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第四十二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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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陰侯她準備發癲!
    但凡做開國之君的,沒有哪個不是城府深沉、劍戟森森。應離闊是其中佼佼者,亂世之中,明明背地裏已經磨刀霍霍,不死不休,表麵上總喜歡做出一副寬厚大度、重情重義的模樣,好贏得“仁義之師”的名聲,讓天下民心歸服。
    喬知予深刻明白應離闊是什麽德行,因此五年前,當大奉軍與大哥楊霸刀和二哥羅舉的勢力對上時,她沒有聽他那狗屁一樣虛偽的充滿愛心的戰前演說,而是帶著鬼麵軍在混戰中獵取了大哥和二哥的首級。
    什麽兄弟情深她心情不錯的時候還能裝裝樣子,心情不爽的時候誰擋在她回家的路上,誰就給她死。事實上很多時候她甚至想讓應離闊也死一死,但第二世她試過,他運道好,死不了。
    總之,由於首將已死,楊霸刀和羅舉的赤燕軍迅速敗亡,大部分歸降,少數殘部由楊霸刀長子楊啟蟄帶領,負隅頑抗。楊啟蟄的母親據說是苗疆的祭司,去世得早,但給他留下了許多保命的手段,因此喬知予逮他頗費了一番功夫。
    抓到楊啟蟄之後,本該斬草除根一了百了,應離闊會表麵上責備她幾句,然後迅速擢升她的軍階可惜天不遂人願,臨死之前,楊啟蟄交代前朝的傳國玉璽在他手裏,要是殺了他,這玉璽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時大奉已經成了天下最強大的勢力。至尊之位唾手可得,應離闊愈加重視對自身“正統”的打造,想要奠定大奉政權的合法性,因此,這枚代表前朝權威的傳國玉璽,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吸引。
    在應離闊的授意下,楊啟蟄就此保下命來。但他也知道,一旦供出玉璽下落,自己必死無疑,所以受再重的刑都咬死不招供,誰都撬不開他的嘴。
    殺也殺不得,放更放不得,人又跟瘋狗一樣愛吠,喬知予看到他就煩,將他關到了刑台最深處的死牢裏,這一關,就是五年。
    本來殺了楊啟蟄一了百了,但由於他還沒死,赤燕軍的殘部便有了盼頭,這些年,他們慢慢聚集,在暗處發展勢力,試圖把他們的少主給救出來。這支殘部的首領是楊啟蟄的母親留給他的死士,她忠心不二,擅長用毒,名為“玉腰奴”。
    山野之間,迷蒙晨霧未散,官道之上,巨石攔路。
    喬姻剛躲過暗箭偷襲,此刻嚇得小臉煞白,一旁的應元珩也雙目圓睜,嚇得不輕。
    應元珩自己有佩劍,喬知予便遞給喬姻一把匕首,並再三叮囑“這把匕首給你防身,用來捅別人,不要用來捅伯父。”
    姻姻緊張的抓著喬知予的手腕,她揚起頭,那張嬌俏的桃花麵上滿是驚慌失措,“伯父,可是我,我不會用刀。”
    “沒事,你潛力無窮。”喬知予拍了拍她的小手,十分認可她在上一世迅疾如風的出刀速度。
    “侯爺,前方有人,不四麵八方都有人,我們被圍上了”馬車外,車夫出聲示警。
    喬知予折了折脖子,活動著臂膀筋骨,一邊交代道“珩兒,你保護一下姻姻。”
    “叔
    父,我我1414,我劍法沒有學好,我”應元珩人都傻了,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劍,伸出去就削人腦袋,匕首,伸出去就捅人腰子,就這麽簡單。”喬知予一邊熱身,一邊隨口臨場教學一波,然後提起長刀,就準備出去砍人。
