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十七歲的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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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早期對官員和王公的私生活管理嚴格,原本時空中的八福晉郭絡羅氏的父親是開國大臣之後,就因為賭博被砍了腦袋。此時王公貪汙三百兩銀子就要判死刑,嫖娼更是被明令禁止。
雖說這些達官貴人們可以選擇光明正大納小妾,但在滿漢不通婚的大背景下,美色選擇還是有限的。於是孌童之風也就漸漸起來了,甚至被有些人自詡為風流韻事。
然而,看看康熙直接砍人腦袋的行徑,就知道社會主流的態度了。大家雖然不能拿著儒家法條說太子的不是——男男之風也超出了孔子他老人家的知識範疇了——但用獵奇的口吻私底下交流一二還是難免的。就連待嫁新娘董鄂·雲雯這裏都吹到了風尾巴,還是她瑪法費揚古說的。
回到京城的董鄂大將軍已經不能被稱作“伯費揚古”了,而是“公費揚古”。拿到了葛爾丹腦袋的康熙大手一揮,直接封了董鄂·費揚古做“一等公”,這幾乎是清朝臣子爵位的頂峰,開國五大將、曆代皇後父親都是“一等公”。
不過這臣子爵位榮譽雖高,卻並沒有國家給分人口土地。自童年起就深知皇家無情的董鄂大將軍乖覺地推辭了內務府要給他翻新宅子的好意,依舊站在因為年代久遠而顏色暗沉的門邊看教養嬤嬤給孫女梳頭。外頭的庭院裏草木深深,即便是在落葉後的冬天都能從密密麻麻的枝丫上看出其他三個季節的生機盎然。
“喜慶的日子,給這門上貼點紅花。”大將軍拍著門板,他手勁大,拍得那門都有些承受不住。於是大將軍又說:“等雲兒出閣了,就將這門修一修。”
說完顏色暗沉的房門,董鄂大將軍轉頭覺得院子裏沒點紅色太過素淨了。“來,”他招呼小廝道,“你去弄些小紅燈籠,橘子那般大的,掛樹上,映著積雪,好看。”
“老頭子你可真是關心則亂。”雲雯的祖母原本正在床上撒花生和紅棗,聽到老伴折騰,終於忍不住丟下手裏的活過來聊天,“迎親還要三天後呢,明兒內務府過來布置,什麽東西沒有?”
董鄂大將軍不肯放棄他給枯樹枝掛燈籠的主意:“既然內務府布置什麽都有,你撒什麽紅棗?這又不是婚床。”
來呀,老伴就是拿來相互傷害的。
祖母撇嘴:“他們有是他們的,咱們總要備一些。內務府金啊銀啊都是冷冰冰的,論熱乎氣還得自家人。”
這時候雲雯的頭發被梳好了,婚禮時的發型與平日的小兩把頭不同:上邊盤了複雜而對稱的發髻,用小紅繩纏了,再加上金色的扁平的如意簪;下頭還要留出一支長長的麻花辮,辮稍綁上如意同心結。最後,頭上要壓一頂寶塔樣的朝冠,黑色的絲絨底座,大紅色的冠身上盤繞著五隻金孔雀,隻隻口中含著紅珊瑚珠,冠頂是一豎的六顆東珠,這就是最能象征身份的物件了。
“格格活動活動,可有哪裏不舒服的?”宮裏來的梳頭嬤嬤笑容滿麵,說話很是和氣。
雲雯這才放鬆了緊繃的表情,左右轉了轉脖子。“我覺著這兒有些緊。”豆蔻少女細聲細氣地指了指脖子根的頭發。
“讓老奴瞧瞧。”梳頭嬤嬤摘下雲雯的發冠,小心調整起來。
整理完頭發,就是調整妝容。由祖母祖父在一邊出謀劃策,又是好一番折騰。唇色要紅成什麽顏色這一點老兩口還爭執起來了:費揚古大將軍老直男審美了,非覺得大紅好看;而在口紅色號這個問題上,老太太的戰鬥力也不容小覷,堅持隻有果子紅的才能襯托出她孫女的楚楚動人。
