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二十三歲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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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暗地裏達成了君子同盟,但四貝勒和八貝勒兩人在明麵上依舊隻是普通兄弟。
果然事後不久,康熙爺就分別私下詢問他們彼此的表現。
四貝勒表示:“因索額圖科舉舞弊,牽連第一屆水利科和算學科學子,八弟頗為窩火,然尚能顧全大局。”
八貝勒表示:“四哥行事極為謹慎,如索額圖之流,尚不願意多冤枉一個條目,是否是出於尊重太子的緣故,兒臣不知。”
各自打了個不輕不重的小報告,把陣營給拉開了,也正遂了康熙爺的心意。心情略微好轉的康熙爺,見老四和老八依舊沒緩過來的熊貓眼,大發慈悲給他們放了假。也就在他們放假的這幾天裏,會試放了榜。
因為考前舞弊案的打擊,考生被逮捕了三百餘人,於是錄取的貢士名額也削減了。大約是覺得有些不好看,康熙爺又特批了幾個在宮裏修書的學問家為貢士,一並參與殿試。算是將自己的麵子上給抹平了。而太子卻是一夜暴瘦,乃至於康熙都叫他養病,因此沒有出席殿試。
“這是太子頭一回沒出席殿試呢!”直郡王笑嗬嗬地登了八爺府的大門。他如今越發自矜身份起來,都是往各個弟弟的府上送帖子的,十張帖子裏八貝勒最多去兩回。如今也沒有拜帖,而是直郡王親自來了,可見是臨時起意,確實高興得狠了。“此次扳倒索額圖,八弟居功至偉啊!”
八爺對這個大哥的種種拉攏,也是厭煩透了。為了防止這個神經大條的家夥聽不懂潛台詞,他直接連茶水都沒給人上,就這麽站在桂花樹的庭院裏跟人說:“我是奉了皇命去審他的,可不是我告發的他,也不是我構陷的他。什麽居功?能不能好好說話?”
老八耍起了無賴,偏老大正是心情好的時候,還能退一步。“是是是,沒人構陷索額圖,都是他咎由自取,哈哈哈。”直郡王摩挲著下巴,“從前抓了他不少小尾巴,苦於不是什麽大罪,如今倒是可以……火上添油。誒,八弟……”
“別喊我。”八爺捂住耳朵,高聲喊道,“皇阿瑪讓我在家休息,莫要惹事。要添火,直郡王自個兒添就成了。”
“老八,什麽意思?這麽點小忙都不願意幫?你不會還想往太子跟前靠吧?哈,就索額圖這一遭,他會放過你才有鬼了!”
“他放不放過我的,我都要在家裏躲災。總歸皇阿瑪在一日,就能保我一日。大哥你行行好,別拉我出去紮人眼了。”
直郡王氣得直跺腳:“你!你個膽小鬼,能成什麽大事?”最後到底是一口水沒喝地走了。
氣走了老大,八貝勒扭頭,就見到一個小腦袋,從側殿的牆後探出來。“啊,大伯走了。”小景君說。
“是啊,大伯走了。”
“噗嗤。”小丫頭笑出聲,“他不行。”
八貝勒走過去抱起小丫頭,逗她道:“什麽不行?你又懂了?”
景君粉粉糯糯一個,奶聲奶氣地道:“額娘說,要穩重。大伯,不穩重。他不行——”說到最後拖了個長音,同時用力擺著小爪子。
八貝勒被閨女可愛到了,大笑著給她飛了個高高。
殿試的結果是由貝勒府官員送到八貝勒跟前的。好消息是陳儀被點為了水利科的狀元,算是實至名歸;而陳儀那名同鄉李舉人,卻是大病一場,連會試都沒堅持完。算學科的狀元是算學世家出身的梅瑴成,直接斷檔滿分,也是個碾壓之局了。總之陳、梅二人是作為特殊人才直接入了皇帝的眼,提前預定了工部和欽天監的位置,又作為正六品編修入翰林院鍍金,一體待遇比進士科的狀元還要榮寵兩分。
陳儀也是個知道感恩的,遞了帖子到八爺府上來。而此時新科進士們最常登的是座師的門,尤其今年由皇阿哥們監督出題,因此三貝勒府和十阿哥府上尤其熱鬧。也就是十三爺年紀小還沒開府,不然憑這位越過了十一、十二兩位哥哥獨得康熙爺青眼,到他府上攀關係的新科進士,也不會比老三、老十的少。
相比之下,來八貝勒這兒燒冷灶的陳儀,就顯得獨一份了。
忙完五十萬壽,又忙完新科舉開考,中間門還出了索額圖這個岔子,八貝勒難得享受著上午去三懷堂看診,下午休假的悠閑生活,還能有空給未來妹夫約個飯,敲打敲打。博貝如今的滿語已經說得很溜了,漢語也能聽懂,可見在宮裏讀書還挺用功的。
八爺正拉著博貝,品鑒南方來的各色木頭,討論用何種木材做家具呢,就聽外頭小廝來報,道是翰林院陳儀登門求見。