    姻姻和應元珩見此性命攸關的時刻,這唯一的長輩竟然要走,同時一慌,語無倫次
    “叔父,削人腦袋我沒學過,還不會啊”
    “伯父姻姻害怕,你別走,嗚嗚嗚,伯父”
    喬知予口中敷衍道“嗯嗯,別害怕,沒事,嗯嗯。”一邊伸手將那柄血槽深黑的錯銀長刀緩緩從刀鞘中拔出。
    刀光凜冽如霜,狹長的刀身上,倒映出她俊美深邃、殺氣四溢的眉眼。
    當年沒斬草除根,讓他們得了一條命,自由的活著渾身不爽利,偏要拿這命去救出主子,爭取讓自己做回一個奴才,真賤,真賤
    真是賤人
    既然活膩了,那她就當做好事,把他們斬盡殺絕,永除後患
    “侯爺,來者不善,他們手裏有刀”
    馬車外,車夫麵色警惕,抓緊了自己手裏的短劍。他的話音未落,下一刻,一道月白色的高大身影在他身後縱身一躍,長刀高高舉起,攜雷霆之勢對著圍上前來的蒙麵人狠狠落下,如泰山壓頂,避無可避。
    那個蒙麵人舉刀欲擋,然而刀身頃刻被巨力砍斷,那柄削鐵如泥的錯銀長刀狠狠貫進他的脖頸之中,一路豁開巨大的傷口,將他壓得跪倒在地。帶著熱氣的鮮血噴射而出,血點濺了殺人者半張臉和脖子,給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增添了幾絲病態的瘋魔。
    血腥氣蔓延開來,臉上掛血的喬知予衝麵前人眯眼一笑,拍拍他的臉“到閻王殿,記得報我的名字。”
    說完,她抬腳在他肩上一蹬,將長刀緩緩拔出,眼神已經失去神采的蒙麵人往後倒仰,重重摔倒在地。
    許是喬知予的出場太過狠辣,所有的蒙麵人都滯了一瞬。
    甩了甩刀上的血,喬知予眯著長眸,神情坦然“下一位”
    說罷,還不等眾人反應,她身形一閃,便穿入眾人之間,所到之處,刀光凜冽,血肉橫飛,怒吼與慘叫聲四起。
    亂世時,喬知予的名號有許多,有人稱她是菩薩麵,閻羅手,大抵意思是她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比誰都狠,時常帶笑殺人,令人背後發麻。
    一將功成萬骨枯,不殺人,做不成大將軍,而做不成大將軍,就被姻姻背刺,任務失敗,回家無望,世界毀滅。至於為什麽帶笑殺人,並不是因為殺生取樂,隻是她渾身血脈僨張,即將在失控邊緣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笑笑,假裝自己還是個文明人。
    臉上是笑,手下是血,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必定十分詭譎,但是卻配極了這該死的世界,配極了該死的任務,配極了一切從中作梗的該死的賤人
    混戰開始之後,也有一部分蒙麵人繞過喬知予,試圖攻擊喬姻和應元珩。此時馬車已
    經成了牢籠,兩人跌跌撞撞下了馬車,和馬夫一起背靠馬車作戰。
    三人處境本該是十分凶險的,但一旦有蒙麵人靠近,立馬就有箭矢從暗處射出,次次都是貫穿蒙麵人的腦門。三人便明白,這是有援軍,不過援軍在暗處。
    喬知予這邊,隨著倒在地上的蒙麵人越來越多,蒙麵人的首領頓時沉不住氣,在放了兩次毒鏢都被砍掉之後,她終於出現在喬知予的視野之中。
    那是一個黑紗蒙眼的女子,她清麗秀雅,膚色奇白,身著一襲黑衣,身法輕盈,行動宛如鬼魅。
    果然是她,喬知予失望的別開眼。
    她是玉腰奴,楊啟蟄的母親留給兒子的死士之一。