兩個老人爭執不下,小輩就遭了殃。雲雯的那對雙胞胎堂妹原本啃著果子看戲呢,這下被抓了出來裁判瑪法瑪嬤的審美。這兩個已經會看顏色了,哪裏肯答這種送命題,姐姐說“沒什麽差別”,妹妹說“都好看”。這下就是一票正方一票反方,兩票齊全,局勢依舊沒有改變。
最後一錘定音的是家裏才三歲的五丫頭。“丫丫覺得亮亮的好看。”
老太太的臉色一下子就亮得發光:“丫丫真有出息。”
雲雯用食指沾了果子紅的口脂在嘴唇上抹了點。相比於傳統的胭脂,這個顏色確實水潤可愛,讓人聯想起熟透的紅櫻桃。“挺好的。”她看著西洋玻璃鏡中的自己說。
在外頭缺食少穿都能打勝仗的大將軍,在家裏充分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四麵楚歌一潰千裏。
不過他作為家裏的男主人,自然不好在口紅顏色上跟孩子們計較,他也確實在這方麵是個門外漢,於是費揚古不再就孫女的大婚造型指手畫腳了,反而坐下喝起茶水來。
定好了妝容之後,就是試衣服的環節。在堂妹們的期待的小眼神中,兩個宮女姐姐一道將裝皇子福晉婚服的楠木箱打開,裏麵是一件正紅色為底點綴石青色的補服,金青色絲線繡成的雲霞如同浪潮一樣層層翻卷,其中不知道用了多少種濃淡不同的絲線才能秀出這般如夢似幻的色澤。胸前褂袍的雲霞上,有三隻五爪龍盤旋嬉戲,細微處顏色各有不同。
婚服上有五爪龍,這不是僭越,而是皇子媳婦的殊榮。反倒是鳳凰的紋樣是要避諱的。這與民間剛好相反,平民百姓出嫁,用些鳳鳥圖案也沒人會去糾纏什麽,但如果敢用五爪金龍,那就是找死了。
“真好看啊,這就是宮裏的手藝嗎?”妹妹們驚歎。
“宮裏也不是每個人都用得起這般好手藝的。”見多識廣的老太太說。
嫁衣的尺寸,早兩個月的時候已經試過了。然而宮裏做事嚴謹,考慮到新福晉的身高體態有可能有變,所以婚前三天還要再試穿一回。
內務府繡坊的姑姑來的也是老手,她眼周都是細細的紋路,對比一下臉頰上光滑的皮膚,就能知道年輕的時候沒少熬。這位姑姑鼻梁上架起眼鏡,細細打量了一番,就笑道:“格格似是又高了寸許,還好下擺是留了餘地的,再放出來些就好了。”
雲雯蹲身謝了幾個嬤嬤,而後就換下衣服,卸去妝容,送她們離開。這些來給試妝試衣的宮裏嬤嬤,領頭的姑姑叫紅繡,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行事卻很有宮裏老人的肅穆。
“那奴婢便去向貝勒爺複命了。”紅繡姑姑行禮道,“格格和公爺不必相送,這兩天飲食清淡,早睡養生便是了。”
待到這些宮裏的人手離開了府邸,雲雯才解放了似的坐到矮榻上,挑了個桃幹用開水燙了,才用小筷子夾起來,棄水吃桃。飲食上她也是頗有些小癖好的。
一等公夫妻倆就心疼地看著孫女吃零嘴。“自大早上到這個點兒,水米未進,可餓壞了吧。快吩咐廚房給大姑娘煮碗雞湯麵來。”
說起這結婚的苦,老太太最有話說了。“如今隻是試衣,待到了正日子,餓得比今天更久。若是爺們是個疼人的,中途塞幾個糕點給你;若爺們是個二愣子,洞房花燭夜餓暈過去的新嫁娘也有。”
“啊。”一屋子的小女孩們被嚇到了,發出驚呼。“那大姐姐還是自個兒備些糕點吧,偷偷藏在荷包裏。”
貌似又被老妻給敵視了的費揚古:……要不我走?
全屋子第一個發現瑪法不自在的,還是心思敏銳的雲雯。她捂著嘴偷偷笑了一下,然後端正臉色,問:“瑪法從外麵回來,有什麽新鮮事嗎?有什麽要教我的嗎?”
