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歲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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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醫院誇下海口要在民間征集生病婦女的胤禩,其實手中並沒有類似的權力。拋頭露麵自爆有病,在漢族婦人中是非常難推行的,還是得在旗人中使力氣。
    八旗是半軍事化的組織,隻要旗主下令,召集一些婦女看病完全不在話下。
    八阿哥拉出了他的小係統,開始劃拉他身邊的長輩都擁有哪些旗的權力。
    惠妃、明珠,葉赫那拉家是正黃旗;良貴人,是正黃旗包衣;大阿哥即將過門的媳婦,伊爾根覺羅氏,是鑲黃旗。而兩黃旗的旗主……都是皇帝本人。
    胤禩撓撓頭,覺得這可真是孫猴子跳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得了,也不用糾結什麽關係,直接找皇帝老爹去。
    康熙本來八月的時候去了塞外,一方麵避暑,另一方麵則是為了繼續在東北跟俄羅斯幹架作準備。不過因為太皇太後的病情,皇帝匆匆返回,改而召蒙古王公們進京會盟。
    這可便宜了八阿哥,至少眼下的節骨眼上他不至於找不到兩黃旗的旗主。
    胤禩不是太子,想見阿瑪直接往乾清宮去就能見到,他得先通過太監總管遞帖子,才約到了日理萬機的皇帝爹的半個時辰。
    那是個太陽快落下去的傍晚,康熙剛剛賜了猝死在陝西提督任上的王進寶諡號,追贈太子太保。放下墨跡未幹的聖旨,皇帝陛下伸了個腰,活動活動僵硬的身體,算是結束了一個相對輕鬆的工作日。
    “胤禩有事求見,已經等許久了吧?”康熙問值班的顧問行,“約了申時三刻見他,這都酉時了。”
    顧太監笑嗬嗬地躬身,回答道:“在偏殿候著呢,用了兩個餑餑,這會兒正打瞌睡。”
    康熙失笑:“這還是個孩子呢,也不知道是想討什麽禮物,還正兒八經遞帖子。洗把臉帶他過來吧。”
    八阿哥不一會兒就被帶進了乾清宮的書房。他對這裏已經很熟悉了,也不管是不是所謂的最高權力中心,眉眼間完全不帶害怕的,反而透著幾分期待。
    “皇阿瑪,您是上三旗的旗主對不對?是不是上三旗的旗人都聽您的?”小阿哥的狗狗眼巴
    巴地朝康熙瞧。
    康熙伸手摸摸兒子的腦袋,笑道:“朕是皇帝,可不止上三旗的旗人聽朕的。說吧,是你淘氣了?還是有人得罪了咱們小八爺?”
    胤禩鼓起包子臉:“我這麽聽話,怎麽會在外頭惹事?是太醫院選院判的事……”巴拉巴拉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然後八阿哥又不好意思起來。“我誇完口,才發現自個兒使喚不動旗下人。皇阿瑪,好阿瑪,你幫幫我吧。”
    康熙沉默了兩秒,才評價道:“你不該在能力不足的時候往自己身上攬事。雖說你提的是公平的法子,但難保落選那人不會記恨你。他們這些能當上禦醫的,指不定手裏握著什麽害人的本事,你還小……”
    胤禩睜著眼睛,假裝自己聽不懂康熙話裏對胡老太醫的暗指。“皇阿瑪不幫我嗎?”他可憐巴巴地問,神情仿佛一隻被扔在花園裏的貓。
    康熙:“……朕要是不幫你,你準備如何?”
    “那我就隻好找一些宮女姐姐去了。然而婦科病總是生完孩子的婦人更高發,尤其民間,都是生產時坐下的毛病。若都是未婚未育的宮女姐姐,我怕考察不出什麽真本事。”
    小孩子認真煩惱的模樣,看得阿瑪心裏喜歡。“罷了,你是皇阿哥,本不必束手束腳的。”
    康熙拉過來一張宣紙,在上麵寫了旗下幾個佐領的名字,又添上寥寥幾字,蓋上印章,就是一道密旨。他將宣紙上的墨跡吹幹,將紙卷了,遞給胤禩道:“你拿這個給容若,他會替你安排好的。”
    八阿哥領了聖旨,又給皇帝爹吹了幾句真心實意的馬屁,就樂嗬嗬地跑了。留下康熙獨自坐在因為太陽落山而昏暗下來的宮殿裏出神。
    “顧太監,胤禩學醫學得如何?”他突然問。
    顧問行似乎是早有準備。“奴才雖聽聞過一些,但保險起見,還是叫禦藥房的小桃子來說吧。”
    不一會兒,一個小太監打扮的人就低頭進了南書房。陽光已經徹底不見了,殿中點起了燈燭,照在小太監平平無奇的臉。如果胤禩還在這裏一定會很驚訝,因為此人就是在禦藥房裏默默無聞搗藥的小太監中的一個。
    小桃子上到近前,利落地給康熙請安。在聽完康熙問話後,就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答道:“八阿哥自從二月裏給宮人看診以來,一共為太監開藥一百四十七人次,宮女六十六人次,無一誤診,盡數痊愈。另有四人八阿哥言無能為力,禦醫也無能為力。”
    康熙睜開原本閉目養神的雙眼,目露驚訝之色。“他才初學吧?”康熙向前傾身,“醫術是靠經驗見聞積累的學問,可沒有天才一說。不會是太醫們為了討好皇阿哥而故意做的結果吧?”
