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六歲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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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見新大嫂的日子。小八一大早就被哲嬤嬤從被窩裏薅起來。冬天的日出來得晚,外頭還是黑咕隆咚的,就連燒著火盆的屋子裏都冷。
    昨晚給良貴人捏腿的小手還有些疲乏,這是使用真氣過度的後遺症。不過他是走過江湖的,這點小累比起前世的磨礪差遠了。坐在床上瞎想了幾分鍾,胤禩清醒了,不用人再催就自己穿衣洗漱。把自己打理幹淨後還跑去小爐子上檢查了良貴人的冬瓜排骨湯。
    “不要吵醒良額娘,我去前頭就成了。”
    “噯。”晚燈守爐子守了大半夜,此時眼窩都是青色的,但依舊朝小阿哥展現了什麽叫做“感激涕零”。“小主多虧是有阿哥。”
    跟兢兢業業的晚燈打過招呼,胤禩就帶上自己的人馬,踢踢踏踏往正殿去。
    延禧宮正殿依舊亮著紅燈籠。那些做打掃的,煮紅棗湯的,依舊呆在昨天胤禩見到他們的位置上,顯然是通宵了一晚。
    惠妃已經起了,發髻上罕見地插了一根鳳鳥展翅的點翠金簪,華貴非常。
    八阿哥和小係統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惠妃娘娘平日裏不戴點翠首飾的。”小係統忍不住嘀咕道。
    小朋友疑惑的視線自然逃不過娘娘的眼睛。惠妃扶了扶那簪子,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喜氣:“這是我入宮前家裏給我備下的,如今拿來送兒媳。”
    小八:“喔!”
    原本是嫁妝呀。可惜惠妃是作為庶妃入宮的,父母飽含期待準備的嫁妝隻帶進來了一兩件。而鳳釵這種高調的物件,即便是帶進了宮,輕易不敢往頭上戴。
    而大福晉,因為是正妻嫡位,反倒是能戴一戴了。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在孩子的身上彌補了自己的遺憾吧。
    懷著感慨的心情,八阿哥陪著喜氣洋洋的惠妃展開對未來祖母生活的無限幻想。這一聊就是從天蒙蒙亮到東方既白,又從東方既白到日上三竿。
    大阿哥和大福晉這對新婚小夫妻這才姍姍來遲。
    宮裏不能放鞭炮,那便點起紅燈籠,放出圈養的喜鵲,一時間嘰嘰喳喳竟也有著不輸
    給鞭炮的熱鬧了。
    大阿哥胤禔紅光滿麵,迫不及待就想往前衝,大踏步了三四步才想起來踩著花盆底的新婚福晉,又大踏步折回去,牽著小媳婦慢慢走。
    這憨態看得人忍不住想笑。
    圍觀的太監宮女們隻覺得一晚上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大阿哥和大福晉感情好,等於馬上就會有皇長孫,等於延禧宮一脈繼續聖寵不衰,等於自己這些奴才們也能多得賞賜。邏輯完美。於是大家夥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兩分。
    “給大阿哥、大福晉請安。”齊刷刷的請安聲中,穿得紅通通的一對小年輕走進了正殿的大門。地龍的熱氣撲麵而來,身上頓時就出了一層薄汗。
    “快坐下,快坐下。”惠妃笑盈盈地招呼,“脫了大氅,小心熱暈了去。”
    雖然母妃這麽說,但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不可能真就大大咧咧地坐了,傳出去就真成笑話了。就連一根筋的大阿哥,都不會把這客氣話當真。
    朝著婆婆磕頭、請安、奉茶,又給小叔子見禮。一整套流程,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做得落落大方,行雲流水,看得惠妃不停點頭。
    這些經過大選的貴女,別的不說,氣場都是盡有的。
    八阿哥捏著大嫂送的沉甸甸的小荷包,抬眼去看惠妃。這裏頭都是金鑲玉的小鈴鐺,足有百來個了,這可是份大禮。
    “你就收下吧。”惠妃笑道,“都是一家人。”
    胤禩這才將荷包交給周平順收起來,笑得牙不見眼。
    這時禮儀已經走完了,惠妃的點翠金簪也送出去了。大阿哥收了那幅端莊樣,過來揉弟弟。“你可滿意了?”
