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附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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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妃涅槃!
桑柔終於醒來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
葉離正坐在床邊,琢磨這個神秘的吳念和吳素。這個住所隻有她們二人,想來應該是當年脫離了家族之後輾轉大陸另謀出路,不知何故羈留此地。吳念目盲,不知道作何生計?素兒還小,看樣子年紀應該剛剛可以入初等學校。表麵上看跟那些四處闖蕩的人沒什麽大區別,可她們行事如此出人意表,來頭耐人尋味。
“葉離,你果然還是及時趕過去了。”桑柔睜開眼睛,見到葉離的瞬間明顯鬆了一口氣。
“從什麽時候開始算計我的?怎麽好像每一步都是你計劃好了的,隻有我滿頭霧水?”葉離眯起眼,看著麵色已經恢複正常的桑柔。
“你想多了,貴人。這就是緣分,也是我的運氣。”桑柔說著,掀開被子下床,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她隨意打量了幾眼,才轉頭問葉離“這裏不是如鄰,是哪兒?”
葉離抬眼,“我還想問你呢,吳念大姐可說好了,等你醒來真相自明。”
“吳念?!哈哈,無念!”桑柔的喜形於色倒是讓葉離嚇了一跳,這個桑柔從見麵開始到現在已經換了好幾次麵目,這會兒很像是突然發了癲。
“桑姑娘醒了?”隨著桑柔的笑聲,吳念行走無礙,出現在這間臥房門口。她同樣麵帶微笑,可葉離卻忽然發覺吳念的笑容裏帶了幾分悲憫。隻是葉離還來不及判斷清楚,吳念的臉上又恢複了淡然平和的神色,就如同葉離初見她一樣。
“不知道是幾姑娘?你的香氣消隱了不少,我隻能聞出來你是桑家後人無疑。”
葉離恍然,居然是香氣?靠香氣來辨識是什麽人?可是她怎麽一點兒也沒有聞到桑柔身上有什麽特別的香氣呢,不過是尋常熏衣香罷了。
“我行九,姑姑是家族中的三主事。”桑柔大大方方地回答,一點兒不見了當初的別扭“無念法師,您果然來了瑞爾城。我本來隻是想碰碰運氣的,沒想到我的運氣居然好得出奇。這大概都得感謝葉離,我從她身上看到了紅氣,想來跟著她一定是沒錯的了。”隨即桑柔轉向葉離“謝了,沒有你的話,我大概還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找到無念法師。”
葉離怔住,吳念,居然是法師!
可是法師不是不能受領女兒的嗎?她們應該好好地呆在神廟裏供奉神祗才對。就算是雲遊法師,也沒聽說這個雲遊法!居然有了自己的私宅,而且還偷偷收養或者受領了女兒!
“桑九姑娘,家師算準了你們會有人在年底來這裏尋她老人家。隻是她隨性慣了,不可能一直在這裏等,所以就派我留了下來。”
吳念說到這裏,素兒剛好端了清粥和小菜上來。桑柔問葉離早已吃過,自己便不客氣地稀裏呼嚕風卷殘雲,吳念則帶了笑意坐在葉離旁邊的椅子上沒再開口。
葉離卻是越聽越糊塗,怎麽還出來一位“家師”?
正待發問,卻聽見外麵的大門上啪啪啪,有人正在扣打門環。葉離一驚,不會是桑柔這丫頭的麻煩跟上來了吧?不過算算時間,這會兒距離正午已經過了三四個時辰,約莫戌時都到了,那幫人要找來的話也不該等到現在。心下稍定了幾分,抬眼去看吳念,卻見這位法師正掐指冥想。
叩門聲不緊不慢,還是三聲,吳念終於開口“素兒,去開門。”
小丫頭脆生生地應了,小跑著奔了前門。
“桑疏姐!”素兒領著一人進門來,桑柔放下碗筷奔了過去,抓住了眼前人的手,隻喚了一聲便哽住。葉離雖然看不見背對自己的桑柔是何神色,但約莫是淌了眼淚。
“素兒,把那香粉趕緊沿圍牆撒上,再有人叩門就別再理睬了。”吳念並未招呼進門的女子,反是叮囑素兒趕緊照做。葉離漸漸有些領悟,吳念其人的確早就做好了準備來迎接桑家姐妹,她倒是個不經意闖進來的旁觀者了,但願不是遭人嫌棄的“不速之客”。吳念叮囑素兒所做的,一定是防止桑家姐妹二人的蹤跡被發現。香粉,就是為了遮掩桑家人身上特有的氣息吧。
