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世界哪有無緣無故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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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良書生!
    ?
    陳生素來是公私分明的人,在飯桌上斷然是不會談公事的。
    見到陳生瞥了母親一眼,瞪了自己一眼,朱麟便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讓陳生的母親知道為好,不然徒增憂慮。
    一群野人進城一般,見到有家的味道的食物,便會大肆朵頤。人們羨慕貴族的富貴,羨慕他們奢侈的生活。
    豈不知,真正的勳貴,也很羨慕普通百姓那種簡簡單單的生活。
    “差不多就行了,溫柔鄉對你們來說,未必是好事,時刻小心翼翼才是你們活下去最好的方式。”
    陳生笑吟吟的說道。
    說話的功夫,沐紹勳悲慘的叫了起來,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不好,這家夥出去撒個尿的功夫,也能惹事,真的讓人頭疼。
    母親眼神中的憂慮一閃而逝,掩蓋的很好。
    陳生告了饒,辭別了母親,慌忙跑到院子裏,隻見沐紹勳一臉鬱悶的趴在地上。
    沐紹勳的臉上滿是塵土,頭發亂糟糟的,悲憤的一句話不說。
    再看著家夥,袍子也破了,靴子在遠處的樹上掛著。
    陳家雲川聳聳肩,一副與我無關,是他來挑釁我的表情。
    真的以為我們滄州府的兒郎是一般人嗎?我那二哥,可是滄州府有名的好兒郎,又拜了沐紹勳老爺子為師。
    一身武藝進步飛快,豈能是你一個軍中糙漢子隨意就能對付的。
    “阿生,你這二哥的功夫好厲害啊?他若是上了戰場,保準是薛仁貴之流。”沐紹勳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跟發現寶似得。
    “屁話!若是武藝隻是軍人最基本的手段,真正打仗還得靠腦子。人無頭不走,兵無將不行。將是什麽?將便是軍人的腦袋。”
    “且。你不能把每個人都跟你比吧。軍中有你一個腦袋也就夠了,剩下的都是我們這種敢拚敢殺的糙漢就成了。嶽武穆說過,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怕死。我跟你二哥就是那種不怕死的。”
    “滾,自己發傻去,別帶壞了我二哥。我二哥可是我未來的海洋探險家。”
    “海洋探險家?我想起來了,你說過,壽生商行會選派一位有能力的人,去率領船隊沿著當年三寶太監留下來的航線圖去各國貿易。”
    沐紹勳恍然大悟。
    “怪不得兩三下,把我揍得如此狼狽。原來是你培養的大人物啊,佩服佩服”
    陳生不去搭理沐紹勳,兄弟二人見麵,便走了十幾招,沒有分出勝負。
    “阿生,你看這買賣那麽大,連遠洋探險家都出來了,能不能分給哥哥點份子?你也知道哥哥是個沒有本事的,若是沒有個好的進項,僅僅靠父親他老人家,我也不能活一輩子。”
    朱璦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才是勳貴該有的眼光。哪有看見錢不動心的。
    “哼!論武功,你不如義父,論心智,義父也甩你八條街。你以為這麽大的生意,義父會提前沒跟我打過招呼?你忘記是誰拿著鞭子,將你抽到了我這裏了?”
    朱璦斜著眼睛看著陳生,似乎有些不相信。
    陳生實在是沒有辦法,將太詳細的事情告訴他們。難道將一個外表忠義的長輩,那內心的陰暗一一告訴眾人嗎?
