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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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妃涅槃!
“不錯不錯,畫得可真像,嘖嘖!這手筆就快趕上我了,隻是還差了那麽一點點!”眼皮很重,是誰的聲音在那邊嘮嘮叨叨?
睫毛顫了又顫,一線明光終於照進了她的眸子。微眨了兩下,她用力睜開澀痛的雙眼。
她怎麽了?這又是什麽地方?映入眼簾的是懸在上方三四尺的光禿石壁,灰黑沉黯,隱有水意。“嘶……”她想轉頭,微微使力,頭部的劇痛就生生止住了她的動作。也許可以動動手指,她思索著,行動已先了一步。果然,她的手指頭還是聽使喚的,真好;隻是這身體為什麽好像壓了大塊兒巨石,沉重得讓人絕望。
“咦?醒得還挺快啊,這才剛過五天,你這小妞不錯不錯!”一張頂著蓬亂紅發的老臉刷的出現在她眼前,眼睛對著眼睛,鼻子對著腦門兒。
五天?睡了五天嗎?這還叫醒得挺快?!
“別瞪眼,瞪什麽啊?我是你的債主,對債主要尊敬,尊敬懂不懂?”那雙一點兒不見渾濁的老眼瞪得應該比她大多了,嘴裏卻一連聲地數落著她。
“呃……”剛一開口,喉嚨的幹燥喑啞就讓她閉了嘴。痛啊,連說話都這麽痛。
“不錯不錯,說不了話正好,免得你犯下對恩人加債主不敬的大罪。嘖嘖,嘴上的口子還沒合上!要不要喝點水啊?不要就搖頭,要就點頭。”
那張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真的很可惡,她要是能點頭搖頭,還至於這麽躺著嗎?雖然剛剛清醒,她也不難判斷自己躺在這個石窟的主因,必定是頭部重傷。
“不點頭也不搖頭啊?那你到底是想喝還是不想呢?你不能說話我體諒你,可你一點兒動作都不表示,我老人家怎麽知道你是咋想的呢?不知道你是咋想的,我該怎麽決定給不給你水喝呢?”
她頓感無力,這樣瘋瘋癲癲囉裏囉嗦的惡趣味老太婆,居然是救了她的恩人外加不知道怎麽算的債主?
“我知道了,你這可憐孩子一定是傻了,對吧?不錯不錯,一定是這樣。腦袋瓜兒都差點開了,雖然我老人家妙手回春,可你那腦殼兒太薄,高燒了三天沒死就已經是我的功勞了。”
“你還記得你叫啥不?”那張老臉又一下子湊近了幾分,鼻尖差點戳到她的額頭。
我叫啥?我叫啥……
她怔住,腦子裏嗡地一聲,依稀看見了火光,看見了影綽綽淚流滿麵的一張臉,卻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眼前那張臉刷的又挪開了幾分,一隻髒兮兮的手撥了撥亂蓬蓬的暗紅頭發,臉上的皺紋在看清她的表情後又多了七八條。“不錯不錯,確實傻了!那你現在給我記住啊,你原來欠了我五個金幣,金幣還知道嗎?”
皺了皺眉,她才沒傻,這欠債之說肯定是瘋老太婆編出來的。五個金幣?她大概連五個銅錢都沒有,上哪兒去給她弄金幣?好在這老太婆雖瘋癲,卻念念不忘自己還欠了她的債;看來為了早點奴役她還錢,水米藥湯倒還算沒有吝嗇。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獅子大開口,朝她索要更多的金銀。
“你好像叫什麽明千雪,來來來,你瞧瞧這兩張畫像,是不是我左手這張更像你?”
