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二十一歲的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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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福晉應該隻是來給新立的石碑上香的。待到上香結束了,這位尊貴的女眷就在丫鬟嬤嬤的攙扶下去了後頭的房間休息。她一襲水紅色的身影消失在第一進的後門,即便是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背影看著依舊婀娜。
不過在場的行醫者居多,相比於八福晉的容貌,更多的老大夫討論的則是懷相。
“果然是八爺調理得好,比起之前在山東的時候,八福晉的氣色可好多了。”
在這樣的節奏下,便是有那心思不正的,也是不敢開口的。更何況,更多的人還沉浸在追憶逝者的悲傷中。
“這樣的碑,我讓人做了兩塊,小的立在此處,大的運去景州,造了個亭子安置了。”八貝勒說,“往後還有大疫,若有死國事者,便同此例。”
不光是追封官職,也不光是蔭蔽後人,名聲也是要流芳百世的。八貝勒這個上司,可以說是又給利又給名,什麽都考慮到了。
葉天士喉嚨口滾動了一下,想說幾句感謝之詞。他一向能說會道的,此時的反應卻慢了幾拍,被八貝勒自己給搶了先。“外頭天冷,諸位站了許久了,就先回屋罷。中午我叫了果木烤鴨,大家一起熱熱地吃一頓。”
今年的名醫大會實在是不容易開,與會眾人是稀稀落落地到京城的。有那消息不通的,按照六七月份到的,想去疫區幫忙卻又沒趕上趟,滯留於京已經有半年之久,能交流的都已經交流完了,都閑到支了個小攤子行醫了。而若論晚到的,最晚的就是葉天士,在京畿滯留許久,前天夜裏才回到京城。
總歸大家的進度都不一樣,而恰巧又是年關了,八貝勒要參加宮中的宴席,忙得抽不開身。好不容易抽出個時間來,已經是除夕的中午了。索性這回名醫大會已經辦得一團糟了,八貝勒就隻好請一餐便飯,將頂頂重要的事情一說,旁的,大家自己去看《名醫會典實錄》吧。
而那不方便寫在紙麵上,又是頂頂重要的事兒,就是統計學醫圈子裏眾人的科舉程度了。考慮到算學科舉和水利科舉還沒有正式舉辦,尚且不知道實行起來阻力如何,所以八貝勒並沒有放出明話,隻是道:
“諸位學醫的,也是讀書人。我聽說有些是科舉不第而學醫的,有些是自身有疾或者家人有疾而學醫的。我見諸位一片治病救人之心,無奈醫學被世人以為賤業,實在令我心痛,思來想去,恐怕還是沒有功名的緣故。若是醫者大都有個功名,也是為醫學正名的一個途徑,諸位家中子弟若是好學,還是多少考個秀才的好。”
他這話一說,在場就有不少人表示自己身上是有秀才功名的,而那些連秀才都不是的,則是慚愧地低下了頭。掃一眼眾人的表情,八爺心中就有了一個大致的數。不過他猶嫌不足,又裝作突發奇想的樣子,打聽了一下各家家中讀書子弟的科舉水平。因為是在飯桌上一邊吃一邊聊起來的,所以大家都還挺放鬆的,被套出不少話。
“江南學醫的,也有不少讀書種子嘞。”一個南方的老中醫許是喝多了,說話帶上了更重的口音,“有些個遺民遺老家的學生子弟,不願意科舉為官的,便學些詩詞歌賦,也有學醫的。”
提到前朝遺民,席間為之一靜。要知道,上首坐著的可是滿清皇室子弟。老大夫旁邊的人連忙捂住他的嘴,嗬嗬笑兩聲打圓場道:“老叔好似喝多了,哈,哈哈。”他隻盼著老大夫口音太重,北京城土生土長的八爺聽不懂吧。
可惜事與願違,開了掛的八爺別說南方方言,即便是來個西班牙語方言也是能用係統識別出來的。“哦?遺民學子,這我也知道,此前修《明史》,就召了不少遺民學子進京,叫博學鴻詞科的便是。他們修《明史》很是勤勉,即便不願意入朝為官,皇阿瑪也沒有苛責。其中竟然還有人學醫的嗎?”
