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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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陰侯她準備發癲!
    收完棋,宣武帝想讓喬知予留下來與他一起用飯,但喬知予要回家吃。
    即使喬知予練武有術,可身為女子,這麽多年來保持線條流暢的肌肉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她得回家吃自家廚子做的少油少鹽高蛋白低脂肪的健身餐。
    臨走前,喬知予才告訴宣武帝自己在朝會時站出來附議的真正原因“姻姻想進宮。”
    宣武帝眉頭一皺“要朕拒絕麽”
    當年初遇喬遲時,喬遲懷裏緊緊護著的那個嬰兒便是喬姻。
    喬姻是喬遲的二弟的遺孤,也是淮陰喬家嫡女,這麽多年來喬遲如珠似玉的愛護著她,他知道她是喬遲最看重的親人,也是喬遲唯一的軟肋。
    太液湖畔,柳枝搖曳,芳草萋萋。
    喬遲深深歎了一口氣,神色中有著一絲無奈與苦澀,“不用,她心悅你,別讓她吃苦頭。”
    宣武帝的手猛地攥緊,一刹那間差點難以抑製麵上扭曲的喜色。
    他深吸一口氣,扭過頭,意氣風發的眺望天際,大聲調侃道“十一,你日後便是皇親國戚了,哈哈哈”
    宣武其實從未相信有什麽“天命”,可從小到大,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都會在機緣巧合中被送到他眼前。
    就如同他想要喬遲,喬遲那唯一的軟肋就主動鑽到了他的手中。
    不怪他不顧惜國家重臣,不顧憐兄弟情義,這就是天意,是這天要把喬遲推到他應離闊的懷裏。
    喬知予麵色複雜的瞥了春風得意的宣武帝一眼,想到他要拱的那顆白菜是自己家裏的,心裏拔涼拔涼的,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甚至控製不住的想發癲。
    搖了搖頭,她神情鬱鬱,隨意和宣武帝客套了兩句,便告辭離去。
    那抹身著紫金官袍,腰佩金玉帶的挺拔身姿很快消失在了岸柳掩映中。
    直到喬遲的身影已經徹底不見,宣武帝臉上的笑意才緩緩淡去。
    將軍少年出武威,入掌銀台護紫微。可如今天下已定,燕雲十六州也已經收回,紫微星側眾星拱衛,這顆血將星,就變得可有可無。
    他可以給他更多的權力,更顯赫的聲名,更超然的地位,日後再扼住喬姻對他狠狠一激隻要他行差踏錯一步,就會徹徹底底落到他的手裏。
    舉起石桌上喬遲飲過的白玉瓷盞,拇指狠狠揉搓著那雙薄唇印過的杯沿,宣武帝的眼神逐漸變得晦暗難明。
    如果說在龍首山見喬遲的第一麵,他就已經對喬遲動心起念,那到如今,已經過了整整十六年。十六年,太久了,他忍了實在太久了
    王權,他要,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
    何須再忍,他是九五至尊,是這天下的主人,沒有什麽他要不起。
    一朝將星隕落,他會牢牢握住他的腿,死死抵住他的腰,將他壓在龍床之上,當著他如珠似玉寵愛的喬姻,打開他的身體掠奪他,壓製他,徹徹底底的馴服他。
    一抹熟悉的熱焰從小腹轟然升起,宣武帝擰起眉頭,仰頭將白玉瓷盞中殘餘茶水一飲而盡。
    喬遲,輸給朕。
    就像是以往所有的棋局一樣,這一局,讓朕贏
    回到淮陰侯府的時候,已經到了晌午,正是用飯的時候。
    喬知予肚子空空,一路又聞到四處飯香四溢,火急火燎跳下馬就往府裏趕,恨不得坐下就抬筷子吃飯。
    偏生這種時候,就有不長眼的出來攔路。
    “大哥我已經把事情處理妥帖,你消消氣,和姻姻搬回喬府吧,算弟弟求你了。”
    一個身形矮胖、膚色白皙的中年男子突然從暗處衝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在喬知予麵前,說著說著,還想抱喬知予的大腿。
    這個恬不知恥的男人就是淮陰喬氏的老三,喬懷,此人一生之中絕大多數時候都在混吃等死,要不是出身世家享受蔭蔽,可能早就餓死街頭都說不定。
    喬知予長腿一抬就躲過他的熊撲。
    “你一走,家裏全都亂套了,嫿娘不給我和峻茂吃飯,說我們父子倆活該被餓死”喬懷抬頭望著喬知予,那張保養得宜的圓臉上露出了一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好像還等著大哥為他評評理。
    喬知予怎麽可能給他評理,如果說長兄如父,那她喬知予也如的是嚴父,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她現在就想給這廢物兩棒子。
    喬老三喬懷隻有一個獨子,叫做喬峻茂,今年滿了十六,跟他爹一個德行,爛泥扶不上牆,闖了一屁股的禍到現在還沒處理完。
    一個月前,盛京的花萼相輝樓舉行了一場迎霜雅宴,世家公子貴女們紛紛赴宴,觀賞菊花,參加詩會。喬峻茂誤入女眷更衣室,與一名世家女子撞上,兩人似乎幼時相識,互有情意,又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人,天雷勾地火,當場滾到了一起
    然而完事後,喬峻茂提起褲子擦幹淨嘴,走出門就不認賬了。