靠在石床邊的草捆兒上,歇了大半天的她總算有了些氣力。總算是能坐起來了,已經是大進步,再養一陣兒,她應該會無礙吧,除了這個該死的什麽都想不起來的腦瓜兒。
抬眼向瘋老太婆左手中的畫像看去,她的眉頭一下子擰成了結。
這也叫畫像?!這畫上的也叫人?!那分明是個鬼影兒,一頭披散的長發像雜草;腦袋的位置畫上了大小不一的兩個圈,中間滴了墨跡,就算是眼睛了;鼻子是個三角,嘴巴夠大,足足比兩隻眼睛還寬了一分。
她還沒照過鏡子,如果自己長成這副德行,那用不著別人動手,她自己就直接撞牆了。於是她趕緊轉移視線,看向了老太婆右手捏著的那張。
那是一張通緝告示。
上麵線條流暢地勾勒出了一個青年女子的頭像,眉眼平平,鼻梁挺直,嘴巴稍寬,襯在一張側線分明而有棱角的臉上,多了幾分堅毅的味道。
“茲有嫌犯明千雪,七月十五夜縱火殺人,十惡不赦。凡舉報行蹤者,賞一萬銀;擒拿歸案者,賞一萬金。”落款是南域昆城執法公所。
她疑惑地將目光投向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那蓬紅頭發,這老太婆一直在觀察著自己的表情呢。
“不錯不錯,看見我老人家給你畫的像,魂兒是不是回來了一個半個的?就說了,我老人家不但擅長醫術,還是丹青妙手哇,哈哈哈。”
“我,就是明千雪?縱火,還,殺人?”她沒有理睬老太婆的自吹自擂,弄清自己是誰比較重要。
“不錯不錯,你應該就是那個明千雪啊。但是殺沒殺人我老人家就不知道了,瞧你被人家打的三魂離體,估計你也沒那殺人的本事。”老太婆先是點頭,繼而又撇撇嘴搖頭,好像很是惋惜眼前人不像個殺人越貨的主兒。
“我們現在哪裏?您從哪兒弄回來的告示?還有您是怎麽救了我的?”忍住嗓子的疼痛,她啞聲相詢。
原來這裏離護城河並不太遠,甚至離軍營都很近。據說這是任婆婆當初千挑萬選,才在起伏的丘陵中選中的隱秘歇腳處。任婆婆當然就是紅發瘋老太婆了,姓任名飄零,別域過來的老混混(人家稱自己是遊俠)。對方一口咬定自己一年前曾欠了她五個金幣;如今欠的就更多了,這條命都成了人家給的。
據任婆婆說,多虧了她有月下散步,追憶當年無限風光的好習慣;要知道對於大部分普通平民出身的七旬老嫗來講,這種習慣大概隻能到墳堆裏培養了。
七月十五夜,任婆婆從南門外的護城河中撈起了濕淋淋半死不活的自己。
看著任婆婆給她抱過來的髒汙白衣、貼身鋼爪以及一本泡的有些淒慘的小冊子,她不得不正視現實自己就是這個倒黴的明千雪,南堂學院史學分院的講師,而非僅僅麵目相似。此時的昆城到處都貼滿了通緝她的告示,昆城七一五慘案,無數富豪宅邸前的白色燈籠,南堂學院神秘失蹤的講師,這一切一切都成了街頭巷尾人們熱議的話題。
可惜她什麽都記不起來,那些人,那些事,彷如隔了重重輕紗與白霧。
沉重的傷勢提醒她,她這是剛從惡人手下死裏逃生,貿然到昆城探尋自己的過去隻是自尋死路。
“不錯不錯,腦子還沒全傻!我老人家的錢還是有著落的,打水漂的事兒可不能幹。”任飄零瞧著這幾天乖乖吃飯用藥,絲毫都沒有沉冤難昭撓牆泣血傾向的明千雪,讚許地點點頭。
笑話,這樣的大事當前,那些柔弱情態能頂個用?她可沒有娛樂這瘋老太婆的義務。呃,罪過,看在她救了自己的份上,暫且稱呼一聲任婆婆好了。
明千雪素來冷靜,此時的她正斜倚在洞口的陽光下,微微眯了眼眸端詳手上那本秘籍。
“任婆婆,您今天還……‘不錯’?”她懶洋洋的打招呼,看任飄零一屁股在她麵前的草叢坐了下來。
“嗯嗯,不錯不錯。但是呢,如果能早點把你踢走,盡快給我賺些金幣銀幣回來,我就感覺更不錯了。你這幾天是食量驚人啊,我老人家好不容易積攢的那點兒存糧就要保不住了。”任飄零眉飛色舞的說著,一點兒看不出心疼糧食的模樣。
“要不,您把我交給執法公所?一萬金幣,足夠您老人家一個人大魚大肉吃上二三十年了。”
明千雪嘴上輕描淡寫,看也不看對方的表情。眼光投向斜上方鬱鬱蔥蔥的枝葉,那裏有陽光斑斑駁駁地透了過來。
嗬嗬,她明千雪很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