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五十一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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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陰侯她準備發癲!
    大獄刑台最深處,天甲一號監牢。
    喬知予的大手放在楊啟蟄的胸上,頗感興趣的揉了又揉,揉得麵前人氣息不穩。如果不是顧及到秋雨池還在外麵,她甚至還想揉揉他腿根的刺青,一點一點摸過他的腰窩和後背的蝴蝶骨。
    老情人見麵,應是分外眼熱。
    好大侄仍然不改七情上臉的毛病,看著她時,那雙烏黑的眼眸中,愛與恨都異常濃烈,這割裂的情緒似乎已經把他撕扯成兩半,讓他的神情異常猙獰。他活像一隻瘋狗,稍不注意就會撲到人的身上,張開利口啃噬人的血肉。
    喬知予能領會他的愛恨交織,也能明白他的不甘和怨憤。
    在當年,她也曾為他有過那麽一瞬間的心緒起伏,也曾不甘心沒在他最赤誠真摯的時候將他占有,不過最後在渝江畔那一夜,這一切都已經統統補上。
    當然,那個時候再補上的味道肯定是比不上十五年前,而且也沒有把他真正吃到嘴裏,隻是玩了玩玉勢。但怎麽說呢,勉強對付兩口,隻求混個水飽,她喬知予在這方麵的要求一向不太高,嚐過就過,不怎麽糾纏。
    “赤燕殘部聚集,已被我殺光,玉腰奴還活著,就在刑台。”
    喬知予覷他一眼,囑咐道“不消一日,此消息就會傳進應離闊耳朵裏。他還會提審你,抓住機會,拿玉璽換命,否則就是死路一條,明白嗎”
    “我死我活,與你何幹。嗯”楊啟蟄閉了閉眼,呼吸不穩,咬牙道“把手拿開。”
    喬知予能屈能伸,把手從他的大胸上移開,卻又落到了他的喉結上,用指腹曖昧的摩挲。
    “大奉建國已逾三年,天下大定,越往後,代表聖王正統的玉璽在應離闊心中越不值錢,但隨著赤燕殘部叛亂,你這個前朝宗室血脈、赤燕軍首領的命,在應離闊心中會越值錢。如果我是你,就會用這枚玉璽的下落,換取天子的一個承諾,換得下半輩子的平安,而不是像一條強驢,偏要和所有人對著幹。”
    “交出玉璽以後,我隻會像豬狗一樣被圈禁一生,這和在刑台有什麽區別”楊啟蟄臉上抗拒,可卻不自覺的仰起頭,將不住滾動的喉結遞到喬知予的手裏,任其賞玩。
    喬知予饒有興致的抬手撓了撓他的下巴,瞥他一眼“今天怎麽轉性了,不拿應離闊來氣我”
    “他從沒得到過你,不隻是他,所有人都沒有得到過你。”楊啟蟄笑了笑,仰頭看向喬知予,眼神複雜無比,糾纏著欣慰、釋然、恨意與落寞。
    “喬遲,你是一隻活蠱,強大、美麗,引誘所有人,折磨所有人,讓所有人痛苦,卻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也不曾屬於我。”
    喬遲,喬遲,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不得冒犯、不可誘惑、不會動搖,如此迷人,卻如此冰冷,讓人永遠也無法靠近。招惹誰都好,怎麽招惹上了你
    喬知予垂眸看他,微微一笑,抬手將他耳側的碎發撩到耳後,意味深長道“我不屬於你,但你可以屬於我。”
    “玉璽交出去,你的府邸由我親自定址,我會把你藏到沒人能找到的地方。月色下,起篝火,吹蘆笙,隻有你我的跳月禮,將重複三萬六千場。朝朝暮暮,與我相愛,徹底屬於我。”
    麵前人的聲音充斥著霸道的獨占欲,卻能勾動人心底最深處的渴望,楊啟蟄怔怔的抬頭望向他。
    喬知予微揚下頜,左右夜明珠的冷光映在那張俊美的臉上,襯得她愈加威儀不凡,氣勢逼人,她漫不經心的揉著他的耳垂,敗了就敗了,人這輩子總會敗幾次,啟蟄,叔父為你兜底。隻要你聽話,隻要你低頭,整個大奉,誰都不敢把你怎樣。”
    “時間差不多了,好好考慮。”說完,喬知予毫不留戀的撤回手,竟是起身欲走。
    一陣巨大的得而複失的恐慌瞬間襲上楊啟蟄的心頭,他慌亂道“知予,知予別走,再留一會兒別走知予”
    釘在牆上的鐵鏈被他掙得不住抖動,一時發出巨大的聲響,可喬知予卻置若罔聞,徑直往外走去,隨口道“此情若是久長時,不在一時一刻。”
    “你的心是鐵做的喬知予,嗚嗚嗚,喬知予,回頭看看我啊,回頭看看我”
    喬知予聽到身後人竟然有了哭腔,心裏一軟,還是忍不住回頭,正看到楊啟蟄狼狽落淚。
    說不心疼,是假的,可楊啟蟄不交玉璽,她要是強硬的把他撈出來,必定在宣武帝那裏留下把柄,日後受他所製;如果要她看著楊啟蟄去死,她又有些不舍得,畢竟他胸那麽大,在床上又叫又喘的也很帶勁。
    “兩年不見,愈發軟弱,不許哭”喬知予不耐道“仔細考慮,時間不多了。”
    “知予,再留一會兒,我想你”楊啟蟄哭道。
    前麵裝得這麽鏗鏘好漢,現在知道想了,大哥看到他這窩囊樣子能氣得從墓裏活過來。
    喬知予眉頭一擰,讓秋雨池給他在牆上留了一盞小顆的夜明珠,隨後轉身往刑台外走去。