    死士是被人從小培養的,身懷絕技而抹去自我意誌的仆從,在這個時代,是貴族才能享有的奢侈品。楊啟蟄的母親貴為苗疆祭司,也就隻培養出來一男一女兩個死士,男的叫金翼使,擅長刺殺,女喚玉腰奴,擅長用毒。
    當年龍首原上,楊霸刀、羅舉等人結拜之後,楊啟蟄常四處走動,身後總跟著這兩個年僅十二三歲卻一臉穩重的小孩兒。
    喬知予有個毛病,總是會對小女孩兒有格外的關注,當然,這並非由於她是變態,主要是前兩世都栽在了姻姻身上,這讓她痛定思痛,決定發揮小鎮做題家的特長,擴大樣本、搜集數據,廣泛的觀察“問題小女孩”這一群體,構建一本姻姻專屬錯題集。
    再加上當時戰事吃緊,姻姻沒有在喬知予眼皮子底下,這導致喬知予時常陷入一種命運不可控的恐慌狀態,時常臆想自己任務失敗,急需轉移注意力。
    總而言之,喬知予沒事就開始觀察起這個一直跟在楊啟蟄身後的小姑娘,看著她每日邁著小短腿,吃力的跟在她主人身後追。她的主人很明顯更青睞金翼使,平日裏睬都不睬她。她人長得矮小,又瘦,眼睛雖然晚上視力極好,但白天看不得強光,隻能拿條黑紗遮住,也不知道這樣看不看得清路。
    觀察著觀察著,喬知予心裏突然就有些憐愛起來,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有個養女,讓姻姻平日裏體會一下同輩競爭,或許這會更加有利於她的成長呢。
    挖人,喬知予是頗有經驗的。她開始和小姑娘套近乎,手頭攢起來準備留給姻姻的禮物,比如什麽錯金的小鐲子、珍珠小簪花、螺鈿小鏡子,時不時的送一個,也常常投喂零食。小姑娘呆呆的,但也愛美,小禮物都收下了,零食也愛吃,最愛吃西域的葡萄幹。
    看著她一粒一粒吃葡萄幹的樣子,喬知予忍不住心頭泛起陣陣憐愛,轉頭就向楊啟蟄旁敲側擊,問她的情況。楊啟蟄也沒拒絕,而是把玉腰奴點出來,問她要不要跟喬知予走。
    玉腰奴當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連一瞬間的猶豫都沒有。
    好的,問題小女孩,喬知予一輩子的天敵。
    或許是看出了喬知予臉上的失望,楊啟蟄大笑著和她解釋,玉腰奴不是普通的侍從,是死士,終生隻認一個主人。
    既然如此,後來喬知予也斷了收養她的心思。世上可憐人很多,每個都救,她也不是菩薩。
    後來,楊霸刀和羅舉與應離闊反目之後,玉腰奴自然跟著楊啟蟄一起離開,再見麵的時候,就是五年前。喬知予生擒楊啟蟄,殺了金翼使,本該也把玉腰奴殺了,但她逃得飛快,喬知予沒去追。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在想著救她那瘋狗主人
    喬知予越想越煩,一刀大力揮出,砍倒一個蒙麵人。下一刻,玉腰奴身法詭譎,欺身而上,舉起淬了毒的匕首往她心口招呼。
    喬知予還想拷問她赤燕軍殘部藏在哪裏,便用刀背砍掉她的匕首,左手順勢鎖喉,將她扯過來製住。
    結果她抬起頭,烏紫的薄唇一張,眼看就要有什麽動作,喬知予眉頭一擰,眼疾手快,抬手就捂上她的嘴。頃刻間,絲絲縷縷的毒煙從指縫間散逸出來,但沒散多少,更多的是被她自己咽下去了,甚至從她鼻子和耳朵裏噴了幾縷出來。
    這毒煙是用來對付喬知予的,估計威力極大,看小姑娘這麵容扭曲,渾身顫抖的模樣,咽下去定是不好受。
    自食惡果
    喬知予覺得好玩,微笑著調侃了一句
    “吸煙有害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