    “滿意,滿意。”胤禩被他搓揉得聲音都變形了,隻來得及護住自己的小辮子,“大嫂真厚待小八呀。”
    “嘿,明明是爺厚待你,才有你大嫂跟著對你好。可不能顛倒因果。”
    “真論起因果,那也是小八先幫大哥擋酒的。”
    “呦,呦呦。那你從小到大,誰教你騎馬,誰帶你打獵……”
    ……
    兩個皇阿哥小學生鬥嘴,都把第一次到延禧宮的大福晉看愣了。
    “他們平日裏就這樣,
    習慣了就好。”惠妃拉過大福晉的手道,“你也別端著,咱們是一家人。”
    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麵上笑得靦腆,心裏卻是暗暗留了個心眼。咱們是一家人,那跟誰不是一家人呢?這是婆婆要給自己上課了。
    果然,隻聽惠妃接著說道:“如今你是第一個嫁進來的皇子福晉,也沒有旁的妯娌,倒是占了先來的便宜,長輩們還是拿你們當小孩子看的居多。你平日裏就照顧好自己跟胤禔,高高興興舒舒服服地過日子,沒必要頻頻去跟什麽格格夫人娘娘交際,累得慌不說,還多做多錯。”
    大福晉圓圓的臉盤上露出嚴肅的表情,保證道:“不要做左右逢源的人,我記住了。”
    媳婦是個上道的,惠妃更加高興,親手將紅棗茶的杯子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喝。“胤禔是個橫衝直撞的性子,但勝在實誠。你好好待他,勸慰他,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盡管往延禧宮來。我雖年紀大了,但給兒媳婦支支招的力氣還是有的。”
    “額娘還年輕呢,皮膚比二八的少女都要好。哪裏就老了?”大福晉笑著奉承道,她如今看上去比剛剛進屋時要放鬆不少,大約是惠妃的話說得推心置腹的緣故。
    “不行了不行了。”惠妃連連擺手,但臉上的笑容是越發燦爛了。大凡女人就沒有不喜歡被人說年輕的。“你這一遭進來,內務府派了不少人過去吧?”
    大福晉捧著茶杯,端端正正地回答道:“昨日兵荒馬亂的,媳婦準備今天回去就開始查。”
    “先用著,大麵上錯不了去。”惠妃看著和煦,說出來的話卻老成,“有人喜歡先立威,也有人喜歡先觀察一陣再來個雷霆手段,都可以,按你喜歡的來。隻有兩點你要記住的。”
    “媳婦聽著。”
    “其一,恩威並施才能得人信服,一味鎮壓是不可取的。其二,手段不止用在一時,而是要時不時拿出來用,變著法子用。這宮裏啊,經年的老仆背主的事情,我見得多了。你要是總以為別人的榮辱是係在你身上的,就此放鬆了警惕,那落入萬劫不複的地步也怪不了別人。世上總有蠢人,有瘋子,有被貪婪蒙了眼
    睛的人,也有為了情愛命都不要的人……奴才也是人,人的欲望千千萬,人的恩怨千千萬,凡事多留個心眼。”
    大福晉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多……多謝額娘教我。”
    惠妃笑得有兩分疲倦:“總歸,隻有咱們是一家人。你現在還小,以後你就知道了,日子還長。”
    忐忑不安的伊爾根覺羅氏在惠妃跟前彎了彎脖子:“我記住了,我會慢慢學的。”
    對於女人們的殫精竭慮毫無所知的男人們,依舊在一旁打鬧。日子對於皇阿哥來說,總是比福晉和後妃更加快樂的。
    大阿哥如今算開府了。雖然還在宮裏的阿哥所居住,但已經開始上朝站班,也有了一兩個幕僚,說起國家大事頭頭是道的。
    在大阿哥的轉述裏,眼下清朝最重要的問題有兩個:北疆的戰事和南方的水患。
    北邊自不用說,跟羅刹人打了好幾年了,如今好不容易雅克薩大捷,對麵的攝政女皇投降,這協議怎麽簽,必是得好好謀劃的。不過畢竟納蘭性德在這裏麵立了戰功,如果沒有什麽意外,將這一樁事解決了,大阿哥一黨的名聲實權會再上一層樓。
    “打完了羅刹,西北還有葛尓丹呢。到時候爺也能跟著出征,建功立業。”說到這裏,大阿哥就慶幸自己生得早了,“小八就不成了,你乖乖在宮裏陪娘娘吧,哈哈哈。”
    胤禩鼓起了腮幫子,控訴道:“大哥壞。”
    “哈哈哈。”
    最後,是南方的水患把已經得意忘形的大阿哥給拉了回來。“靳輔治水治了七八年了,現在跳出來摘桃子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太子還嫩著,索額圖才是真惡心人。”
    治水的靳輔是明珠一黨,從去年開始就被不斷彈劾,說他貪汙治河款雲雲。偏他運氣不好,這兩年雨水多,接連水患,惹得康熙也不滿意了。
    大阿哥對此憂心忡忡,生怕治水的差事被太子黨給奪走。這雖然是一件苦差事,但權力大啊,全國大半的省份都要聽河道總督調度,這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明相就不會把那些老鼠按下去嗎?”大阿哥說著說著就開始著急,於是小八的臉頰
    又遭了殃。
    “唔唔唔,可能明相有自己的打算吧。”
    “真是急死個人,他也不跟我說。爺這麽大個人了,在汗阿瑪跟前說句話比他私底下做動作有用多了。”
    惠妃鼻子裏發出一聲嗤笑。
    “雖然這是我生的。”她跟兒媳婦說,“但那些跟大臣有關的事,你還真不能聽他的。”
    大福晉抿著嘴,笑得一副溫柔靦腆小媳婦樣。“媳婦聽額娘的。”她小小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