眼見著八貝勒沒有生氣的樣子,大家夥兒才算是送了一口氣。老大夫也掙開了捂在嘴上的手,笑道:“可不是,不學八股不學做官,多出來的精力可不就用來學旁的嗎?學醫好歹是救濟世人,說出去也是受人尊敬的。北方的聰明人都當官了,南方的聰明人還有學醫的。我們南邊醫學昌盛,也有這個原因。”
八貝勒笑著舉杯:“江南科舉的學子已經很有才華了,沒想到還不是全部的聰明人。那依老丈之見,若是因疫情征召這些學醫的遺民學子,他們可會出力?”
老大夫擺擺手:“這可說不準。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有那變通的人,就有那固執的。”
他這話說的不客氣,不過八貝勒聽了卻很感慨:“老丈說的實在話。路漫漫其修遠兮,做任何事都是隻能一步步來的,想一開始就讓天下才俊來援助,是我異想天開了。”
有那嗅覺敏感的,已經打量起八貝勒的神情了,不過他卻換了個話題,沒有拿著科舉和遺民學子的事兒不放。“我家十弟出了一本書,是顯微鏡下觀察到的種種異相的圖冊,有血、精、毛發,也有葉、花、病毒等等。共計四十餘張,很是精致。今兒帶了幾本樣書過來,諸位可以隨便借閱,若是想帶一本走,向三懷堂的杯公公購買即可。”
顯微鏡對於這群名醫來說已經不是個新鮮玩意兒了。三懷堂裏常年供著五台顯微鏡,憑著名醫大會的紫藤蘿絹花就可借用。而太醫院製作的塗片也積攢了好幾盒,每次名醫大會進了新人,總免不了在顯微鏡前坐上兩三天的。
不過十阿哥也對顯微鏡感興趣,卻是大家夥兒沒料到的。這位十爺,聽說是個紈絝子弟來著,這些顯微圖,不會是十阿哥的門人畫的吧。但這樣也說不通啊,十爺出身高貴,哪裏需要在醫學界刷存在感了?他就不會覺得跟賤業之人來往會有損他的高貴血統嗎?
葉天士沒見過十爺,也沒聽說過十爺跟底下人有什麽交集,於是換了個角度切入:“圖冊自然是精美的,標價五百文也不算貴;不過相比於求購圖冊,在下更想求購顯微鏡。就是不知道作價幾何。”
八貝勒指著葉天士笑道:“幾年前你就問過了,我說要五百兩銀子,你嫌貴不是嗎?”
葉天士被揭了短,也不惱,繼續死皮賴臉:“這不是幾年過去了,工匠技藝增進了,這價格理應降下來了不是?”
八貝勒舉出四個指頭:“四百兩,成本價。”
四處行醫囊中羞澀的葉天士:“……那在下過幾年再來問吧。”
八貝勒哈哈大笑:“皇上剛剛賞了你銀子,你就花光了嗎?”
