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二十三歲的冬天

字數:5677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奪嫡不如當神醫[清穿] !
    七月二十二,黃道吉日,宜嫁娶。
    保和殿設宴,宴請蒙古王公、額附家人、宗室皇親,並文武大臣。就像六公主、七公主出嫁時的滿蒙盛宴一樣,此次與會者也多至近千人。而保和殿宴畢後第三日,京中新落成的八公主府也大擺宴席。
    若說前一場是男方去迎親,這一場就是真正的喜宴了。公主坐在紅彤彤的洞房裏,而新郎官則是帶著一群蒙古兄弟應對一眾大伯子、小叔子的灌酒。
    不過按照皇家相對更要臉麵一些,前半場還是要端著文雅聽聽戲曲看看舞蹈,再來幾道宮中禦膳、公主嫁妝中的稀罕之物向來賓顯示一下皇恩浩蕩。
    於是乎在一群穿著頗具異域風情的舞姬簇擁著公主嫁妝中的一個鑲金瓚玉的寶座退場的時候,就有小太監傳唱道:“皇上隆恩,賜公主家宴蓴菜牛肉羹一道。”
    說到蓴菜,那可是南方限定菜肴,產量低不說,對於保鮮的要求也高。如今雖也是有蓴菜的季節,然而要千裏迢迢從江南運過來,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自不必說。饒是京中權貴,也多是隻聽聞蓴菜之名,少有親口品嚐過的。當即就有人誇道:“未曾想能有如此口福啊?”“真是黃恩浩蕩。”
    下過江南的皇子相比之下就淡定許多。直郡王絕對是今晚的主角,趁著太子在宮裏不能出來,談笑風生左右逢源,儼然一副女方大家長的架勢,就連真正的長輩裕親王福全和恭親王常寧都不及他活躍。聽到禦賜的菜肴,直郡王就跟宗室一群老王爺們說笑道:“南方的貢品,有些個黏糊,但勝在一股鮮味。”
    當即常寧就“哼哼唧唧”了兩聲。這位皇帝的親弟弟這幾年衰老的厲害,蓋因生活習慣不大好,吃得油膩又熬夜不愛運動,眼看著比皇帝這個當哥哥的還要衰老兩分。不過常寧年紀大了,脾氣依舊臭,對於直郡王耀武揚威的模樣一百個看不上眼。“這還沒廢太子呢,這小子得意個什麽。”常寧小聲嘀咕,接著就被旁邊坐著的老哥哥福全給瞪了一眼。
    常寧不說話了,“哼哼唧唧”等著上蓴菜。他沒有跟去南巡,被老大給裝到了,可惡。不過過了今天,他也是吃過蓴菜的人了。
    操持公主婚宴的是內務府,此時就有穿著統一藍色製服的小太監端著雕刻精細的木托盤,如遊龍般從後麵轉出來。每個木托盤上都放著一個半透明的琉璃盞,小太監走動的時候,那湯水中的小綠芽就顫悠悠地晃蕩,很是有一番意趣。
    “好!皇上大手筆,這次每人都有一盅嘞!”宗室裏就有人起哄。場麵一時很是熱鬧。
    小太監們先給宗室近親上的湯羹。地位最高的就是裕親王福全,接著是恭親王常寧,再往下,就到大阿哥直郡王了。直郡王自己不是特別喜歡蓴菜的口感,又見大福晉往他手上多瞧了兩眼,就順勢將琉璃盞往大福晉那兒一推。“你同弘昱喝吧。”今天跟大阿哥大福晉一同出席的,是他們的嫡長子、現年十歲的弘昱。而弘昱上頭的兩個姐姐,已經到了待字閨中,不能跟父母一起吃席的年紀了。
    太子缺席,大阿哥往下就是三貝勒、四貝勒、五貝勒、七貝勒。而八貝勒這個公主的同胞哥哥,在這種場合也得按照長幼次序來,並不能越過上麵這些異母的兄弟去。結果就是,那屬於八爺的琉璃盞離他的桌子還有三米遠呢,係統就“滴滴滴”地響了起來。
    “警告,宿主周圍五十米範圍內檢測到毒物反應。警告,宿主周圍五十米範圍內檢測到毒物反應。”
    八貝勒一愣,瞬間銳利的目光朝著那碗還沒有上他桌子的蓴菜牛肉羹看去。他腦中飛快思量著該如何不喝這碗禦賜湯羹,結果就想了個開頭,前頭就響起了“叮當”、“哢”琉璃落地破碎的響聲,接著就聽見小男孩的驚呼:“額娘!額娘你怎麽了?”
