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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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陰侯她準備發癲!
初秋天氣微涼,喬家宗祠中,喬知予動了幾下手,身上便出了一層熱汗。
喬懷和喬峻茂這一對不像話的父子已經滿背是傷,趴在喬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麵前瑟瑟發抖的,再不複往日囂張,看來是真的得到了教訓。
喬知予停下來,把自己的肩背緩緩往身後抻,身上頓時發出一陣令人膽寒的骨節彈響。手心出了汗,黏膩膩的,她把鞭子一丟,轉身在香案的紅綢墊布上慢條斯理的擦起手來。
“還敢不敢了”她好整以暇的問道。
喬三父子滿臉悲慘,“不敢了。”
“聽不到,大點聲”
“不敢了”兩父子淚流滿麵,異口同聲。
喬知予無意識的轉動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臉上的神色帶上了些許狠厲,“下次再敢給我惹事,今天算是輕的。”
“好了,站起來給祖宗上柱香,磕三個響頭,然後滾。”
喬懷知道今天這頓打算是挨過了,劫後得生的鬆了口氣,兩腿戰戰的拉著兒子起來。
父子倆一臉苦相,忍著背上火辣辣的痛,齜牙咧嘴的把香上了,頭磕了,隨後像是生怕喬知予反悔,勾腰把地上的衣物一撿,以飛快的速度迅速消失在祠堂前。
腦子不好用,腿腳倒還挺利索。
喬知予搖搖頭,轉身在香案上撿起三根香慢慢點燃,插到了喬家宗祠的香爐中。
香爐前,足有三層的紫檀木供桌之上,喬家祖先的牌位擺得滿滿當當。
淮陰喬氏曆史悠久,家學底蘊深厚,是江南世家之首,在盛京的所有世家之中,也排得進前三。喬家祖上出過好多大儒,前朝前後二十八位宰輔之中,就有六位姓喬。隻可惜祖上福蔭庇佑,後人卻不思進取,到了近幾十年,喬家便逐漸落敗,再沒出過什麽驚才絕豔震驚文壇的人物。
喬知予成為喬家家主,也算是機緣巧合。
第二世時,她手底下有一個叛徒,火燒了不知閣半邊書閣,然後逃得無影無蹤。她親自追蹤而去,發現這叛徒竟然成了盛京喬家的庶長子。原來此人曾在一名病死的江南老妓那裏獲得一塊玉佩,憑此玉佩竟然被老眼昏花的喬老爺子認親為流落在外的喬家血脈,從而獲得庇護。最後她好不容易才背著喬家把這叛徒處理掉。
第三世開啟後,為了給女主一個良好的出身,喬知予一開始便找到那名即將病死的老妓,獲得了玉佩,然後來到盛京,順利成為喬家的庶長子。
當時的喬家家主是喬老爺子,是她名義上的爺爺,而她那便宜爹因為常年眠花宿柳,突染惡疾,在她到來前三個月就已經去世。喬家嫡係就隻剩喬老爺子,她,以及她其餘的幾個兄弟姐妹。
那時女主姻姻還沒有出生,劇情也沒有開始,她用喬家庶長子的身份,在盛京好好的玩了一通,把所有世家子弟都結識了個遍。再然後,天下就開始亂了。
姻姻正是生於亂世之中,喬知予孤身離開盛京,去尋找剛出生的姻姻。找到她後,再返回盛京時,發現盛京已成一片廢墟,喬家已經全家出動逃難而去。
沒辦法,喬知予隻好一邊給姻姻找奶吃,一邊又踏上尋找喬家人的路。
後來她在龍首原找到了眾人,那時喬家眾人剛剛逃脫龍首山山賊的魔爪,喬二和喬二妻子已經死於山賊之手,喬老爺子也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拜托喬知予找到喬二夫妻的屍骨。
喬知予便索性替天行道,趁夜摸上山把那些山賊全都殺了,找到喬二夫妻屍骨後就地掩埋,然後把姻姻抱給喬老爺子,說這是身懷六甲的喬二妻子死前分娩的孩子。
喬老爺子抱著繈褓中的喬姻老淚縱橫,用最後一口氣將手上的墨玉扳指擼下來,戴在喬知予的手上,告訴她,她從此就是淮陰喬氏的家主,一定要帶著喬家在亂世中好好活下去。
這可真是個沉甸甸的擔子,那時的喬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喬大是個十八歲的姑娘,還未婚配;喬三剛滿十六,他和自己的媳婦站在一起都還像是兩個孩子,但他媳婦肚子已經顯懷,明顯是有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生;喬四剛滿兩歲,被他那形銷骨立一臉病容的娘親抱在懷裏,嗷嗷大哭。
一行五個半人,每個人都灰頭土臉,呆呆愣愣的看著喬知予這個唯一的身高八尺還會武的十九歲“男人”。
