瑪立刻語氣陰沉地開口：“塞薩爾……我可以殺了他們嗎？”
    “可以——但你知道的，這種連靈魂嘯叫都扛不住的脆弱人類不會對我們產生任何威脅。再等等吧，太陽不喜歡沒有信仰的靈魂，現在動手有可能會影響結果。”
    “……好吧。”
    卡莉瑪想了想，還是決定聽塞薩爾的話——反正這些人也逃不出囚籠。
    這些靈魂受到極大損傷的人當然沒法在短時期內醒來，甚至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人類，總是那麽脆弱。
    這麽想著，卡莉瑪看向身邊的塞薩爾。見他正笑盈盈地注視著自己，她也不禁微笑起來，打量起自己的這副血肉之軀，輕聲喃喃道：
    “有了身體之後，我能感受到很多之前感受不到的東西……我能感覺到溫熱的風，也能感受到這些黑水有著軟趴趴的觸感——但這種嬌弱的身體能承受那顆太陽嗎？我很喜歡它帶來的真實感覺……”
    “大概率不行吧，”塞薩爾隨口回答著，“而且就算不被太陽破壞，這身體也很快就會崩潰——這件事我已經和你說過了。”
    “我知道，我知道……”
    卡莉瑪語氣地低落說著。她看向伊瑟琳，發現後者已經閉上了眼睛，而之前那些恐怖的威壓感也已經蕩然無存，似乎留在這裏的隻是一具瘦弱的軀殼。
    這讓她徹底放下心來，對塞薩爾說起那些他們曾無數次聊過的事情：
    “我們可以回到森林，回到我們的家……隻要吃掉那顆太陽，我們絕對能比這個臭婊子更強。”
    “那是自然，”塞薩爾嗓音深沉而平穩地接著說下了去，“我們不僅能變得更強，還有可能與‘祂們’見麵——‘祂們’會注意到我們的。”
    “那隻是你的想法吧……我覺得沒必要和那些東西見麵……”
    卡莉瑪小聲嘟囔著。
    但塞薩爾隻是笑了笑，抬頭看向天空。
    那原本應該是漆黑的夜空，但此刻，這片夜空卻如同夕陽般鮮豔，無數繁星都被這耀眼的光芒所掩蓋，隻剩下那輪彎月還留有模糊的輪廓。
    “我們的‘太陽’馬上就要降臨了。”
    “嗯！”
    卡莉瑪笑著回應了他。
    順著尖銳的哀嚎聲，卡莉瑪轉頭看向那個正從黑水中緩緩浮現的靈魂——這是這片黑水中最後的靈魂了。
    這個最後的靈魂有著年輕金發女性的樣貌，她的身影被某種怪力拉伸成了極長的細線，表情痛苦猙獰，連連嚎叫，就仿佛是“離開黑水”的這個過程讓她再次體驗到了死亡的痛苦。
    塞薩爾和卡莉瑪笑看著這一幕，眼裏隻有喜悅與期待，但在仔細打量這個金發女性的臉龐之後，塞薩爾卻突然開口：
    “反正你的家人也已經離去，你還有什麽好留戀的？還是說你們的死法還不夠屈辱、沒能讓你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嗎？”
    慘叫聲突然停了下來，在塞薩爾說出這句話時，那個靈魂被拉得細長的臉呆滯地看向塞薩爾，眼神中帶著強烈的震驚。
    但緊接著，這個靈魂的表情便變得無比憤怒。她扭曲的麵孔因為憤怒而變得更加猙獰，歇斯底裏地大聲怒吼著，聲音甚至超過了之前的那些哀嚎——可她的這些怒吼聲中卻沒有包含任何“有意義的語句”，有的隻是混亂狂躁的音節。
    “你確實不是魔女，”塞薩爾說了下去，在這些充滿怨恨的吼叫聲中，他的笑容竟愈發燦爛起來，“但弱小就是你們的原罪——作為受到你們愛戴的神父，我很負責地審判了你們的‘罪’，很合理吧？”
    “塞薩爾，你怎麽連死人都欺負啊？”卡莉瑪嬌嗔地罵著，卻跟著燦爛地笑了起來。
    她眼睛笑得微微眯起，但緊接著，她的眼神陡然深沉，笑容也在這瞬間變得扭曲暴虐：“能被選為祭品可是你們的榮幸……哈哈哈！去死吧，死了的也可以再死一遍！你們的靈魂都會變成我們的力量！！”
    似乎是被卡莉瑪的話語刺激到，那個靈魂更加劇烈地尖叫起來，而就在這時，她也徹底脫離了這片粘稠的黑色水域，不受控製地迅速升向天空。
    激烈的尖叫漸漸遠去，在塞薩爾和卡莉瑪喜悅的注視下，那抹淡薄而細長身影變得更加透明，很快，這最後的尖叫聲便戛然而止。
    周圍安靜了下來。
    突然，整個世界墜入無邊無盡黑暗。
    所有光芒都在這頃刻間消失殆盡——上一秒還照亮天地的鮮紅光芒就像從未存在過般不見蹤影，天上的月亮和繁星也不知去向……此刻，這片廣闊的天地竟如同密閉狹小的石室般令人喘不過氣來。
    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的威壓籠罩在每一個角落，在無盡的黑暗中，不僅是塞薩爾和卡莉瑪感受到了那種可怕威壓，就連查爾斯也仿佛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了心髒那般，無法自由呼吸。
    原本查爾斯正跪坐在安吉和厄裏亞身邊，單手搖晃著安吉的身體想要叫醒她，可在世界變得一片漆黑時，他的身體瞬間靜止下來、思緒也陷入了停滯。
    就在這時，強勁的心跳聲在腦海中突兀地響起。
    噗通、噗通。
    這沉悶至極的聲音仿佛是從體內傳來的那般，卻帶給他帶來了一種可怕的躁動感，而在這些心跳聲中，他身體開始變得炙熱，全身的血液也隨著這種節奏而鼓漲著。
    無數刺耳的噪音瘋狂湧進腦海，視線自邊緣處迅速模糊起來，這些似乎都隻是某種可怕展開的前兆，但這些駭人的變化卻沒能引起查爾斯的注意——此刻，他隻是無意識地看向上方的天空。
    深黑的天幕中，出現了一顆跳動著的紅色光點。
    沉重的心跳聲愈發強烈，尖銳的噪音驟然高漲……自這顆如同心髒般的紅色光點出現之後，這些毫無理性的聲音們便突然融匯在了一起，形成了極具節奏感的可怕律動，而在這詭異的律動中，那顆高懸於視線盡頭的紅光也在不斷跳躍著，隱隱中還帶著某種混亂的興奮與喜悅。
    緊接著，這顆紅光的形狀開始發生變化，那些耀眼的血色光芒如同液體般向兩邊緩緩流淌，在漆黑的天幕上劃出鮮紅灼眼的弧線，逐漸形成了一個閉合的、完整的“圓”。
    “啊——！！太陽，褻瀆的太陽！！”
    塞薩爾突然高呼起來。他激動地瞪大了漆黑的雙眼，雙臂熱烈地舉向太空，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顆太陽，隻想將那顆熊熊燃燒的黑色太陽更好地收入眼底。
    身邊依舊是厚重到可怕的黑暗。這顆黑色的太陽並不會照亮這片漆黑的世界，但這詭異的現象和它所散發出的可怕威壓，卻讓塞薩爾心中的激動之情愈發強烈。
    他知道，那就是他們在長達百年的漫長歲月中無比渴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