    八貝勒條件反射地按下福晉的筷子,同時拍桌而起:“都別動!在場眾人,都不許亂!堂堂皇家宴席,不容喧嘩放肆!”
    剛剛準備尖叫的貴婦們下意識地喊了兩聲,見周圍人都被震懾住了不敢發出聲響,於是也都一個個不敢出聲不敢動了。
    八貝勒朝周平順使了個眼色,周平順就無聲無息地退下,消失在花草後麵。公主府的一切都是內務府安排的,但八爺有提前替妹妹打探過關係,因此公主府的侍衛長與周平順也是臉熟的,這時候正應該找他封鎖公主府四門。總歸甕中捉鱉,搞亂的人跑不掉。
    八貝勒自己則快步上前,也就是隔著舞台第一排的位置,大福晉已經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貼身婢女和弘昱抱著她的上半身,都是一臉慌亂。而大福晉本人,則已經雙目緊閉,嘴唇烏紫,昏迷不醒了。
    這一看就是中毒的症狀。
    八貝勒的臉色已經鐵青了。什麽人敢在他妹妹的大喜日子裏搞事情?“通知在場賓客,都停下碗筷,不要再入口任何吃食茶水!”
    “啊,下毒!”
    “食物裏有毒!”
    ……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恐慌再次蔓延開,許多人開始俯下身體幹嘔。場麵一片混亂。
    “還愣著幹嘛?宣太醫啊!”
    “我要回家!”
    “額娘,額娘。”
    ……
    還有那小心髒不好的貴太太和老太爺,捂著心口就要倒下去了。
    “都安靜!”四貝勒拍桌子,“太醫馬上就到。爾等都是皇親貴族,就如此沒有體統嗎?”他試圖拉著左右的三貝勒和五貝勒起來一起壓場麵,可惜老三胤祉依舊白了臉,隻一臉擔憂地抓著三福晉。五貝勒雖也有股想嘔吐的心理作用,但他倒是願意起來,不過老五那張老好人臉實在不能用來鎮場子。
    至於原本最像大家長的直郡王,此時已經徹底慌了手腳,從兒子手裏抱過媳婦喊閨名,就差把眼淚給哭出來了。
    於是最後跟勢單力孤的四大爺站一起的,竟然是今天的新郎官,博爾濟吉特·博貝小年輕。“今日之事,必定給各位一個交代。今日席上吃食,在下每一道都嚐了,現在並無不適,想來不是大量投毒。若還有中毒者,就抬上來與大福晉一道醫治。在下雖然是蒙古人,也知道京城醫術最精妙的非八貝勒莫屬,如今八貝勒就在此,大家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蒙古額附在京中本來像是客人一樣,他這麽有擔當,拿著佩刀跟四貝勒站在一起,倒顯出幾分主人家的氣勢來。尤其最後一句話鎮住了眾人:
    “急著回家,難道就是毀壞在下婚宴之人?”
    這帽子可戴不起。終於沒有人敢亂跑了,就戰戰兢兢地等著看八貝勒的診斷結果。
    大福晉的貼身婢女也是得用之人,此時已經找了個小幾子來擱大福晉的手,且貼心地在大福晉的手腕上蓋了一張帕子。
    八貝勒幾乎是蹲在地上診了這次脈。手先上去,然後才開口:“大哥,大嫂,得罪了。”
    直郡王聲音都在抖:“趕快的,是什麽毒?”
    指尖下的脈搏跳的飛快,還帶咯嘣停下的。八貝勒臉色一下就變了。“什麽毒還沒診出來,但這情況很危急,得馬上催吐!”
    “催吐,催吐。綠豆湯成不?”直郡王慌慌張張地四處看,由擔憂不知道桌上的什麽東西是有毒,整個人仿佛一隻無頭蒼蠅。
    “公主府長史何在?立馬令廚房煎煮綠豆甘草水。滾沸摻涼就端來。若有差池,就拿你的項上人頭來頂罪!”