葉離打量進來的似乎叫做桑疏的女子,風塵撲撲,衣衫破舊,身上似乎有傷,血腥氣味甚至都未曾完全消除。如果不是趕路太急來不及淨身洗漱,那就是直到今天還在同什麽人廝殺。
“小柔,你真的在這裏,姐姐還以為見不到你了!”那女子強壓住眼淚,終於說出話來。
直到桑疏被素兒招呼著去洗澡更衣換藥的時候,葉離才從三人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大概明白了幾分。
桑氏家族在曆史上就是有名的修武世家,世代居住於西域主城托隆,隻是幾百年前曾有一段離奇的公案,讓桑家蒙受了不白之冤。後來桑氏舉族遷徙,據說是定居在了流沙大漠之中。雖然西域幾經變遷之後,後來的域主曾為桑氏翻案,但桑家從那時起便轉入低調漸漸不為人所知。
說起這段公案,眾說紛紜,各種記載都有。隻是不管是何種版本,內容如何離譜,始終都沒有離開一個起因——神門之鑰。
飛升天界,與眾神平起平坐,可以說是埋藏在人們心底最大的夢想。而有了神門之鑰,據說就可以開啟通往天界的大門。當然,這些都是傳說。葉離從來沒把這個什麽鑰匙當真過,懷璧其罪,要想害人的話,捏造這樣的一個東西出來的確可以輕而易舉借助貪婪者的手毀掉自己的敵人。
隻是葉離沒想到,桑家居然真的有這麽一個類似的寶貝;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已經親眼見識過了——就是那個白色半透明的玉蟾蜍,上午在茶館險些被那個叫妙兒的小姑娘偷走的玉蟾蜍。
在桑疏和桑柔口中,這個蟾蜍叫做“天玉蟾蜍”。
此事離奇,但是還有更離奇的。那就是桑氏自從移居流沙大漠之後,竟然在桑洲發現了一種奇怪的植物,名字叫“附骨香”。但凡幼時食用過附骨香的果子,身體裏就帶上了那種至死不消的香氣。隻是這種香氣在活人身上時,尋常人無法聞到,唯有同樣食用過這種果子的人才可以。當然,活人死去之後,這種香氣就會突然大盛;連帶著屍體也被“附骨香”化掉,久久不散。
隻要是桑家人,各個都服用這種神奇的果子。
所以,桑氏家族的人要想找到彼此非常容易。隻要在風向正確之時恰好聞到這般香氣,便可確定對方的所在。而桑家人去世之時,無須墳墓無須棺槨,香魂嫋嫋之間肉身消散,甚至比貴族化作泡沫的死法還要脫俗。
葉離聽見桑疏就是靠著香氣才找到了這裏,忽然覺得自己也應該和蝶衣如煙等人服用上幾顆附骨香的果子,這樣的話彼此尋覓便簡單容易得多了。可是後來竟然聽桑疏又說,桑洲已經變成了無人的死地,葉離瞬間就明白了何以吳念會露出那一絲悲憫的神情。這位神秘的法師,想來是早就算出了桑家的這般際遇吧?隻是為什麽不能去救呢?或者示警一下也不可以嗎?
這些疑問大概不僅僅是葉離有吧,要不然吳念也不會對她們幾人又說了那麽一番話。隻是這番話雖然讓葉離明白了前因後果,卻感覺自己又陷入了在木羅鎮麵對鎮長大人時的心緒怪圈。
吳念說,她的師父早就提醒過桑家族長,但桑家族長自己也懂推演,具體安排都是族長在做。
吳念還說,當年她獨闖大漠險些喪命,桑家的救命之恩一直銘刻於心。但同樣在桑洲遊曆的靖難法師收她為徒之後,曾鄭重吩咐不可擅自改動他人命數。所以,她隻能等待。而桑家因為這個傳家之天玉蟾蜍再次卷入是是非非,原本就是定數。
“無念法師,這個蟾蜍真得這麽重要嗎?”桑柔受到的衝擊比葉離大得多,桑疏出去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眼前的法師。當年這位法師被桑家人所救時她年紀還小,她都沒想到能順利地碰上。原本這次出門是被姑姑激將,姑姑說她隻會賴在桑洲,沒有能力像家族裏的各位姐姐那樣四處闖蕩。她不服氣才立誓般說要當雇傭兵去殺魔獸,而這蟾蜍也是族長姨娘說送她保平安的,順便提起當年的目盲法師可能也在瑞爾城,說法師可以幫她許多忙,找到了最好。
“九姑娘,族長既然把她交給你,那就說明你是最適合保護它的人。不管它是不是真的那麽重要,你都不要辜負族長和你姑姑的期望吧。”
吳念的神色中有熟悉的悲憫,卻被很好地掩飾了過去。葉離明白,在真正傷悲的人麵前,同情的力量如此低微。
桑柔默默點頭,她忽然抬起微垂的臉頰,問道“法師,有件事還請你告訴我,我自己看不清楚。”
“你說。”
“追殺我的人和傷了我姐姐的人,是一批嗎?還有去桑洲的那些人,也是一夥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