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幕 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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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意外成了白切黑世子白月光!
蘭芳澤聽罷,心裏不禁一陣冷笑,聽著趙培安的描述,這很有可能是一種來自苗疆的蠱毒,名為“七絕散”。
顧名思義,就是服下之後會封閉人的七竅,脈象也會漸漸趨向於人臨死之前的絕脈,那這種藥最恐怖的地方在於,用藥之人對於周遭發生的一切都心知肚明,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直至入土為安,被埋於地下,才會在某一瞬間突然醒來,可真正到了那時,早就為時已晚。
一般情況下,中了此毒的人,往往不是因為毒發身亡,而是在沉浸於黃土之下的某一刻,毫無征兆的突然醒來,萬念俱灰地躺在棺材裏,伴隨著眼前的一片黑暗,在無窮無盡的孤寂與寒冷中,肢體被迫困囿在這四四方方的長方形木盒子裏,活活餓死。
蘭芳澤試想了一下蘭溪舟的慘狀,心中生出一絲轉瞬即逝的同情,但也隻有極為短暫的一個瞬間,他表麵上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動聲色,配合著穆太後的表情,做出相應的反應。
乾暘殿漸漸響起一片嗚咽,一開始還隻是很小聲的啜泣,而見著太醫院的那幫醫官,一個比一個臉色鐵青的搖著頭從台階上下來,蘭溪舟床榻前跪著一眾的嬪妃,拿著帕子擦拭眼淚的動作,更是淒涼了幾分。
她們多半,也不是因為蘭溪舟的薨逝而感到難過,而是因為南燕的殉葬製度,無後的嬪妃,需要同已然升天的先帝,一同葬入墓穴。
蘭芳澤眼角的餘光淡淡的掃過那些過了梨花帶雨的女人們,淡漠地眨了眨眼睛,因為這樣一個沒死透的帝王,而搭上這麽多條無辜的性命,屬實要可惜許多。
正這樣想著,乾暘殿厚重的木門阻擋著的呼嘯的風,忽然被推開了一條小縫,露出一張女子的麵容,緊接著是一整個身子。
而太醫院的院士一見到這張臉,立刻如臨大敵,連他的陛下都不管了,張開雙臂小跑著,迅速奔向那女人。
“誰讓你來的?這是你來的地方嗎?!”
院使壓低聲音,厲聲嗬斥道。
而那女子卻不緊不慢的長舒了一口氣,抬眼望向床榻上的蘭溪舟,輕輕勾起了嘴角,不以為然說道。
“陛下如今身體有恙,臣作為太醫院左院判,自然要為陛下分憂,為院使大人分憂。”
她絲毫不顧忌太醫院那些個醫官目瞪口呆的眼神,鎮定自若的走向蘭溪舟,從腰間的葫蘆裏,取出一顆藥丸給蘭溪舟服下。
院使根本來不及阻攔,隻能急得大叫
“陛下又要怎能如此隨便,尚未讓宮人試藥,便讓陛下服用,方俶貞,你好大的膽子,還不趕緊跪下?!”
方俶貞?
蘭芳澤微微蹙起眉頭,望著那女人的臉,忽然憶起,江芙蓉從鳳鳴苑回來那一夜,為她包紮傷口的,正是眼前的這位……方院判。
隻見方俶貞依舊是那副泰然處之的模樣,坦然的走下台階,緩緩踱著步子,在院使麵前站定腳步。
“臣認為隻要能救陛下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藥,便是好藥,這個藥丸隻有一顆,若是臣讓旁人試了毒,陛下無藥可用,耽誤了陛下的病情,又作何說法?”
院使聽罷,一時語塞,指著方俶貞道
“方俶貞,你莫要在此繼續伶牙俐齒巧舌如簧,若是陛下醒來,對你如此這般,小心治你的罪!”
一旁的醫官聽罷,也跟著幫腔道
“是啊,院使說的沒錯,你一個人欺君罔上的莽撞行為,可千萬不要連累了整個太醫院!”
方俶貞倒是顯得很是無所謂,斜睨了一眼正說話的醫官,慢條斯理地說道
“還請院使與秋大人放心,臣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拖累太醫院。”
說罷,方俶貞又轉身朝向穆太後,畢恭畢敬地俯身行禮道
“臣給陛下服用了一劑藥丸,不出半個時辰,陛下必然會醒來,臣擔心院使與其他醫官大人不相信臣的醫術,所以在此想起太後娘娘一道,與臣做個見證。”
穆太後已然被這幫人的爭論不休,吵得腦瓜子嗡嗡的疼,一邊心力交瘁的擦著眼淚,一邊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方俶貞的提議。
隻是蘭芳澤看著眼前亂成一團的乾暘殿,卻並不相信蘭青惠鬧出這麽大動靜,隻是針對蘭溪舟這一個人而已,並無其他更大的動作。
他原以為,蘭青惠會借此發兵起義,因為今日夜裏便是最好的時機。
但業已接近醜時,外頭仍舊沒有什麽動靜,使得蘭芳澤不禁開始懷疑,這七絕散的主人,到底是不是蘭青惠。
這突然冒出來的方院判,也全然是蘭芳澤意料之外的,而在一切答案揭曉之前,他能做的,隻有等。
這半個時辰,應該是有些人一生中最長的半個時辰,除了蘭溪舟床榻前,那些哭的快背過氣的嬪妃,還有心裏惴惴不安、膽戰心驚的院使,與眾位醫官。
他們自然不希望自己的醫術敗在一個女人手上,於是一個個的都攥緊拳頭,目不轉睛的盯著蘭溪舟,心裏在暗暗祈禱他不會醒來。
但仿佛上天就愛跟人開玩笑似的,不過半刻鍾而已,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蘭溪舟,搭在被褥上的指尖,忽而動了動。
緊接著,再是眼睫,最後,才緩緩地睜開了酸脹的眸子。
“陛下!”
