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文錢難倒英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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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妃涅槃!
    中域南部的氣候與昆城相差並不太多,畢竟相隔不算太遠。不過一路行來,顯見中域人穿衣打扮、說話行事都和南域風土有很大不同。明千雪在心裏又膜拜了一把任婆婆任大人,扮啞一事,可稱為天才手筆。想想逃亡路上,若身帶北域名牌,滿口南域鄉音,就算不是被官兵撞見,平日與人相處,露餡遭疑也總是免不了的。
    啞巴真好,身世來曆,統統省了。
    這不,剛剛又替她擋去了許多麻煩,順順當當的隻花五十個銅錢就坐上了往北去的一輛馬車。當然,不是供她一人乘坐的私車;要是想單人獨坐,起碼也得再加兩三倍,也就是一兩個銀幣的價錢。
    “這位妹子啊,你也要往木羅鎮去?”馬車照舊搖搖晃晃,跟在她身後上車的那個中年女人貌似閑得慌,過來同她磨牙。可惜她頂多隻能回應個點頭搖頭的動作,真是不好意思。
    見她點頭,那女人繼續問“是不是到木羅鎮投親戚?”
    搖頭。
    “那就是要去鎮子上找活兒做?”
    還是搖頭。
    “對了,你一定是去花火會碰運氣的,對不對?”
    明千雪遲疑了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什麽花火會?她要是知道就見鬼了。可眼前的女人尋根究底的精神十足,不問到她點頭怕是不會住嘴的。那女人一見猜中,咧開個大大的笑容,骨節分明的大手往明千雪肩膀上一拍“我就知道!”
    “不過妹子啊,雖說木羅鎮不比大城,人沒有咱育倉多,可花火會一向是頂頂熱鬧的。十裏八村南來北往的都往那兒擠,想撈那個頭獎二獎?唉,不容易喲!”明千雪正以為對方總算能安生了,沒想到人家又湊近了推心置腹。唉,這位大娘,哦不,這位大姐!我真沒有想那麽多的,您老也太操心了點兒吧?隻是這些話都被憋在了肚子裏。
    見她搖頭,那操心大娘接著開口“你是說沒想得獎啊?就是為了湊個熱鬧?大老遠的跑過去又花車錢又得打尖住店,那得破費多少啊。你這妹子到底年輕,真是不會過日子。”
    滿頭黑線,明千雪此時就算不啞也無語了。
    她低頭做反省狀,順便閉上了眼。沒過多久,明千雪就在那女人沒完沒了的囉嗦中迷迷糊糊地打起盹來了。
    “下車了下車了,到地方了啊!”
    怎麽還是你?明千雪無聲長歎。
    “妹子啊,走,這兒我熟!保管給你找個便宜又幹淨的地方歇著。花火會後天才開始呢,你不如先去木羅湖和神廟逛逛。”
    鑽出車篷,明千雪瞅瞅天色,也確實得找個地方住一晚了。拿感激的眼神送走口幹舌燥的大娘,明千雪總算得了清淨。別說,這個小旅店雖然不大,搭上店主人自己住的總共才五六個房間,但看上去就幹淨舒適。刨的平整光滑的木板牆,四條腿兒的簡單小床,方方正正的木桌,外加一把高矮適中的木凳,房間內觸目所及都是未上油彩的家具,散發著木材本身的清香味道。再加上杏黃的輕紗窗簾,雪白的床頭幔帳,淺藍的床單軟枕,說不出的明快柔軟味道讓人心生歡喜。
    還真得謝謝那個操心大娘才對,否則自己在這陌生的小鎮,到哪兒找這麽中意的地方來住呢。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隨後一個掌櫃模樣的女人推門而進。“您看這裏還行吧?”
    她微笑點頭。
    “剛才王大姐說了,錢都您來付,是嗎?”
    再微笑點頭,看來熱心大娘姓王,跟掌櫃還挺熟。
    “那就好了,不打擾您休息。對了,晚飯是送過來還是在院子裏吃?”
