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和蠍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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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箏的喉嚨抽緊了。“不止,也不可能。”
    不止三年,五年,十年。
    摧毀遠比建立容易。瑞文傑積蓄數年才有複仇的力量,他無此能量,也無此意願再原地拔起第二個哈特,供給實驗室進行研究。
    事實上,她們商討過未來——解散團隊,各自隱居,假如她們能躲過哈特的報複。
    程箏本該撒謊,至不濟也要周旋。但看著克裏斯,那些話術都消失在了喉嚨裏。
    她不怕克裏斯反水。她怕克裏斯難過。他一定會拒絕米勒。但往後的日日夜夜,滑向深淵的每一天,他都會想著今天。
    今天他加深了變異,今天他拒絕了回歸正常。
    數年相處,程箏與克裏斯雖然沒說幾句話,但極為了解彼此。
    克裏斯要程箏說真話,而程箏明白克裏斯隻要一句真話。
    有那麽一秒她甚至希望克裏斯答應米勒。
    “我會陪著你的。我會用我畢生解決這個問題。”
    程箏並非在挽留,而是承諾。
    “原來你和他才是情人。”米勒嗤笑的語氣像在說“真乏味”,“都是研究,為什麽不來這裏,這對你的男朋友更安全,不是嗎?”
    “不,我們怎麽會?我們不是。”頂著米勒懷疑的目光,克裏斯說,“不是非得那種關係才能相互理解陪伴。程很好,比你想得好得多。”
    “你拷走的數據隻有這項實驗?”程箏打斷了克裏斯的話。“時間那麽緊,你還能分辨哪項?”
    “我負責的數據,都有追蹤。我不想把存儲空間浪費在蠢貨們的失敗記錄上。”
    程箏鬆口氣,也就是說,監控沒有被拷走。她們不會暴露。哈特無法追溯具體是誰摧毀實驗室。雖然做好了被追殺的準備,但是能降低風險是最好的。沒有監控,哈特不知道她是內鬼,隻會當她是個死在實驗室的無名小卒。
    全息投影在米勒身後降下。
    走廊四壁凝固了血跡,沒有反光,因此米勒和程箏沒有發現。
    黑客本能直接用字幕交流,卻皮了一下,讓紅桃舉著“答應傻逼”的牌子。
    克裏斯鎮定得像根本沒看見全息投影,任由虛擬形象急得跳腳,“實驗成功對我而言也沒有意義。偽裝成正常人,然後呢,替你賣命,暗殺對手?米勒,我不愚蠢。”
    “讓我們放棄彎彎繞繞。你放了程箏,我放了你。如果你暗中動什麽手腳,哪怕隻傷了她一根頭發,你也會有麻煩。也別希望用她轉移我注意力。哪怕她被割斷了動脈,我也會先殺了你,再去救她。”
    克裏斯漆黑的眼睛鎖定米勒,他的瞳孔放大,呼吸微喘,說到“割斷動脈”時,脖頸和下頜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米勒了解自己投下的藥劑,這是殺戮欲尚未平息的表現。比起情欲,居然是殺欲占優,很難說這位昔日的傭兵,他的天平究竟在往哪個方向傾斜,人,抑或是非人?
    即使是他,也不由為此刻的蠍人膽寒。但這姑娘一無所知,恐怕還以為自己的情人在難過沮喪。米勒下意識摸了下程箏的頸側。
    他的確想過注射變異藥劑瓦解程箏和克裏斯的同盟。他手上有一份真正的解藥,可以笑看她們動搖、反目、爭奪,然後擇出最優的實驗體。
    但現在時機尚不成熟。沒必要惹上克裏斯,自找麻煩。
    “我相信你的誠意。她除了企圖反抗留下的槍傷後,沒有別的傷了。”米勒推了下程箏,飛快溜走了。
    克裏斯答應放了米勒,程箏可沒有。
    但克裏斯的武器在先前的搏鬥中損毀了,她沒有槍,也奈何不了米勒,隻能看他離去。
    哪怕他留下一劑解藥,她要治好克裏斯,也會有頭緒許多。偏偏她身上的一切都叫米勒搜走了。
    “走吧,剛剛啟動自毀了,還有十分鍾。”克裏斯隻字不提數據和解藥。
    對傭兵而言,任務失敗不算什麽,隻要人活著就好。今日過去,哈特就會元氣大傷,他的目的已經達成。
    “不急。”程箏捂著腰,半趴在克裏斯身上。甲殼咯得她發疼。
    米勒的白袍消失在走廊的瞬間,她叫出了紅桃,“計劃c。”
    剛開始時克裏斯沒想到這兩個單詞意味著什麽。
    他以為是程箏忌憚米勒,故而更換出逃計劃。
    任務途中變更計劃是常有的事。克裏斯沒放在心上。
    但事實顯然不止於此。計劃c的含義比他所認為的更可怕。
    程箏話音剛落,米勒離去的方向就響起了沉重的倒地聲。
    然後程箏叫他去驗屍。
    一切發生在短短數秒內,克裏斯一時發愣,竟然讓程箏走在了前麵,等回過神後,他幾步追上,擋在了程箏麵前。
    趕到米勒屍身前的每一步,他仿佛都在下墜,胃很沉,鉗子也是,腦袋也是。
    “他死了嗎。”
    金發青年躺在走廊的轉角,沒有明顯的外傷,唇邊一縷虛幻的微笑,仿佛隻是入睡。
    但他沒有了呼吸。
    這是經典毒藥“美夢”的特征。迅疾如電,幻麗如夢。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克裏斯的尾巴穿透尚有餘溫的胸膛,螯肢夾斷米勒的頸骨,“他現在死透了。”
    他從猝然死去的對手身邊抬眸,深深看了眼程箏。
    程箏隻讓他驗人是否死去,卻沒有告訴他致命傷會在哪裏。克裏斯看到米勒手上戴著程箏的防禦手環,憑直覺翻過了他的手腕。
    一個小小的針孔。
    計劃c是紅桃發射手環內置的毒針,讓佩戴者在美夢中死去。
    程箏不可能料到手環會被搶走而預先設下毒針,也不可能多此一舉,為減少敵人死時的痛苦,用了昂貴的“美夢”。
    這些,她是為自己準備的。
    程箏的聲音一如往常,穩定,清晰,柔和,毫不慌亂,“放心,你的沒有毒針。”
    “我知道。你發布指令時可沒說是哪隻,隻可能是你自己的有問題,而我的正常。”克裏斯解不開自己的手環,便要把它夾斷。“否則剛剛連我也會一塊中招。對嗎?”