趙培安的一聲驚呼,促使殿中原先站立的眾人,齊刷刷跪下,除了那攙扶著穆太後的蘭芳澤,和穆太後本人。
“兒啊!”
穆太後也跟著激動地叫出聲,拄著拐杖,迅速奔向了蘭溪舟的身邊。
蘭溪舟眉頭緊鎖地轉過頭來,
“可據我所知……南燕都城中,民間能夠打造趁手兵刃的工匠,並無幾人,能夠排的上名號的,還得是邊境部落的遊牧民族,好像是……東夷女族?我說對吧,蘭芳澤?”
江芙蓉裝的一臉天真無邪,眨著純天然無公害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對著蘭芳澤斜眼打量著她的目光,全然一副智商不在線的模樣。
“不光東夷女族,塞北也有。”
蘭芳澤意料之中地說出了江芙蓉想要聽到的答案,於是慢慢悠悠地將眼眸低垂,心中卻不自覺地跟著暗喜起來。
“那就拜托世子殿下了。”
隨即,江芙蓉抬眼望向蘭芳澤,那雙明亮注視著他的眸子,燦若星河。
“放心。”
蘭芳澤別過頭去,躲開江芙蓉毫不掩飾的眼神,冷聲應道,衣領之下脖頸的皮膚,卻漸漸紅了一片。
兩人並肩依著濃重朱紅色的宮牆走了一陣,背後卻傳來趙培安氣喘籲籲的高聲呼喚,一邊朝著兩人向前趕,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招著手,而他的身後還跟著一隻八人抬著的紅花木製成的轎攆。
“世子妃,您可讓老奴好找啊!”
趙培安好一陣感歎,爾後視線落在江芙蓉身側的蘭芳澤,忽而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他恭維地朝著蘭芳澤幹笑了兩聲,緊接著拉著江芙蓉走到一邊,稍稍背著點蘭芳澤,隻是他與江芙蓉竊竊私語的聲音大小,卻又正好足夠蘭芳澤能完全聽清。
“陛下見世子妃傷重,所以體恤世子妃,特賜了這座轎攆送世子妃回采思殿去。”
說罷,趙培安眼角的餘光,還有意無意地掃過一旁的蘭芳澤,那輕蔑的眼神中,不乏對於蘭芳澤下意識反應的試探。
而蘭芳澤就隻是麵無表情地將手揣進袖裏,百無聊賴地站著,甚至還十分無趣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懶洋洋地緩慢地抬起眼睛,盯著地麵上轎攆投下的淡淡光影。
而江芙蓉也隻是迅速瞄了一眼那裝飾的格外富麗堂皇的轎攆,朝著趙培安淺淺一笑道
“勞煩趙公公還跑這麽一趟,這是往日裏後宮嬪妃們所乘坐的轎攆,我不過小小的一個世子妃而已,於情於理都沒有理由坐這轎攆回去,還請趙公公轉告陛下,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與世子殿下……一同步行回去便可。”
說罷,江芙蓉落落大方地對著趙培安微微福了福身,任憑趙培安焦躁地抱著拂塵,繞著她苦口婆心地勸說著,江芙蓉仍舊不為所動,在那陡然間衝破雲霄的日光下,十分堅定地扶住蘭芳澤遞過來的臂膀,大踏步地一路向前。
趙培安無助的歎息,還在一聲接一聲地在耳邊回蕩,而江芙蓉緩慢地轉過僵硬的脖頸,意味深長地凝視著蘭芳澤微蹙的眉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蘭芳澤,我已經做出我的選擇,你也應當做出你的決斷了。”
蘭芳澤未做言語,眉宇間的愁雲,在不經意間又深沉了幾分。
江芙蓉輕歎了一聲,長舒了一口氣,爾後吐字的聲音聽起來悠遠,卻又像是貼近耳膜,近在咫尺。
“蘭芳澤,你我二人的敵人,從來都不止一個人。”
在蘭芳澤側目的錯愕視線中,江芙蓉坦然自若地勾起嘴角,鬆開搭在蘭芳澤胳膊上的手掌,自顧自地朝著陽光傾瀉的方向,邁出她義無反顧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