    責任落實到人,就隻能硬著頭皮去做。長史慌慌張張地往已經被侍衛看守起來的廚房跑。
    八貝勒又摸了摸大福晉的脈搏,感覺依舊是那種跳得飛快,是不是還空白幾秒的樣子。這是神經方麵的毒素,心髒的搏動已經紊亂,這種時不時的驟停隨時可能演變成真正的暫停。
    “等不及了,隻能先按穴位催吐。”八貝勒著急地跟直郡王說,“人命大過天,也顧不得有些虛禮了。”
    到了大福晉生死一線的時候,大阿哥的腦子就好使了起來,當即高聲道:“八弟是我跟福晉看著長大的,跟半個兒子也差不多。你盡管上手,我看誰敢說閑話!”
    於是八貝勒就令貼身侍女和大阿哥幫忙,將已經昏迷不醒的大福晉擺成雙腿並攏筆直坐在地上的姿勢,同時上身向前傾,形成一個容易嘔吐的姿勢。然後隻見八貝勒上手在大福晉兩側背部對稱位置用大拇指按壓穴位。
    “唔……”昏迷中的大福晉有了動靜。
    “吐了吐了,額娘吐了。”十歲的弘昱阿哥看到了希望,叫嚷起來。但隨即小孩兒就發現額娘隻吐出了一口酸水。“八叔,你接著按呀,讓額娘繼續吐。”
    八貝勒用上了真氣,緩緩地注入大福晉的穴位之中,催吐的效果立竿見影,這回大福晉張開嘴,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團蓴菜和牛肉。那些蓴菜鮮豔欲滴,顯然還是剛剛喝下去,沒有經過消化的樣子。
    八貝勒的眉頭皺得死緊,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聞到吐出來的蓴菜羹裏有什麽異常的味道,顯然這不是一種常見的粗製濫造的毒物。偏偏又是神經毒素,見效如此迅速,可以說是凶險異常了。
    他的真氣已經順著大福晉體內紊亂的血流,朝著心髒處艱難前行,想要護住她一絲心脈。然而毒藥的效果異常凶險,這個過程,是他治療過的病患當中最為艱難的幾例都不為過。
    八貝勒的額頭滲出了汗水。而一身旗袍已經皺皺巴巴的大福晉,在繼剛剛那口蓴菜牛肉後,隻又吐出了一口酸水和幾片蓴菜葉子。而這個時候,長史端著終於熬好的綠豆甘草水上來了。說是熬的,其實隻是廚房事先備好的綠豆水他喝了一口試毒,發現沒事後就往裏麵加了幾片甘草,就匆匆帶了來。
    救命的時候,長史也是個變通之人。
    八貝勒就順勢放開大福晉的後背,改而繼續隔著帕子把脈,至於往她嘴裏灌綠豆甘草水催吐的工作,就交給了直郡王和弘昱。好一番折騰,加上八貝勒偷偷用真氣使勁,大福晉終於又吐了,吐出來的是黃黃的湯水和糕點沫子。
    “繼續,不要停。”
    “哎,哎。”直郡王抖著手,又是一碗綠豆甘草水灌下去。說是灌下去一碗水,其實有一半是灑在大福晉的衣襟上的。而此時大福晉的胸口衣襟全濕了,也就是今日出席宴會,大福晉穿了四層衣服,所以並不透,不然事情會很難收場。
    而這個時候,宴會上侍候的宮女也有反應過來的,找了個大木盆來接大福晉的嘔吐物,免得她已經一塌糊塗的衣服變得更加難看。
    而隨著催吐過程的進行,眾人的心裏也慢慢安定下來了。可見還是八爺手法高明,這不就是吐出來了嗎?再加上大家慢慢地發現,貌似中毒的隻有大福晉一個,於是許多與大福晉關係不親近的人,就消退了恐懼之心,慢慢升起了那麽一絲看八卦的意思。
    這下毒的到底是誰呢?是直郡王後院的鬥爭?因為直郡王獨寵大福晉一個,有那長年獨守空閨的妾室終於狗急跳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