喬知予還沒來得及說出半個“不”字,喬老爺子就幹脆利落在她懷裏斷了氣。
從此,那枚代表喬家家主的墨玉扳指就這樣戴在喬知予的拇指上,再也沒能取下來。
安頓好眾人後,喬知予抱著姻姻折返龍首山,想去那些山賊的屍體上扒點值錢物件,好換錢給落難的喬家人置辦點衣食。
當時已經是淩晨,山間起了大霧,不知從哪裏來了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
流民們看著龍首山那不見五指的大霧裏,一個滿身滿臉都是血的可怖男子,佝僂著身軀在滿山血肉模糊的屍體間陰森的走來走去,時而還伸出手去摸屍體,高度疑似在掏腸子吃,這地獄景象當場嚇得所有人小腦萎縮,大喊著鬼啊然後滿地亂爬,哭爹喊娘的逃走了。
喬知予以為他們逃走了就不會再回來,沒想到他們逃去了龍首原那搖搖欲墜的衙門,隨後引來了一個她化成灰都認得出來的男人應離闊,當年的落魄郡守,未來的九五至尊。
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喬知予把姻姻交給安頓好的喬家眾人,又給了他們一些銀錢,然後轉頭就參了軍,堅定不移的站上了應離闊那條寒酸破敗卻前景可觀的賊船。
到如今,已經過了十六年了。
因著她淮陰侯的赫赫戰功,以及在朝堂上的地位,如今的喬家水漲船高,已經比戰亂前老爺子還在的時候還要顯赫。不過,如今的喬家到底還是與以往有所不同了。
喬大姑娘已經遠嫁,生了一個兒子;喬二夫婦的便宜女兒喬姻即將嫁入宮裏;喬三不思進取,靠著蔭蔽做了個閑官,他的兒子喬峻茂比他還不如,整日遊手好閑;喬四今年已經滿了十八歲,他的母親在前兩年已經去世,而後他便也參了軍,如今在喬知予曾經的部下手下帶兵,倒是有幾分衝勁。
而喬家家主喬知予本人,則是武將之首,並非文官。
總而言之,如今的喬家上下,似乎已經與書香門第、耕讀之家逐漸脫離關係,而那些源遠流長、卷帙浩繁的家學傳承,已經隨喬老爺子的逝世,一並消失在了十六年的亂世之中。
也不知喬家先祖們若在天有靈,見此情況,是悲是喜
無論如何,並非喬家後人的她,坐在這個家主的位置上,已經算是盡心盡力。
第二日,便是喬孫兩家約定納征、過大禮的日子。
吹吹打打間,源源不斷的紅綢包裹的禮擔被擔夫從喬府送出,彩禮堆滿了孫府的前院,喬府管事吳伯躬身將禮單雙手奉給孫老家主孫戚,禮單上的彩禮其厚重程度已經遠超納妾的規格。
穿著一身玄青色雲紋錦袍的喬知予站在孫府門前,恭恭敬敬的對孫戚夫婦抱拳行了個武夫禮,替自己那頑劣的侄子和不懂事的弟弟向孫老家主和家主夫人道歉,並表明來意喬峻茂已經被收拾得下不了床,現由她這個喬家家主代侄子下聘,迎娶孫箐箐為喬峻茂的正妻。
孫戚已經年逾花甲,世家之間的醃臢事見了不知凡幾,本以為淮陰喬氏如今家大業大,淮陰侯又是如日中天,能讓自己那不聽話的孫女過門就已經算萬幸,沒想到,淮陰侯竟然做主讓侄子娶自己那孫女為正妻,還向他們登門道歉
“使不得使不得,侯爺,進來,進來喝口茶,以後咱們就是親家”孫戚笑得見眉不見眼,拈著花白的山羊胡一個勁拉喬知予進院喝茶。
孫府院中,走廊梁柱之後,一個穿著桃紅薄衫,蔥白素裙,紮著雙螺髻的小姑娘扒著梁柱,不安的往院子裏看。
喬家那矮冬瓜一樣的三老爺前幾日趾高氣昂的來,分明說是要讓她做他兒子的妾室,如今又為何送這麽多些禮擔過來,裏麵難道是空的肯定有詐,他們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尤其是那個喬峻茂,一開始闖進屋裏看了她的身子,然後騙她說她以後嫁不出去了,她一急才
“你是孫箐箐姑娘吧”
一聲寬和的男聲突然在身後響起。
孫箐箐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就看到一個身著玄青錦袍、身形高大、麵容俊美的男子一臉溫和的看著她。他應該不是很年輕了,雖然臉看不出來年紀,但身上有種和爹爹很像的沉穩和威嚴。
“這是伯父的見麵禮。”他從懷中摸出來一個紅封,眉眼帶笑的遞給她,
孫箐箐陡然意識到,麵前這人應該就是喬峻茂的伯父,也就是那個聽說殺人不眨眼的淮陰侯她的臉一下漲得通紅,手裏的紅封簡直開始燙手,趕緊送回去。
“我,我不能要。”
喬知予寬和一笑,眉眼如春風和煦,溫聲道“長者賜,不可辭。”
“峻茂不懂事,讓你受委屈了,做了一家人,他要是再胡作非為,就向伯父告狀,日後,伯父替你撐腰。”
再敢橫行霸道,兩父子一起拉去漠北吃沙,不把大漠吃空,這輩子別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