    為尊者諱,這些到底陳生還是知道的。
    “靠,這種事情我竟然是最後才知道的。”
    見陳生很認真的模樣,朱璦鬱悶的說道。
    朱麟和沐紹勳苦笑著搖著頭,他們家裏不跟朱璦一樣。
    人家老爺子朱暉在戰場上就相中了陳生這個義子,並將家族未來的生死牢牢的綁在陳生身上。
    他們身後跟著一群沒有上過戰場的勳貴,不停的問一大堆關於陳生的東西。
    “老大管理的方式,可是軍隊裏最雷厲風行的。有功就賞,有過定罰。所以犯了錯誤,你最明智的選擇是立刻認錯,而不是跟老大將道理,講沒完成的理由。這都不是他想知道的,他隻需要結果。
    錯了就是錯了,認錯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犯了錯,懲罰是必須的。但是他不會不給你立功的機會。記得,一個人如果還願意懲罰你,那麽就代表他還在乎你。
    一個人,如果你的上司,天天對你報以微笑,那麽要麽他不關心你,要麽你已經離死不遠了。”
    吃飽喝足的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趕向了織造廠。
    現在距離晌午還非常遙遠,遠遠的望去,地上的草都幹枯了不少。
    眾人信馬由韁,不知不覺的便到了織造廠。
    梁儲老爺子,身邊跟著三個好奇寶寶,他是老一號的好奇寶寶。跟跟屁蟲似得,跟著一群正在統計物資的義塾學生後麵。
    半個的孩子,手裏拿著算盤打得劈啪亂響。
    一臉嫌棄的看著在一邊礙手礙腳的幾個大人。
    上前給梁儲老大人見禮,看到幾個人的表情。
    “仰觀天地之間,盡是大道。我王守仁雖然不是很懂你所謂的經濟學,但是卻明白,你所作的一切,都附和這個世界發展的道理。你的所作所為,固然偉大,但是沒有我這新思想的幫助,也難以成為大氣。
    我丟了官職,來到你這裏跟著你,好好的觀察思考,將來定然能悟出新的道理,你感覺到了嗎?一個新的聖人就要崛起了。
    我或許將大明帶到一個新的方向。”
    王守仁很認真的對陳生說道。
    王守仁的話,引得方清源笑道“這個王大人,我還是勸你少讀點西方的哲學書,什麽思想解放,那都是虛度。”
    “你一個父母官,關心的隻是你一縣百姓的果腹之事,能跟我王守仁比麽?我王守仁早晚要成聖人,我惦記的是人世間的幸福大道。陳生,你說我能做到嗎?”
    梁儲在一旁笑道“若是在京師,你父親怕是又要抽你了。”
    “養一個偉大的夢想家,未必是一件壞事。糧食你吃不了多少,東西你又能禍害幾個,萬一實現了?
    你若是萬一成了聖人,那才是大明的幸事。我隻盼你,不管前途是否滄桑,你都能做到勿忘初心。”
    “適才見那幾個小童,管理財貨,隻是寫下一借一貸,便將賬目記錄的清清楚楚,尤其是一些我沒有見過的文字,非常規律,而且頗有沒敢。
    最關鍵是他們計算的速度,戶部的官員我不是沒見過,這些東西他們起碼可以算一天,可是你的這些小童不消盞茶的功夫,便計算的清清楚楚,這是如何做到的?”
    嚴嵩是一個幹實事的人,頗為好奇的看著陳生問道。
    “怎麽,想要偷學我們家侯爺的本事?”小齊麟不滿的皺著眉頭說道。
    “臭小子,一邊去。”
    陳生將小齊麟撥弄開,笑著說道“這倒不是新奇的東西,借貸記賬法,是我根據龍門賬改進而來,可以有效的防止假賬、壞賬,至於這奇怪的文字的,您可以叫他阿拉伯數字,是專門用來代替文字的記號。你看如此運算加法是不是更加簡單了?”
    “陳生將兩個三位數的數字橫著羅列,然後用簡單的進位法計算,輕鬆計算出答案,讓所有人都大吃已經。”
    “難怪督導幾十萬軍民的糧草,不出一點錯誤。陳生你不僅是一位優秀的將軍,你將來肯定能成為一個優秀的父母官,因為沒有人可以在你眼皮子下做假賬。”
    陳生笑了笑,表示著隻不過是小道罷了,惹得眾人一陣唏噓。
    “你這兩位文官下屬,也想見識一下,養你生你的地方,不知道老夫可否帶他們見見是什麽樣的父母,教育出你這樣的天才少年?”
    沒有什麽好避諱的。
    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不是那種見不得光的人物。尤其是母親可是朝廷的誥命夫人,人家梁儲大人千裏迢迢來到滄州府,而且還與自己共事,有必要招待人家一下。
    老大人也不用陳生陪伴,帶著嚴嵩和王守仁奔著陳家便去了。
    他們打聽了,陳廣德可是滄州府最有威嚴,最善良的夫子。
    在滄州府每一個義塾的學生,都很崇拜陳廣德,他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陳廣德了。
    朱麟、朱璦、沐紹勳,幾個人鬱悶的看著梁儲離去,眼珠子都要甩到房簷上去了。
    陳生踹了幾個人一人一腳,過了半天,這幾個才反應過來。
    “阿生,這老家夥可是文官,你可得小心點,別讓他把你給賣了,你還樂嗬嗬的給他數錢。”
    朱璦帶著有色眼鏡,將每個人都當成了絕頂大壞人。
    “小報告?你們這群笨蛋,他來這裏本身就是給陛下做耳目的啊?你還想有什麽事情瞞著他不成?”