    克裏斯沒能成功,反而激發了自動防禦機製,薄膜狀的能量從手環上湧出,覆蓋他的全身。
    “別浪費能源。”程箏上前關了它。
    變異的時候克裏斯怕撐破手環,將它往上捋,手環成了臂環。
    因此程箏落手的地方是克裏斯的上臂。
    他的血管在她手掌下直跳,柔韌的肌肉緊繃鼓起。
    她的手相對克裏斯而言實在嬌小。
    人類的力量何等脆弱,隻要他想,程箏根本攔不住他。但螯肢懸停在了上方,仿佛碰也不敢碰她一下。“你到底想要我怎麽辦呢?”
    他沒有問程箏為什麽要給自己準備毒藥。
    她也沒有問克裏斯為什麽明知自己的手環沒有問題,卻還要摘下。
    她們像兩座彼此相鄰的山嶽,隔著雲霧、飛鳥和河流,默不作聲地對峙了一秒,或者一個世紀。
    克裏斯忽然覺得他也並不了解程箏。
    “你放心。”程箏退讓了,給了他一個交代,“以後不會了。當務之急是出去。”
    二次變異對他的影響比她想象的大,他的情緒不該這麽激烈。程箏轉了轉臂環,幫他調到一個合適的大小。
    克裏斯感到頭皮發麻。她接觸的地方是肌肉與甲殼的交界處。肌肉敏感,甲殼遲鈍,兩種感覺相互交織,衝擊他的心髒。
    “他身上應該有u盤,裏麵有我們需要的數據,你找找。還有他搶走的解藥,也要拿回來。”
    她隱晦地提醒克裏斯,她們還要一塊出去,出去後她還要治療他。她不會一心求死。
    克裏斯到底沒消氣,摸出u盤後還檢查了幾遍。
    “怎麽?”
    “誰知道他的u盤上有沒有自殺裝置。”
    周遭隨之一靜。
    程箏別開頭去,“先找夜鶯。”
    有了數據,也要有人受實驗才行。
    程箏開門的時候副手正在解繩子,被開門聲一嚇,哐地撞了桌。
    桌上空了的藥瓶滾落,摔碎一地。
    程箏當做沒看見副手心虛尷尬的表情,“現在討論送你去電梯之後的事。給你三十秒決定和不和我們走。和我們走的話,接下來至少三年都要聽我安排,如果不走——”
    程箏很含蓄地笑了下。
    “不需要說話,點頭或者搖頭,答應或者拒絕。”
    副手跳起來,“走!走走走!”
    三十秒不到,三個人就出了密室。
    “紅桃,出示出口。”
    因為趕時間,副手和程箏都沒有自己走路。他趴在克裏斯背上,程箏則躺在克裏斯懷裏。
    因為雙手成了鉗子,無法抱緊程箏,克裏斯抱起她時,頭便微微一低,示意程箏圈住他,免得滑落。
    像德牧自己鑽進了項圈。
    程箏雙手攬住他的脖頸,頭擱在他厚實柔韌的肩膀上。
    他身上汗津津的,還有一股鐵鏽味。
    不過不難聞。
    “你怎麽指揮他的?他為什麽聽你的話?”副手在下方擠眉弄眼,語氣透著好奇與熱切。
    他八成將生了螯肢的克裏斯歸作了章魚怪一流,以為他也失了理智,卻不知怎麽地聽從程箏命令。
    “……他沒變傻。”
    副手臉色一綠,老老實實做隻蠍子拖車上的鵪鶉,但聽到程箏和克裏斯關於米勒的討論,又插話道,“你們殺了他嗎?最好告訴我你們沒有放過他。”
    “怎麽?”
    去往電梯的路被清掃過,程箏也不是戰鬥人員,因此分心聽副手講述米勒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