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二十四歲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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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發現文字缺失,關閉/轉/碼/或/暢/讀/模/式/即可正常閱讀春風吹過三大殿前的漢白玉石階,給冰冷的宮殿帶去陽光的味道。無論走過多少遍,景君都驚訝於這片殿宇的雄偉、漂亮和纖塵不染。尤其與她前世對比,就更能體會到這個新家國的強大,不亞於紙麵上的人口和農產數據帶給她的衝擊。
    小姑娘今天穿了淺綠色的小旗袍,上麵繡滿了金色的圓滾滾的小猴子,蓋因為今年是猴年的緣故,父母給她做了好幾身應景的衣裳。
    翠綠的小布鞋在紫禁城的石磚上一蹦一跳地走著,她還沒到需要規範步伐的年紀,因此就算是板著一張臉的侍衛們見了,都會在心裏寬宥她:
    “八爺府的大格格真是穩重,才三歲就不用奶娘抱了。”
    穿過三大殿,便是乾清門。康熙朝平日裏就在這裏朝會,再往裏走一走,便是乾清宮。而就在八爺帶著景君格格要進入乾清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從裏麵出來。
    “八姑父好!”不怕生的小姑娘已經叫了出來。
    來人正是博爾濟吉特·博貝,八公主的額附。隻見他穿著一身蒙古貴族的傳統服飾,而並非像平日裏那樣穿寶藍色官服,八貝勒就知道這是在奏對蒙古有關事務,或是麵見外頭的什麽人了?
    “妹夫近來可好?”八爺主動打招呼。
    博貝退掉臉上最後那點的慍色,也露出一個和煦的表情:“八哥,景君。”
    “你這是?”
    “咳,跟皇上匯報些老家的事兒。”
    八貝勒看看他的臉色,又看看乾清門裏頭,仿佛是見到了俄國大使那標誌性的大禮帽。“沒什麽事兒吧?”
    “不過是些口角,我心裏都有數。”博貝說,“八哥快進去吧,皇上一上午念叨了兩回了。”
    既然博貝這麽說,八爺也不好耽擱,直接找乾清宮的大太監領“號碼牌”,然後越號插隊進去麵聖。
    乾清門裏確實是等著不少要奏對的官員,俄國大使也在其中,不過他卻是來不及細看的,皇帝關心的事情就是更加要緊的事情。
    “裕親王和恭親王的頭疾係出同源,蓋因年紀漸長後頭部血管變細,無力為大腦供應足夠的血量所致。兒臣為二位叔伯針灸,可以緩解一二,然此病重在調養,而難以根除。”
    康熙爺靠在龍椅上,點頭:“即便用非常手段,也無法根治嗎?朕也看了你們名醫會的手冊,不是有個狂醫說可以效仿華佗開顱來醫治頭疾嗎?”
    八貝勒微微睜大了眼,然後一歎道:“皇阿瑪好學心之旺盛,兒臣雖已知之,但依舊會被驚嚇到。”
    康熙樂起來:“朕還遠遠沒有老糊塗呢,這些年你和老九、老十喜歡折騰新事物,朕可不能被你們糊弄了。你看他說得如何?裕親王發病每每痛不欲生,朕又不是愚昧的古人,若是真有可行,冒險一試亦可。”
    老八連連搖頭:“病不對症。所謂開顱根治,乃是腦中長瘤,就如身體上長瘤一般,切去是最能根治的辦法。然而裕親王的頭疾,乃是血管變細所致,不是同一種病症。”
    康熙於是不說話了,而是聽老八繼續說:“此病是常見的老年病,年過四十便多發。少飲酒,少油腥,多走動,隻能如此。”
    “此病與中風可有關聯?”