    和喬峻茂幽會的姑娘姓孫名箐箐,是廬陵孫氏的庶女。廬陵孫氏雖然是個聲名不顯的小世家,但還是要些臉麵,知道此事後,便派人上門,希望喬峻茂能主動擔責,迎娶孫箐箐。
    結果喬峻茂懼怕父母責罰,死不承認與孫箐箐有過幽會,把人姑娘氣得夠嗆,當場拿出了他匆忙之中忘了帶走的褲衩子
    喬峻茂的母親柳嫿心知肚明,自己兒子八成真是做了混賬事,而喬懷認為自己兒子清純無辜被人誣賴,兩人就要不要讓兒子迎娶孫箐箐、又該娶成正妻還是小妾吵了八百回合。
    廬陵孫氏那邊見喬家久不表態,擔心喬家想賴賬,決心把事情鬧大逼迫喬家妥協,於是此事在盛京一時傳得沸沸揚揚,成為盛京市井百姓們茶餘飯後的勁爆談資。
    等到十日前,喬知予從漠北朔狼手中收複燕雲十六州,班師回朝抵達盛京,得到的第一個消息是宣武帝在朝堂上對她大加讚賞,然後決定封她為擁有實權的禁衛軍北衙不言騎上將軍,兼領例竟門大獄刑台使,第二個消息就是哈哈,她喬家如今名滿盛京,家醜不僅外揚,還流傳出好多個香豔版本,下一步估計就是要傳出盛京天下聞名甚至走向國際舞台。
    那時她走在街上都覺得簡直如芒刺背,如鯁在喉,回家以後立即讓喬峻茂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抬頭挺胸的妥善處理此事。
    她讓他做個男子漢的意思是讓他學會擔責,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對那個女孩子負責,光明正大的娶了人家過門。結果喬峻茂那個臭小子跑到廬陵孫氏家門口,頂天立地抬頭挺胸的胡言亂語說他伯父是大名鼎鼎的淮陰侯,要給他撐腰,叫廬陵孫氏所有人通通閉嘴,否則有他們好果子吃。
    喬知予當天晚上就給了喬峻茂好果子吃,讓他脫光了上衣跪在喬氏宗祠裏,一邊背家法一邊挨抽。
    喬知予習武之人,手重,喬峻茂現在還在床上癱著下不來床,處理他做的混賬事的任務就落到了他親老子的頭上。現在正是驗收的時候,喬知予倒要聽聽喬懷是怎麽辦事的,子不教父之過,辦不好她連他一起削。
    思即至此,喬知予招了招手,喚來靜候一旁的喬府管事,“吳伯,老三怎麽做的,一五一十講給我聽。”
    “事情都解決了,孫家都答應了,真的”
    喬懷已經站了起來,鵪鶉一樣大鳥依人的挨著喬知予,“大哥,你和姻姻搬回來住吧,這淮陰侯府一點人氣兒都沒有,哪有家裏熱鬧。”
    吳伯是個麵龐瘦削但精神矍鑠的小老頭,在喬家做了一輩子的管事,他耷拉著眼皮,老老實實的陳述道“三老爺空手上門,說事情鬧成這樣並非喬家本意,兩家可以搭個親家,允許孫箐箐嫁到喬家,但隻能做妾。因為孫箐箐是庶女,而三少爺是三房嫡子,喬家以後總有三少爺一份,因此正室得是名門嫡女,以後孫箐箐要是生了孩子,也得給三少爺的正室養。”
    “吳伯說的是不是真的,老三”喬知予問道。
    “是,他們家同意了。”
    喬懷喜氣洋洋,圓胖白淨的臉上露出一個輕鬆的笑意,“峻茂還年輕,日後可以說門好親事,孫家我實在瞧不上。”
    喬知予眯起了雙眼,上下覷了他幾眼,笑眯眯的探出大手攬住他的脖子,摩挲了幾下他毛茸茸的脖頸,溫和道“好想法,好想法,做得不錯。”
    “這樣吧,我們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就回喬家宗祠,把大家都叫上,大哥宣布個事兒。”她笑眯眯的,一派和善的說道。
    喬懷頓時頭如搗蒜,滿臉信賴的望著自己那無所不能的大哥,“都聽大哥的。”
    喬知予像挑西瓜一樣輕輕拍了拍喬懷的腦袋,神態十分慈祥,“老三,你真是好樣的,很會想,也很敢教,大哥真為你驕傲。”
    喬懷以為得到誇獎,激動得紅光滿麵,連連點頭,然後便在淮陰侯府上用了頓飯。這頓飯活像那個斷頭飯,因為喬懷差點沒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當天晚上,喬家宗祠裏的慘叫聲震耳欲聾。
    喬老三上衣脫光跪在蒲團上,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依舊一邊背家法一邊淚流滿麵的挨抽。
    “子不教的下一句是什麽”喬知予麵沉如霜的舉起鞭子,狠狠抽下去。
    “父之過”喬老三哀嚎著“啊大哥我錯了”
    “家法第八條,背出來。”喬知予抬手又是一鞭子,“背”
    喬老三生不如死,“奉身須節約,接物要謙虛,勿以清缸汙,而於黃卷疎”
    看到自己父親被自己連累,一旁的喬峻茂也繃不住了,頓時大哭出聲“伯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別打爹,要打打我吧”
    見兩人在這兒演父子情深,喬知予冷笑一聲,“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上梁下梁一起掰你也滾過去,一起背家法第九條,背”
    蒲團上,祖先前,老子兒子哭成一團,異口同聲“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
    祠堂外房裏,柳嫿和喬姻聽著正堂的抽鞭和慘叫聲,都是心驚肉跳。
    柳嫿慶幸自己還好不姓喬,而喬姻想起自己數日前的任性,慶幸自己還好是女兒身,不然此刻跪祠堂被打,估計也有她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