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和蠍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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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是沙漠最後的眼淚……”
    程箏一麵記錄儀器上顯示的數據,一麵喃喃。
    她進這該死的實驗室前,傳奇鑽石“沙漠最後的眼淚”剛拍出天價,正是外界熱議的話題。
    可就算是號稱“沙漠(末)之淚”的鑽石,在程箏看來,也遠遠不及克裏斯的尾後毒針美麗炫目。
    半人半蠍的男人在避光的樹叢中閉目休憩,樹叢完美掩蓋了他的身形,但無處不在的攝像頭使他的隱匿失效,將他的狀態忠實地傳遞到玻璃窗外的屏幕上。
    “你說什麽?”一旁的同事問。
    “我說蟲子真可怕。”
    “?”同事露出無語的神色。她的潛台詞再清楚不過:怕還看個不停。
    玻璃後的蠍人無聲豎起耳朵。
    “因為會怕到頭皮發麻。”程箏打個激靈,“然後疲憊就一掃而空,可以繼續工作了。”
    “不過最近大家都難靜下心,畢竟鬧得那麽厲害……”同事似有意似無意地把話題拐到另一個方向。
    哈特集團的一把手垂垂老矣,幾個兒女爭相奪權,波及到了核心實驗室,短短幾個月內,高層接連發生人事變動。上個月這片區域的主管還“過勞猝死”了。
    甚至有人開始試探她——她並不認為同事的話出自無心。
    程箏曾和一把手的私生子瑞文傑曾做過一段時間的校友,這件事不難打聽。
    事實上,因為這段經曆,她進實驗室前的審核更為嚴格,進入實驗室之後,也受了頗多刁難,但她最終還是站穩了腳跟。
    程箏靠的就是態度。
    “注意你的言辭。別忘了自己是怎麽來的。這是我們能摻合的事情嗎?”程箏疾聲厲色。
    除了幾個主管外,其餘的人連實驗室的位置都不知道,包括程箏和同事,她們都是簽下保密協議後,被蒙頭帶來的。
    在外界,她們或許是備受期許的科研新秀,但在這裏,也隻是小嘍囉,若被權爭的漩渦掃到,便會粉身碎骨。
    同事怏怏離去。程箏清楚,她又要被刻薄假正經了。
    常年封閉的高壓環境下,這幫眼高於頂的博士們的娛樂乏善可陳,除了拉踩對方的研究成果外,就隻剩貶低八卦他人了。
    同事離去後,克裏斯睜眼,靜靜看她,準確地說,是看著攝像頭,深金的眼睛熠熠生輝,如同遺落的鬆脂,時刻等待火焰,“你這樣會沒有朋友的。”
    程箏聳肩,表示無所謂。
    誰會在乎垃圾的友誼呢。
    實驗室裏最需要提防的不是實驗體,而是學術造假被外界曝光,人品堪憂、受人唾棄的同事們。
    抄襲學術論文的,偽造數據騙獎騙錢的,突破倫理非法實驗的,不一而足,這裏是徒具才華而無品德的學術垃圾回收站。
    除非走投無路,或者瘋狂到了極點,誰會加入這個基因改造實驗室,接受哈特集團的壓榨,在地球上見不得人的角落(鬼知道是在海底還是沙漠中央),做見不得人的實驗,在重重安保人員的監視下交談、工作,乃至於生活。
    就像她們觀察實驗體一般,保安也觀察著她們。
    程箏確信,今天發生的一切,她與同事的對話,她與蠍人的對話,都會實時被傳遞出去。
    同事們不可深交,反倒是實驗體中還有可圈可點的人。
    比如克裏斯。程箏看過他的檔案。
    和大多數實驗體一樣,他是個身強體健,抗造耐操的傭兵。他所在的小隊在雨林中不幸全滅。作為隊長的他隻剩下半截上身,垂死之際遇上了哈特采集基因的科研隊伍,接受了那時技術尚不成熟的手術,憑借驚人的意誌熬過排異,活了下來。
    集團為保證實驗順利,待遇極優,在進入實驗前會給一大筆錢,實驗體的買命錢尤為豐厚。
    克裏斯一分沒花,全都轉給了戰死隊友的妻兒。
    程箏的同事們就未必能做到這一點。據她所知,至少有三個人誇耀用這筆錢買凶殺了“舉報我的狗屎”。
    “今天想吃什麽?”程箏記錄完後順口問道。
    “和昨天一樣,如果能多一點青菜就更好了。”
    “我的數據怎麽樣?”蠍人問她,“我還健康嗎?”