    “若是驟然病情加劇,至於昏厥,便是中風。中風者重則死亡,輕則癱瘓,皇上知之。”
    康熙的臉色更加凝重,他揮揮手,示意太監先將景君小格格帶下去。這下子殿中就隻剩下一個老八了。
    “朕兄弟皆患此疾,且聽聞太宗晚年亦患頭疾。以你所學,此症可有家族遺傳?”
    這對於康熙來說確實是個細
    思恐極的消息。他爹順治年紀輕輕就去了,沒法比較有沒有老年病,但是年齡相仿的一哥哥一弟弟都有頭疾,去年冬天幾次說不好了,再往上一追溯,好嘛,爺爺也是頭疾,五十二歲中風暴斃。
    要知道,康熙自個兒,今年已經五十一了。
    當麵跟皇帝議論皇帝的壽命,這可要了卿命了。八貝勒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麽答複。
    “老八,朕一向信任你,你照實說就是了。”
    “皇阿瑪,這家族遺傳,許是有些,但也不是百分百。往上說,高祖便無此症狀,而愛新覺羅宗室這些年的老王爺,中風者有,無中風者亦有,可見事無絕對。皇阿瑪至今為止的脈象,並無此征兆,偶爾頭疼,乃是熬夜或憂慮的緣故。”
    康熙表情舒展了一些:“你說的倒也在理。”
    “皇阿瑪飲食、鍛煉都比兩位叔伯要好,宮中保養也得宜,兒臣以為定會長壽。唯獨擔憂皇阿瑪有時過於操勞,遇到國事上大喜大悲,則損傷龍體。”
    “朕也想心平氣和的,但你看看你們這群兄弟做出來的事兒,是能讓朕安養天年的嗎?”康熙冷哼一聲,“將你太醫院的折子呈上來,唉,有些事還是得朕親自把關,放旁人來朕不放心。”
    康熙一邊當著八貝勒的麵逐條批著折子,一邊批一邊囑咐道:
    “裕親王功高,讓太醫院小心照拂著……咦,恭親王甚為不好,讓朕看看,胡鬧,都病成這樣了還日日飲酒,真是自個兒作死!
    “新一年給幼兒種痘,嗯,這是正事。哦,康熙三十年至今已種痘一千餘萬人次,這是真的嗎?哈哈,不知不覺啊,陸士成這些年悶聲不響的,但確實在踏實辦差。讓他繼續用心,待到兩千萬的時候,朕給他表功。
    ……
    “湖北私下拍賣官府所發紫藤花旗案,判首犯三人斬首,餘者流放。朕記得這個案子曾經報上來一次,怎麽又上報?”
    “皇阿瑪容稟,此案之前並沒有判死刑,然而朝中漢臣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之前江南魯氏冒充官醫販賣假藥,便是以冒犯朝廷大不敬論處,判了腰斬。此次是旗人犯案,卻隻鞭撻流放,與前者不同量刑,故以為不公,因而三司重審,改為此判。兒臣以為案子不大,卻涉及朝廷威嚴、滿漢爭鬥,故呈請聖斷。”
    康熙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最後道:“斬了。”
    “嗻。”
    說完了打假的案子,再就是關注一下各地有沒有疫病流行的征兆,太醫院需要呈進的事情就隻有這麽幾件。八貝勒今天被急詔進宮,主要還是兩位王爺病情的緣故。
    應答完,領了閨女回家。八爺不知道的是,他走後,康熙特意問了梁九功:“景君格格喜愛用什麽點心?”
    梁九功回答道:“格格說,八爺不讓她在外頭吃點心,因此沒有用。奴才勸了,然八爺應答不過兩盞茶的工夫,就將格格領走了。”
    康熙笑了笑:“老八帶孩子看著冒險,其實謹慎得很。”完了又一歎:“這要是個兒子,朕也就不擔心他了。”
    而八貝勒還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抵達乾清門前,俄國大使戈洛夫金在當麵慫恿博貝。
    “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們蒙古人。”這位狡猾的大使說,“你口口聲聲說俄羅斯扣押了你的臣民,又好像很在意唐努烏梁海的土地似的。然而據我所知,你已經呆在京城超過一年了吧。聽說其他蒙古人,呆在京城十年二十年的都有?你們不是已經放棄在草原生活了嗎?怎麽還跟俄羅斯說這些你們根本一輩子見不到的土地和人口呢?其實隻是想要敲詐吧?”