    小桃子沒有正麵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繼續用沒感情的語氣陳述:“此前納蘭性德抱病半月,八阿哥為其艾灸,三日好轉,明珠為之稱奇。”
    康熙沉默了,明珠朝廷重臣,不可能拿嫡長子的身體造假。
    “你常年在禦藥房,依你的觀察呢?”
    小桃子被問到意見,顯而易見地猶豫了。但他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八阿哥天資卓絕,背醫書過目不忘。診脈刺穴猶如神助,精準無差。隻要不是跟了傷仲永的故事,將來必定是扁鵲再世。”
    康熙重重靠到椅背上,眼睛看著雕花塗漆的華麗屋頂,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晌,他才說:“將此事壓下去。”
    小桃子張了張嘴,他想說人盡皆知的事情怎麽壓下去,但看皇帝的臉色知道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於是乖乖地閉了嘴。
    好在康熙的命令並不是朝著他去的。“顧太監,你盯著點,不許宮人談論八阿哥天資過人一類的話,尤其是在主子們跟前。”
    他怕胤禩走了胤祚的老路。
    顧問行應一聲,在黑暗裏彎下了腰。
    另一邊,無知無覺的江湖人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天才,他活了兩輩子,都是跟著泰鬥類型的人物學的醫術,這要是還治不好一些頭疼腦熱拉肚子一類的小病,他就去跳護城河。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是院判選拔比賽。他對於婦科這方麵經驗不足,此時正好打開眼界。
    經過納蘭性德的協調,他們在紫禁城以西騰出了一間禁衛的院子,來供給這次比賽作為場地。
    來自上三旗早就被各種婦科病所困擾的
    旗人婦女,各個梳著小兩把頭穿著盛裝坐在院子裏,看上去頗有些緊張。
    兩位禦醫分別從側門進入,自行挑選病人,自行開藥。一旦其中一位禦醫挑中了某位病人為她開藥了,另一位禦醫就不能再挑選這位病人了。免得某位婦女同時吃了兩人的藥,不知道最後的功勞歸誰。
    為了公平起見,也為了防止人做手腳,所用藥材都被運到了這間院子裏,由皇帝指派的太監在眾目睽睽下抓藥、煎藥,再盯著婦人將藥喝完。
    最後這場曆時半個月的比試,竟比太醫院大考還熱鬧。很多旗人來圍觀自家女眷治病,更多抱著看禦醫的稀奇來的路人,或者想偷師的江湖郎中。
    小院外人流絡繹不絕,到了不得不派侍衛鎮守的地步。
    別說這些老百姓,胤禩自己也是開了眼界。光是一個產後惡露,都分三種不同的病因,得對症下藥,或者消炎或者靜臥,都不相同。
    痛經這種常見的毛病,普通醫者都是開溫宮方,然而遇上本身體熱的痛經,溫宮方反而加重身體的熱症。要不怎麽說競爭院判一職的都有兩把刷子呢,王禦醫和陳禦醫不約而同都給這種婦人開了烏蛇、蟬蛻為主的清毒藥,快的人三日後來潮就半點不痛了。
    麻煩病症也有,最突出的是不孕不育。遇上那種婦人一點毛病沒有,其實病症在丈夫的,即便婦科聖手都隻有沉默的份。太醫院的人私下說起來,也是一樁笑談。
    如此種種,細說不盡。反正胤禩是挺快活的,他又學到了不少有用的經驗。小係統也快活,宿主第一次參與管理事項,給它賺了不少積分。
    至於比賽結果,最後是年過花甲的王禦醫敗下陣來,敗在了體力上。
    陳禦醫幾乎是從早到晚候在小院裏,跟不要命似的。王禦醫實在是沒法跟一天二十四個時辰的男人搶病患,這都不是他王某人精力不濟,實在是陳某人太凶殘。
    胤禩很過意不去,他定下以數量定輸贏的時候,實在沒料到這種結局。他跑去給王禦醫道歉,老禦醫卻沒什麽不服氣的表情。“讓他坐了也好,他是個狠人。”老人搖搖頭,“本來是想致仕前
    賺個麵子,回老家的時候光耀些。然而……不值得為此搭上命。”
    老前輩認慫了,而陳禦醫也一戰成名,得了個“拚命陳”的外號。
    陳禦醫,啊不,陳院判,單名一個“斌”字。他跟從前的胡院判有些像,也是一個嘴巴嚴實的人,仿佛心上壓著無數重擔。胤禩向他請教的時候,他也惜字如金,隻有被逼問到角落裏了,才會吐露出點有價值的東西。
    他當禦醫的時候人緣就不好,如今升官了,跟同僚們更加隔閡。總之,不是個討喜的人。
    但不管怎麽說,太醫院和禦藥房在康熙二十四年的人員調動塵埃落定。伴隨著天氣徹底轉涼,胤禩期盼已久的醫書大修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腦子好像被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