    陳生聳著肩膀說道。
    “這可不行,這是你發財的路子,豈能讓這個老家夥學去,不如我們兄弟學你的法子,揍這老東西一頓,然後讓他回京師複命如何?”
    “滾蛋,你們懂個屁,這個世界凡事都講究一個平衡,縱然是進步,也需要落後來牽扯,若是一味的任你去闖,那便是脫了韁的野馬,那才是真正危險的事情。”
    陳生說完,一眾人噘著嘴又跑了。
    “族長。”
    陳生回頭望去,是家族裏一個屁大的孩子。
    陳生好奇,自己回家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而且自己的裝束,根本不像是往日裏的陳生,這個屁大的孩子怎麽認識自己?
    “族長。”
    小家夥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喊道,小眼睛不停的四處觀望。
    “怎麽了?小不點。”
    “老族長爺爺說要見見你。”小家夥將陳生拉倒織造廠。
    入了織造廠,推開大門,陳生倒吸了一口涼氣。
    陳家的十八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男人,黑壓壓的站著一片,陳生粗粗計算,起碼有一二百人。
    每個人手裏拿著家傳的武器,嘩啦啦行了一個並不表均的軍禮。
    老族長躺在椅子上,越發的蒼老了,但是眼神中智慧的光芒反而更加的閃亮。
    陳生上前躬身施禮,怕春風傷著老人家,將身上的袍子,給老人家整理好。
    “小子,你總算來了?家裏的溫柔鄉還好吧?不能因為回了滄州便失去了鬥智啊!”老人家笑吟吟的對陳生道。
    “老族長,您這是做什麽?我此次回滄州府,乃是秘密行事,你將族中精壯召集起來,所謂何事?若是出了差錯,可就真的危害家族了。”
    陳生眼前就站著自己的二哥,二哥正在不停的對著自己擠眉弄眼。
    “你們這群小子給我聽著,老夫當日將組長傳給陳生,那麽大家以後必須凡事都聽從陳生的。如果將來有一日,聖旨下來,要奪我們陳家人的命,咱們陳家兒郎,必須毫不猶豫的提起刀槍,給朝廷的兵馬決一死戰,這是我們滄州府男人的脊梁。我們不信天,不信地,不服王道教化,不尊皇商。我們千年來,有我們自己的規矩。
    族長便是家族的天,這條鐵律永遠不會變。如今信任族長落難了,我們不能對他有任何怨言,反而要對他有絕對的信任。從今天起,你們便給我死死抱住這個織造廠,這裏便是我們東山再起地方。”
    這話雖然非常沒有規矩,但是卻附和滄州府人民的精神。
    從話裏可以聽出,滄州府人民不屈的鬥智,和堅強的決心。
    不管別人怎麽想,老族長相信一個從寒門,一躍而起的小子,不會就此倒下。
    那梁儲大官人,那可是文曲星一般的人物,說話還不是跟陳生客客氣氣的。
    陳生雖然此時落難了,但是這事為了鑄造將來更偉大的輝煌。
    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好。
    如今陳生落難,家族毫不猶豫的支持他,等到陳生再次飛黃騰達了,他便永遠沒有借口扔下家族。
    時代變遷,老族長明白靠自己難以振作陣型家族了。
    隻有陳生這種走出過村落,見過大世麵的人有這個本事。
    他希望陳生度過此次劫難,能夠好好的為家族作出貢獻,給家族兒郎更多的機會。
    雖然,這些滄州府的兒郎並不能給陳生提多的幫助,但是老人家的話聽到心裏依然暖暖的。
    看著從竹椅上顫巍巍的站起來的老人家,看著對著家族男丁唾沫星子亂匪,諄諄教導的老爺子。
    陳生的眼圈不由的紅了。
    “當你落難的時候,有一個人,依然義無反顧的支持你,選擇相信你,不管他抱著什麽樣的目的,等你發達了,你都不會對不起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