葉天士也悔啊,早知道他買藥材的時候就省著點用了。不過葉天士買不起,自有買得起的人。比如家裏頭開藥鋪生意做得頗大的幾位,當即表示他們想請一台顯微鏡回去。而更多的人,就隻能買一本《顯微大觀》解解饞了。
小杯子公公記下了好幾筆訂單,又收到了不少定金,笑得都露出了八顆大白牙。
待到這頓烤鴨吃完,八貝勒走的時候,兜裏就揣上了十兩銀子的銀元寶,是賣書的錢。馬車裏,八貝勒先給雲雯摸了摸脈,見脈象平穩,才笑道:“老十的府邸在這附近,我想著先將賣書錢給他送去。”
雲雯點頭:“這是應該的。”她在立碑儀式的時候在外頭站久了,雖然自覺精神頭還好,但眉宇間還是露出了一絲疲倦,手下意識地去摸腿肚子。
這樣的小動作自然是被八貝勒看在眼裏,不由心疼道:“可是腿酸了?我放下銀子就出來,你在馬車上略等我一會兒便成。”
雲雯還想強撐著說幾句,八貝勒連忙打斷她:“晚上還要入宮去吃宴。早早的完事兒,早早地回家午睡,不然萬一皇阿瑪興致高留人守歲,也挺熬的。”
雲雯這才把原本要與十阿哥應酬的話咽回去,身子往車廂壁上一靠,小嘴微微抿起一個笑:“多謝爺體恤我。”
老十的府邸是新落成的,位於城西的什刹海。就從地理位置上,比八爺和四爺在城牆根腳下的位置要更加優越一些。府邸的規模也是不小,可見康熙爺雖然壓著老十沒有封爵,但將來一個郡王是跑不了的。
出身是優勢,也是桎梏。就比如眼下,十爺府的府門前冷清清一片,除了兩個大紅燈籠外並沒有多少過年的氛圍。是了,十福晉是蒙古來的,與十爺連語言都不怎麽通。沒錯,十爺的蒙語水平跟八爺屬於半斤八兩、難兄難弟,偏偏又找了個蒙古媳婦。兩人關係緊張,再加上蒙古出身的十福晉不怎麽懂經營年節,才顯得格外寂寥。
八爺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東邊的書房,果不其然看到十阿哥泡在書房裏,正在看顯微鏡。一邊看一邊畫草稿。八爺進來得急,就看見一個穿嫩黃色的女子轉進屏風後頭的背影。
十阿哥頭都不抬,繼續畫他的稿子,待形狀的最後一筆落了,才起來伸了個懶腰。“八哥來了。”小傲嬌說。
“這是《顯微大觀》第一冊的樣書和書費,哥哥給你放這兒了。”
十阿哥胤俄急不可待地抓過書,翻了幾頁。“印得還行,沒辱沒爺的畫技。”他矜持地說。然後就去看那個十兩的銀元寶。
“五百文一冊,刨除成本,分潤兩百文一冊。今兒名醫大會,賣出了五十冊。本來今兒還印不出來,但我怕明兒就聚不齊這麽多人出風頭了,便催著書坊那邊兒趕工,才趕在今日出來了。”
十阿哥嘴角勾起,一副想笑還要強忍著的模樣。“五十冊,馬馬虎虎吧。”話雖然這麽說,但那個小小的銀元寶,還是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博古架上。
“銀子還在其次,十弟是大清頭一個畫顯微圖還出書的,也許千百年後大家提起來,還能稱道一句呢。”
十阿哥的嘴角翹得更高了:“八哥就會哄我高興,不過是一介閑人消磨時光的小道罷了。”
話說到這裏,八貝勒就該告辭了。
十阿哥自然是要挽留一番的。“八哥,喝杯茶再走吧。郭絡羅氏沏得一手好茶。”
八貝勒搖搖頭:“不留了,你八嫂懷著身子,還在馬車上等著。”按理說他是不該管十弟房裏的事的,但想到剛才那嫩黃色的身影,又想到十弟專寵妾室的傳言,忍不住多嘴一句:“郭絡羅氏再好,也是妾室。你與你福晉一直這麽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兒。”
這話十阿哥就不愛聽了,他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嚷道:“八哥,你自個兒運氣好娶了心愛的女子當正室,難道其他人也有這樣的運氣嗎?我若是可以,也想守著郭絡羅氏過日子,但這不是皇阿瑪硬塞給我一個博爾濟吉特嗎?”
想想老十那被強行指定的婚姻,八貝勒也說不出指責的話來,隻能歎氣。“倒是我多嘴了。”
十阿哥:“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八哥,有個消息,你還要謝謝郭絡羅氏呢。昨天在宮裏,佟佳氏當著八嫂的麵說要給你納側福晉,嘿,你還不知道呢吧。”
八貝勒腳步一頓,年關將至,昨天確實是後宮裏有宴會,雲雯也挺著大肚子去了,但側福晉這事兒,卻是他沒聽說過的。“哪個佟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