    這問題不少見。
    實驗突破人類倫理底線,不少實驗體在性命垂危時能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等撿回一條命後就開始後怕,追著研究人員問這問那——實驗室並不禁止此類交流,隻要對話發生在攝像頭下就一切好說。
    但克裏斯並不常問。
    他的氣質不像蠍子,像雄獅,時刻氣定神閑,從不擔驚受怕。
    他進了實驗室,就好似進了療養院,別人戰戰兢兢,提心吊膽,他一個被實驗的卻比做實驗的還逍遙自在。
    程箏第一次給他打針的時候還被他安慰過,“手不用抖,別緊張。”
    他不知道,她的顫抖是因為興奮,而不是緊張。
    她終於在實驗中接觸到他了。
    克裏斯以生命力頑強,基因融合穩定著稱,初代技術下保持理智的實驗體僅剩他一個。他是炙手可熱的明星實驗體,在主管過勞猝死後,幾個有權接管他的負責人都搶成了狗腦子。
    蠍人一直很平靜,接受同類實驗體的離去,接受負責人們的爭搶,也接受落在身上的繁雜項目。
    打什麽針,吃什麽藥,他都異常配合,從不多嘴,好像毫不擔心自己的情況。
    因此在克裏斯問出這種問題後,程箏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但實時數據顯示蠍人心情一如往常,很平穩,不像在憂慮自己的健康。
    或許這隻是他隨口一問,就像她隨口問夥食。
    蠍人和別人交流的其實並不多。多是等人問,才會回答。隻有麵對程箏,他才會主動多聊幾句。但也隻是偶爾。五六回見麵裏有一次的頻率。
    或許因為她也是亞洲人的緣故,克裏斯才對她有些不同。哈特實驗室的亞裔並不多見。
    不過程箏疑心他是混血。在檔案上他的頭發就帶點卷,接受基因改造後,他的頭發仿佛被燙焦了似的,更黑更卷了。
    “很健康。”
    蠍人體能狀態一直很好,上周還打敗了一區最強的實驗體。那是個帶毒的銀環蛇人,一滴毒液足以放倒成年大象。但克裏斯更勝一籌。
    像和她做對似的,程箏話音剛落,一塊屏幕上顯示的曲線就開始了斷崖式下跌。
    程箏一邊緊急噴入藥霧,一邊呼叫負責人。
    實驗室防她們跟防小偷似的。即便程箏知道如何應對,但也不能打開玻璃牆入內救助。她的權限不足,隻能先征得負責人同意。
    “克裏斯,你感覺怎麽樣?”
    “很不好……”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克裏斯負麵的話語。
    幸好搶到克裏斯的負責人對他很重視,他臨時調高了程錚的權限,遠程指揮,命她入內處理。
    “博士放下了手頭事務,正在往這裏趕來。”程箏告訴克裏斯。
    “別緊張……”負責人咆哮的聲音太響,連克裏斯都聽見了。他露出安撫的笑容,突發狀況使他麵色蒼白,但笑容的感染力卻沒有由此降低,“我相信你。”
    “你就從來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嗎?”
    “你不也從來不擔心。”
    “有道理,”程箏戴上手套,壞心地把膠質手套啪地拉出一聲響,“我也相信我自己。”
    負責人趕到的時候,特製玻璃牆已經封死。程箏蹲在躺倒的蠍人旁,衝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負責人下意識地看了蠍人的螯針一眼,瞳孔驟然縮緊。
    牆內,程箏並指成槍,對準負責人,輕輕啟唇,“嘭。”
    牆外,負責人應聲倒地。
    程箏吹去槍口硝煙般吹了吹手指,她戴著手套,防止提取克裏斯尾針毒素時誤傷自己。不過一切都很順利。提取時毒素沒有浪費,相中的獵物也及時跳入了陷阱。
    對她的頑皮舉動,克裏斯笑著搖了搖頭。
    程箏剛剛放出了他的毒素,它藉由通風管道在這個實驗室內迅速蔓延,唯有密封的觀察室是安全區。
    程箏原本不能完成這一係列操作,但誰叫負責人調高了她的權限,並且在還來不及解除的時候就被毒死了。
    類似的場景在核心實驗室的數個區域同時上演。
    瑞文傑埋下的釘子猝然發難,打了實驗室一個措手不及。
    實驗體們四散奔逃。保安們亂成一團。各區的負責人自顧不暇。
    實驗室對她的懷疑沒有錯,她當然是私生子那方的人,甚至在瑞文傑成氣候前就已經加入實驗室的克裏斯也是。
    隻不過她們的目的並非奪取哈特,而是摧毀它。因此在各方的釘子們你一張牌我一張牌,有來有回地試探較量,按部就班漸漸白熱化的時候,她們直接撕碎紙牌,掀翻桌子。
    “接下來做什麽?”克裏斯問她。
    她進入實驗室的時間比克裏斯晚,與瑞文傑的關係比克裏斯緊密,因此得到的計劃也更為詳盡。
    “等黑客搞定‘紅桃’,聯絡我們,告訴我們怎麽毀掉數據,包括路線和密碼。如果沒有密碼,就靠我們自己發揮,抓個知道密碼的人。”程箏帶上防毒麵具,出來剝走了負責人的權限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