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妃涅槃！
    五月初六，陸楓的泥人攤子前照樣排起了長龍。他雖然並未明說今日是最後一次出攤，但種種關於他的推測早就口口相傳，所以今天來的人竟然出奇得多。站在隊伍中，人們彼此正交流著有關那些泥人的神奇之處。
    “真的有靈光發出來啊？”
    “是啊是啊，我姑姑受那靈光一照，立刻就覺得神清氣爽，吃了半年藥都沒用的老毛病就好了！這才幾天，姑姑已經能打拳了！”
    “那算什麽啊，我那個相熟的老姐姐買回家那組更厲害呢！她隻是因為喜歡得很就每天看上一小會兒，沒想到啊，多年沒增長的內力等級居然突破了！”
    陸楓那張塗抹得奇醜無比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若非奇貨，又怎能如此順利得到消息。他抬眼掃視一遍排隊和圍觀的人，不意外看到很多熟麵孔，其中還包括上次提起絕影峰百人榜排名變動的年輕姑娘。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一張並不算出奇的麵孔吸引了過去。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角度，以便於將目光藏在鬥笠下，既可以偷看別人也不至於暴露自己。
    好在定下的比賽講武師故事的時間還沒到，大家隻是一邊排隊一邊討論；所以他也還有充足的時間來靜靜觀察一下他感興趣的人物。比如這位站在左側人群裏，頂著平凡皮相，唇角卻總帶著一抹慵懶和嘲諷笑意，看不出到底二三十歲還是六七十歲的姑娘。
    那姑娘似有感應，忽然眸光流轉，視線在陸楓身上停駐了片刻，便又倏忽滑了開去。
    隻這一眼，陸楓卻瞬間一個激靈，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那雙眼底其實沒有一絲懶散的笑意，冷漠銳利，仿佛看穿了他所有偽裝，卻又不屑拆穿或刺探什麽。
    陸楓的心神卻因了這一眼，愈加牽係到那姑娘身上；以至於排在第一位的顧客開始講述，他都表麵上做出興致勃勃聆聽的模樣，實際上一句都沒有入耳。這種狀況直到那個大概與董纖纖有些關係的姑娘開口時才有所改善。
    “今天我要講的，還是咱們東域武師爭奪百人榜的故事。”
    周圍有知情的人小聲嘀咕“該不會又是董武尊的故事吧？”聲音雖不大，但是因為眾人多半都是湊熱鬧聽故事來的，所以個個豎起耳朵的情況下，這帶了幾分揶揄的話還是沒漏了去。
    那年輕姑娘今天倒表現得落落大方“當然會有董武尊的出場啊，但是今天我要說的卻是我們東域最年輕的武尊，第一武師蔣一諾。”
    蔣一諾在東域的聞名程度與任如煙在北域的情況大體相同，隻不過蔣氏家族是特殊的平民，而任如煙為貴族出身而已。所以如果今天這姑娘說不出什麽新鮮有趣的故事，大家估計又得送她噓聲一片了。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姑娘給大家講得居然是蔣一諾的一段不光彩的故事，涉及到蔣大武師打遍東域無敵手的武技“伏魔吼”。原來這蔣武師的這套聲音攻擊武技居然是從魔獸山脈的一頭上古魔猿那裏學到的，而且關鍵的是她學會這套武技之後，將那魔猿給殺了。
    “魔猿怎麽可能教給人類功法？”立刻有人質疑，這年輕姑娘今天講的故事已經有毀人聲譽的意思了，大庭廣眾之下敢這麽說，倒也真讓人佩服。
    “是啊，有什麽證據？”如果是真的，向魔獸學武功本身就夠讓人非議的了；再加上屠戮“獸師”，雖然魔獸比不得人師的地位，到底這動手之人也是做了件禽獸不如讓人不恥的事情。如此一來，就算有人堅持認為魔獸本身就是人類的敵人合該殺戮，蔣大武師的人品聲名也肯定會受到質疑。
    陸楓邊聽邊留意人群中那個引他分神的女子，剛好見到她眼睫低垂，似聽非聽的神態。
    “大家若不信，不妨花錢去問問通天樓，看看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那姑娘不再像昨天那樣事事急於爭辯，反而開始間接為通天樓拉單子。
    議論的聲音終於漸漸小了，輪到一個排隊的人來說故事。隻不過再無人講出比蔣一諾的獸師事件更轟動的事情，所以那姑娘依然得到了一套泥人。在她笑著對他說謝謝的時候，陸楓卻看到那個人群中觀望的女子一轉身沒入了人潮。