    博貝被戈洛夫金戳到了痛處,差點暴走。他此前十年最大的心理陰影就是背井離鄉,而作為部落首領的叔父不思進取,隻
    在京城的富貴窩中醉生夢死。
    好不容易他自己能收複故土了,卻還是因為跟公主的婚事滯留京城,他心裏一直警惕著,不想讓自己成為自己當年最不屑的那類人。
    如今卻被一個外國人當成那類人來嘲諷,難免有一種噩夢成真的錯覺。他理智上知道對方隻是在激怒他,然而情感上依舊無法平息自己的不安和憤怒。
    回到家中,公主府處處精美的裝飾也加大了他心頭的重量。說實話,這裏很好,若是去了唐努烏梁海的家鄉,他肯定不能帶給妻兒同樣的富貴。
    昆昆是個挺實權的公主,打探消息、隱沒行蹤、暗中出行都能做到,何況是和額附見麵。她早就拿捏了公主府的官員和侍衛,府中門禁對駙馬一路敞開,努力營造成一個正常舒服的家。
    於是博貝暢通無阻地走到了公主所在的正院,就像往常一樣,這個點晚膳已經備好了。
    “額附看著有些憂慮,可是出了什麽事兒?”博貝一坐下,公主就這般發問道。
    她的肚子已經顯懷,圓滾滾的挺明顯的。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八爺送來的精於生產事兒的嬤嬤。而家中的產房已經準備好了,就怕公主不幸早產。
    博貝猶豫了一下,擔心說出來會影響公主和肚子裏的孩子,但轉念一想,什麽都不說也會讓她擔心,左右都被看出來了。
    “我想著,回駐地去看看。俄羅斯扣留的人口還沒有還回來,夜長夢多……而且,俄人不守規矩……”博貝越說,越發覺得愧疚了。
    “這是應該的。本來你我婚後就該前往駐地。”公主笑著讚同道,“是這孩子意外來得早,才耽擱了。倒是連累額附心裏煎熬。”
    她半分不覺得委屈的樣子讓博貝更加愧疚了,他握著公主的手,有些無措:“公主待臣深情厚誼,臣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夫妻一體,說這些幹嘛?難道額附成了空有名頭的貝子,我臉上就光榮了?等到這孩子生下來幾個月,我就帶著他慢慢往西北趕,冬天在歸化城歇一歇,最晚明年夏末,也就到唐努烏梁海了。”
    公主的行動力過於強悍,這就把赴邊時間給定下了。博貝自詡也是個說走就走的,但麵對這樣的妻子,有時候還是會驚歎。
    “額附呢,想什麽時候走?我以為你總要比我先行的。”
    博貝目光溫柔地看著公主的肚子:“我總要陪你生產的。等你平安生了,我先快馬跑一趟,冬天回歸化城陪你。”
    於是公主也笑了,啐道:“你又不能進產房,陪我生什麽?也不害臊。”
    這裏就有些情調的意思了。
    “八哥不就是陪八嫂生產嗎?臣見公主說起來羨慕得緊,咱們蒙古人沒有什麽產房不潔淨的迷信,這點子小事,還是能滿足公主的。”
    外頭的天還沒徹底黑,房中的燭火就搖曳得曖昧起來。
    很多年後公主得知戈洛夫金在後麵推波助瀾的真相,也隻能慘淡一笑:“他必是要回唐努烏梁海的,有沒有你都一樣。我必是要和他一起回唐努烏梁海的,有沒有你都一樣。若他不是這樣的人,若我不是這樣的人,我們便不會成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