博爾濟吉特·博貝見八貝勒神情一頓,就很識趣地表示,他可以自己跟著師傅再學習學習,八爺可以先去待客。
八貝勒有些猶豫,他不想跟外頭的官員有太多的交流,陳儀身上有太深的皇子的標簽也不是一件好事,但另一方麵,他又有些吝惜陳儀的才華,想將係統中得到的一些超前的知識,口述給他。畢竟是小係統認可的治水人才,用小係統提供的超前知識,沒準正相適宜呢。
雲雯雖然不在一起見外男,但小景君卻是跟著在長見識的,觀察自家阿瑪,就知道了他的傾向。“狀元!景君要看狀元!”小丫頭適時地說道。
正好幫八貝勒下定了決心:“既如此,給博貝貝子再上一輪茶點。爺去去就回。”
博貝恭身拱手:“八爺請便。”
八貝勒就抱著自家大格格,在他那間門叫靜翠齋的書房裏接待了陳儀。話說陳儀一路進了王府,隻覺得一草一木都是精巧雅致,丫鬟小廝,各個著裝統一、周到不言,皇家氣派撲麵而來。等到了靜翠齋,又見密密叢叢的紫竹,列於小徑兩側,頗有曲徑通幽之感。而過了紫竹林,則眼前豁然開朗,儼然一間門采光極佳的書房,琉璃瓦、玻璃窗,剔透極了。就仿佛深山中乍然出現的神仙府邸。
陳儀也算是官宦家的子弟,剛剛進宮參加過瓊林宴,自然見識過皇宮大內的氣派。但八爺的府邸,則是另一種富有書香氣和雅趣的極致富貴了。
“陳儀,見過恩人。”沒有使用“微臣”、“八爺”這樣的稱呼,很是直白地點出了自己的定位和認知。
坐在上首的八貝勒很和氣,沒有什麽天家子弟的架勢:“陳編修請起,你我同朝為官,按規矩說話便是。”
然陳儀愣是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才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在已經上了茶水的客座上坐下。他此時才抬眼去看當今聖上的第八子。一張輪廓柔和的橢圓臉,眉眼卻是帶點英氣的俊秀,天庭飽滿、鼻梁也高,一看就是尊貴的長相。
“我曾經見過陳編修一回,幾年前,在香葉書鋪裏,你當時在看明代潘季馴所寫的《河防一覽》。”
“啊。”陳儀不安地動動屁股,想站起請罪。他實在不記得了。
不過八貝勒自顧自說下去了,沒有給陳儀表示什麽的時間門。“那書放在架子上許久,看的人寥寥無幾。你知道之前治水的靳輔、於成龍,都經我手養病,業未盡而名臣老,我也想讓他們後繼有人,所以此次順手照顧你一二。非要論,也是你自己掙的。以後如何,就看你做官如何了,你好好治水,該拉拔你的時候自會拉拔你。至於你拉拔我……算了吧,本朝治水已是萬難,何必卷入旁的麻煩事裏呢?”
陳儀都被這樣的直球說懵了。
“這邊有幾冊別處沒有的孤本,多是河工上無名氏所作,我已經讓人抄好了,你可以拿去。往後逢年過節,也不必上門來走動,你得皇阿瑪賞識,已是最大的靠山,不要再與皇子們親近。除非遇到走投無路的麻煩,才可以來找我。”
陳儀品味著這一長串的話,然後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了下來。“微……微臣何德何能……”
“打住,還有孩子在這裏呢。”
陳儀這才想起來八貝勒的懷裏,坐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小姑娘穿著綠底桂花的小旗袍,烏溜溜的胎發長到耳側,左右兩縷各用一個桂花樣式的絨花繩綁了小辮兒,而頭頂的四瓣兒桂花小帽上壓了一顆大東珠,一看就是皇親國戚的小格格。
不過這位小格格太安靜了,方才大人對話的時候不出聲說話,也不手腳亂動吸引大人的注意力,因此被陳儀忽略了過去。這時候聽到話題轉到她身上了,才用小手刮刮臉。“大人哭,羞羞。”
陳儀被這一打岔,方才感動的淚水閘門也給關上了。他用袖口擦擦眼睛。“讓格格見笑了。”
八貝勒忍不住就想炫耀閨女了。“這是我家獨女,小名景君,‘景行行止’的‘景’,‘君子好逑’的‘君’。”好嘛,連閨女帶老婆一起炫了。
陳儀隻能誇,也確實誇的實話:“景君格格靈秀非常。”
八貝勒心裏舒坦了,忍不住又多囑咐他兩句:“從前治水那些人,身體大多不太好了。倒是如今的張鵬翮是純臣,且擅保養,可以多向他請教。”
陳儀離開靜翠齋的時候,袖子裏沉甸甸的都是小冊子。他在竹林中的小道上,朝著書房的方向又磕了三個頭,才小步後退著出去。不過八貝勒沒看到,是聽下人說的。
七月裏八公主出嫁,在公主府擺酒宴,陳儀果然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