    陸楓也隨意使了個障眼法，抽空子從人群中鑽了出去。他一直用若有若無的精神力鎖定了對方的位置，怕引起對方警覺所以聯係得不緊。
    對方兜了幾個圈子，似乎是在等什麽人。過了一段時間才開始曲線跟上了某個目標，然後一路出城去了。陸楓尾隨其後不遠不近，自己感覺把握得還比較穩妥，不會輕易被發現也不會跟丟。路開始變得崎嶇不平，顯然已經離了官道。不多時來到了一處半山村，前麵跟蹤與被跟蹤的兩人都閃身進了村子之後，居然同時不見了。
    葉離和段昊兩人在絕影神廟並沒有耽擱太久，靈玉手鐲的通行令功能讓她們非常順利地啟動傳送法陣，藍光閃過後，兩人出現在了北域主城瑞爾神廟的一座偏殿中。
    確認這裏是瑞爾神廟之後，葉離稍稍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對於回歸靈學院去見任酌月的事情有些緊張。任酌月與她“交易”之時的表現和後來靈石通訊中大有不同，葉離越是回想越覺得隱隱不安。前後思量，穩妥起見，她最後還是帶著段昊先回到了無念法師的住處。
    小姑娘吳素對葉離的出現非常歡迎，因為自從任如煙帶走了桑氏姐妹和莫淺之後，她姑姑這裏就冷清地要命了。
    對於段昊這個男人的出現，無念法師和小吳素都淡定無比，畢竟前麵已經有林子軒打了頭陣。妙的是段昊和小家夥非常投緣，葉離和無念法師詳細解釋之前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的時候，段昊那邊一大一小已經就輪椅的千變萬化開始了展示與探索。
    “遺世花？”無念法師略作沉吟，對葉離道“能否將七長老的靈鐲借我一觀？”
    葉離當然允諾，將紅色的靈鐲掏了出來，遞到無念法師的手中。然後葉離便驚訝地發現，無念法師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居然輕輕鬆鬆就溝通了靈鐲，將那曾經見過一眼的玉匣從中取了出來。
    “您是怎麽辦到的？”無念法師並無靈力，而且雙目早盲，葉離從來沒有忘記這一點。
    “你低估了法師的精神力。”無念法師微笑，“而且這位七長老的精神烙印此刻已經非常模糊，你靈力等級還是不夠高，所以沒辦法打開。”無念法師說著，雙手已經去摸索玉匣的機關，似乎是準備打開來“看一看”遺世花。
    “等等，”葉離忍不住出聲阻止“法師，這花兒應該含有劇毒，您這樣打開沒有關係嗎？”
    “家師提及她幼時曾經見到過一朵，”無念解釋“我有分寸。”
    葉離便不再說話，看無念法師靈巧的雙手打開了玉匣，那朵黑色的花朵保持著當初綻放的姿態，出現在了葉離眼前。
    “真的很香。”無念法師輕語，而一旁的段昊和小吳素也圍了過來。小丫頭驚叫“真的有黑色的花啊，我一直以為姑姑是在哄我呢！”段昊點點頭，也讚歎這花兒的香氣世間罕見。
    不出一刻，無念法師已經將遺世花重新放回了靈鐲。吳素嘟著小嘴問“姑姑，再看一眼不行嗎？”
    “素兒你倒是沒關係，但是我們三個大人可就慘了。”無念法師摸摸吳素的頭發，“這花暴露在空氣中不能不能超過一刻鍾，否則見到或者聞到它的人都會功力倒退，不管你修習的是什麽都一樣。”她微微歎了口氣，似在感慨“據說這種力量來源於花中的一種叫做‘迷醉’的毒素，越是有執念的人越是中毒深。”大概隻有沒有太多想法的小孩子，方能逃過此花的影響吧。
    葉離在聽到“功力倒退”的時候，已經想起了任淩霄。執念，執念，隻怕這世上多得是中毒之人。
    “法師，尹乘波其人，您了解多少？”葉離原本想問尹乘波是正是邪，將將出口時卻覺得自己問得天真。
    “尹乘波是東域貴族中的一個異數，極少數既修靈又具備強健體魄的人。”無念法師補充“就像北域的任如煙一樣，她修習的功法也是逐步加強肉身力量的高級功法。隻不過她不像任如煙那樣有一番雄才大略，她是個率性而為不按常理行事的人，東域貴族不屑與之為伍。”
    “是不是因為她神偷的名聲？”葉離還記得藍藥師與自家徒兒那句簡短對話裏透露出來的訊息。
    無念法師點點頭“有一定的因素在裏麵。最主要的是，她並不嚴格地把自己劃歸到東域貴族這個圈子裏。這人交遊廣泛，五域內都有敵人和朋友，曾經為了件不大的事情在西域地麵殺了好幾個向她求助的東域貴族。”當然，說是求助，其實是把同為東域人這一點拿出來當條件講，惹惱了反複無常的尹城波。
    “尹乘波似乎很了解遺世花。”也許這個尹乘波曾經出入過遺世鄉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