    她的事情還很多,馬上著手要辦的至少都有十幾件,她要給四鎮十八州的老部下寫書信讓他們老老實實聽上麵的調遣;要整理漠北軍屯事宜提交宣武;宣武谘詢過她泰山封禪的事,還沒來得及去翻翻史書;不言騎搜集的李正瑜的族親貪汙罪狀她得一一過目;科舉推行的情況她也要分出神來盯一眼;還要趕緊回家關心一下姻姻,讓她選好夫婿免得世界毀滅
    千頭萬緒,她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哄好侄兒,哪怕他在哭,哪怕以前他除了在床上外,從來沒有哭過。
    走著走著,身後斷斷續續有歌聲傳來,歌聲帶著哭腔,顫顫巍巍
    “月亮月亮,奔奔忙忙,點燈敲鑼,樹梢布網偷得太陽,偷得星光,偷得我的仰阿莎”
    “月亮月亮,奔奔忙忙偷得太陽,偷得星光,偷得我的仰阿莎”
    這哽咽的歌聲像鉤子,鉤得喬知予渾身一滯,那該死的長腿死死的釘在原地,怎麽也拔不動步。
    大胸男人,真難搞
    ,真難搞
    搞上一個,麻煩一堆,當初就不該親近他,現在不殺又麻煩,殺又舍不得,還不聽話把人氣個半死。
    作繭自縛啊喬知予,讓你色心大起,貪圖大胸。大胸到底有什麽好,三輩子了,還是好這口,你個沒出息的東西
    喬知予閉了閉眼,想到姻姻還不知道有沒有睡,還是應該趕緊回去看看,畢竟她今天殺了人,誰知道她會不會就此變態,得好好觀察幾天。
    “點燈敲鑼,樹梢布網偷得太陽,偷得星光,偷得我的仰阿莎”
    耳畔的苗疆歌謠纏綿悲婉,硬拉著人的身體不自主的往後轉。
    見了鬼了,這是魔法,魔法
    要用魔法打敗魔法
    喬知予深吸一口氣,開口就是字正腔圓的一句“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好,有效果,繼續
    “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
    “在這片溫暖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風光。”
    走在漆黑無人的刑台走道間,守口如瓶的秋雨池是喬知予唯一的聽眾。唱著唱著,她覺得仿若有風從很遠很遠、不知名的地方吹來,夾雜著陣陣稻香,迎麵拂到了她的臉上。
    雙手張開而行,分明手下空無一物,可又像是有飽滿的稻穗輕輕蹭過她的指尖。
    家鄉的稻與麥,不知道熟了多少茬;大學的課堂,又是否還留有她的位置六級報了名,還沒有參加;大家說好了要拍的畢業照,她怎麽能缺席加油啊加油啊
    “姑娘好像花一樣,小夥心胸多寬廣。”
    “為了開辟新天地,喚醒了沉睡的高山,讓那河流改變了模樣。”
    喬知予越唱精神越振奮,隻覺得豪情萬丈,渾身充滿力量,邦邦兩拳能錘死一切牛鬼蛇神瞬間把離愁別緒拋之腦後,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走出刑台,一個抬腿就翻身上馬,庫庫騎回淮陰侯府。
    此時已經是午夜亥時,萬家燈火俱熄,四處漆黑一片。
    喬知予揮退了祿存,令門房把馬牽去馬廄,自己則去姻姻閨房前轉了轉,小姑娘已經睡下了,她也不好跳窗戶摸進去看她睡覺,若是她驚醒過來,恐怕又是一場誤會。
    念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喬知予還是背著手默默走回了自己的臥房。
    她的房間一向布置得十分簡樸,用作隔斷的黃檀架槅上本該擺放一些文玩古董,可如今那上麵隻擺了兩樣東西,一串潔白如玉的佛珠手串,一隻皺巴巴的小梨子。
    佛珠手串是一皇子應雲渡所贈,這串佛珠非石非玉,卻閃爍著玉色,觸手生涼,令人心緒平和。喬知予一眼就看出,這串佛珠是用骨頭做的,長期盤帶,便會揉骨為玉,但就算是她也沒想到,這個骨頭的原料是人骨。
    當她從古玩商販口中得知這一消息時,心裏本來是不甚在意的,畢竟她是一個講求實用的人,這玩意兒對她有用,她就盤一盤,可是盤著盤著,總覺得邪性。人,變態得有個度,應雲渡那小子這一世真是瘋得夠味,她自愧弗如,有些膈應。於是這手串便被她放在了一邊,隻有心緒煩躁難耐的時候才去摸一摸。
    至於這皺巴巴的小梨子,則是幾個月前妙娘在城門口送給她的,她每天揣懷裏,沒舍得吃,也沒舍得丟,就幹巴了,成了一個小小的皺巴巴的梨子幹。
    喬知予一看到它就想到妙娘,心裏就美滋滋的,忍不住把它抓起來團了團。
    等這段時間忙過了,她就去妙娘的胭脂鋪,如果妙娘還沒消氣,那就帶上小禮物,再去幾次。或者幹脆就在安樂坊買個宅子,把它當禮物送給妙娘,以後她偶爾也可以去住
    妙娘這寡守得真好,她老公死得真不錯要是她老公不死,說不準她還撬不動這個牆腳。
    又團了團小梨子,喬知予依依不舍的把它放在黃檀架槅的正中央,輕輕揉了揉它的頭,“晚安,妙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