    明千雪指指桌子。
    “好的好的,一會兒就給您送過來。”
    瞪大了眼睛,正打算結完帳就上路的明千雪簡直不能相信,住一個晚上外加兩頓便飯,居然要收她五十個銀幣?!五十個銀幣啊,五千個銅錢,那是三口之家不太奢侈的話能吃上兩個月的柴米錢!這是赤裸裸的打劫。
    可眼前的掌櫃一臉疑惑的樣子,貌似不能理解自己的憤怒。“您昨天不是說了,錢都您來付的嗎?”掌櫃見明千雪臉都憋紅了,開口詢問。
    明千雪點點頭,她記得對方的確這麽問過。她也沒打算賴賬啊,可這也太貴了吧?!
    “那就對了啊,住一晚上得三個銀幣,吃三頓飯隻收您一個銀幣,我們這兒最實惠了。”
    明千雪再點頭,大鬆一口氣。就說啊,三個銀幣一晚,的確很劃算,她也付得起。
    “您親戚王大姐不是還欠著小店四十個銀幣嗎?說好了這個月底前一定還上的,昨天她說都由您一塊兒給。”
    咣,五雷轟頂。
    一屁股跌坐在櫃台前的木登上,她牙齒咬得咯咯響。該死的騙子!天打雷劈的騙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昨天還謝她?應該卸了她才對!是不是護城河裏遊一遭,自己真是腦袋進水了,想著要小心小心,最後還是中了人家的招。抱著腦袋,明千雪悔得腸子都青了。
    現在該怎麽辦?那掌櫃應該認識王大姐,否則也不會賒賬給她。明千雪蹦起來一把抓住掌櫃的手,一邊搖頭一邊比劃,想表達自己和那騙子沒關係,讓掌櫃找那人要帳去。此時的掌櫃已經驚了,生怕眼前這人賴賬。昨晚王大姐就討回了欠條,說是自家人都在這兒住著,跑不了的。現在萬一讓這人抹了帳去,當家不扣了她的月銀抵債才怪。
    於是明千雪悲劇了。
    一番臉紅脖子粗的啊啊叫嚷鼻涕眼淚之後,龍大娘塞給她的大包袱當時易主,連腰間任婆婆為她掖了的二十個銀幣也被洗劫一空。被罵罵咧咧推推搡搡的趕出旅店大門的時候,不得不認命的明千雪腦子裏還在算帳。騙子欠了四十個銀幣,自家欠了四個銀幣,明明是四十四個,咋就非說五十個銀幣了呢?話說收她四個銀幣還少她一頓午飯呢!
    難不成這店本就是黑店?
    其實明千雪還真冤枉了店家,那王大娘臨走前可是又點了不少時鮮果品和鹵煮牛肉;俗話說得好啊,騙人騙到底,宰人宰到家。一腔憤懣無處訴的明千雪,把夥計砸到頭上的破爛小人書往懷裏一揣,失魂落魄的一路遊蕩,不知不覺出了鎮子。
    腳下的路豁然開闊,清涼氣息撲麵而來。明千雪抬頭望去,竟見麵前一汪盈盈秋水,在碧空豔陽下閃著粼粼的波光。
    木羅湖,騙子口中的木羅湖。
    明千雪心神終於定了定,邁步向湖邊走去。山水滌人心,坐在湖畔的一塊石頭上,明千雪閉上了眼,深深呼吸。水氣沁涼,略帶微微的水草腥味。遠處應該有人在平緩細沙灘上嬉戲,笑聲隱約。還有更遠處,那些叮叮當當的聲音,大概是有人在鼓搗建造些什麽。
    沒有叫賣,沒有吵嚷;沒有殺氣,沒有血腥。睜開眼,回頭看看來路,東邊的木羅鎮在湖水比照下立時小了許多。胸中悶氣漸漸消散,她恢複了冷靜。唉,沒了就沒了,錢是人賺的;好在早起新換了身厚些的秋裝,看上去還沒那麽落魄。
    明千雪終於下了決心,騙子所說的什麽花火會,她是一定得見識見識了,那應該是最快的賺錢途徑。
    不過在那之前,先得考慮一下今夜的落腳處,總不能就在湖邊過夜吧?雖說白天太陽還算給力,但是半夜寒涼,湖邊沒準兒還能凍死人。就算凍不死,感冒發燒也是了不得的,她現在可沒錢抓藥熬湯。可是去哪兒好呢?沒錢實在是太難了,最便宜的臭烘烘的大通鋪怕也得五十個銅錢。別說五十個銅錢,她現在身上一個銅錢都沒有。
    一文錢難倒英雌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