果然還是大孫女最貼心了。費揚古心裏的小人感動得寬麵條淚。“春繞過來,給你家主子鬆鬆頭。”
屋裏也沒有外人,於是下人們沒有加屏風。雲雯的貼身丫鬟春繞也是動頭發的行家,那繁複的發型,拆得又快又輕。她將所有繃緊頭皮的玩意兒取下來的時候,雲雯的雞湯麵才剛熱騰騰地上來。
女孩子們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聽費揚古說話。
“這一仗打完,就是西藏了。也不知道皇上準備如何辦。”董鄂家的女兒都是照著知書達理的方向培養的,偶爾也說些外頭的大勢給她們知道。
“不過總歸會有幾年太平日子,那這京裏可就要不太平了。”費揚古歎氣,“丫頭們啊,你們若是聽到什麽儲位動蕩、跟隨潛龍之類的話,隻當沒有聽見,也不要跟那樣的人再往來了,也要勸將來的夫婿不去沾染這件事。
“做人貴在知足。你們平日裏去茶館喝茶、或是去書鋪讀書,難道沒有看見那些為了一個銅錢與人講價的婦人嗎?那也是旗人。咱們家哪怕在旗人裏,也是頂天的富貴了,不要去跟那些揮金如土、烈火烹油的人家相比。實打實的軍功,隻要不卷入皇家的禍事,夠庇佑三代人了,後麵就看你們的子孫自己的福氣了。”
“可是大姐姐嫁給了定貝勒……”雙胞胎中的一個問,“定貝勒的養母是直郡王的生母呢,這要怎麽躲?”
費揚古大將軍目光掃過一張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似乎一代寵妃董鄂氏的基因真的通過他傳給了這些孩子們,董鄂家的女孩子就沒有醜笨的,多多少少都透著點靈氣。
“你們都躲了,不聽、不做、不碰。剩下的,你們大姐姐自會把持。”費揚古說,“瑪法瞅著,定貝勒是個明白人。”
話說到八爺身上了,董鄂大將軍的眉梢就帶上了些喜色。“瑪法著人打聽嘍,定貝勒屋裏還沒有人,也沒有容貌姣好的哈哈珠子。”
雲雯吃著麵呢,差點被湯嗆到。“咳咳,八爺才多大,哪裏就……”她臉上飛起紅霞,“而且哈哈珠子又是什麽?”
雲雯為自己的想象力豐富感到羞恥,然而下一秒就被爺爺給刷新了三觀。“哼,他們家的小爺,婚前納妾生孩子已經算規矩的了。”
眼看著話題開始少兒不宜,老太太連忙用手肘去撞自家男人。
不過這種話題天然能勾起青少年的好奇心。雙胞胎對視一眼,已經把話問了出來:“難道……有……嗯……男人?”
老太太差點厥過去:“你看你,什麽醃臢都跟她們說。”
“有些人做得,我私底下還說不得了?老夫活到這把歲數,也是頭一回見到漢武韓嫣的真事。”
漢武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伴讀韓嫣是龍陽相好。
哇,這幾乎是明示了啊。皇子當中能夠跟漢武帝類比的可不多啊,稍不留神就是僭越。雲雯放下筷子“咳咳咳”起來,雙胞胎誠惶誠恐地拿手指比了個“二”,看向爺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恐怖的真相。
“所以麵上的光鮮就一定好嗎?什麽從龍之功,呸,都是一個個做白日夢的廢材,老老實實辦差辦不出彩,才想著投機取巧,什麽舞姬男寵民脂民膏獻上去,其中不知道多少肮髒事兒。也不想想,當今多麽聖明的君主,真有能耐的人難道會看不到嗎?不想著好好辦差,跑去鑽營的能是什麽人才嗎?你們女孩子家,嫁個踏實不糟心的丈夫才是這輩子最實在的好處。過兩年二丫頭三丫頭選秀,瑪法舍下這張臉替你們謀劃就是了。”
費揚古關起門來發泄了心口的真話,才又收斂神色,成了那個少說多做的孤臣。
“咱們家的家教,你們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往外頭說。”
“是。”女孩子們齊齊起身,朝著瑪法蹲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