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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綺妍貴妃進了屋，後邊這些人都踢啦禿嚕地跟著進了屋。
    到了屋裏，三姐妹的額呢從被垛上，撈下一床被子，墊在炕沿上，讓貴妃坐在上邊。貴妃說，“不用，在王宮裏哪都是厚厚的軟軟的，都有點兒不真實，就坐在這炕沿上——我家也有炕沿，早就想坐坐了。”
    冉莉朗說，“我怕埋汰，整埋汰了您的衣衫。”
    “沒事呀，大，大嬸——從我弟弟哪兒論，我就不能叫你大姐了，得叫你大嬸了，對不？”綺妍貴妃論及到輩分。
    “哎呀，啥不行？”冉莉朗說。
    “哎，那可不行，”綺妍貴妃說，“我們夫餘對這輩分是最講究的，絲毫差不得。你們肅慎不也是？”
    冉莉朗說，“是呢，我們也是，輩分是差不得的。”
    “隻是這妻妾上邊，”綺妍貴妃說到這裏，有些遲疑，或者說，分辨不清了，“也分，可是，就不那麽……怎麽說呢？”
    綺妍貴妃停頓一下，說，“前幾天，我做了一件錯事，誤會了我二弟弟的意思，亂點鴛鴦譜，為我二弟弟定了一門親事，是一個小宮女——而且，一錯再錯，還給他倆合了房。”
    “啊？”艮氏三姐妹同一個聲的錯愕。
    冉莉朗和艮虢佐也相互看看。
    挹婁趕忙說，“那天晚上，啥也沒有，她哭了一宿罵了我一宿。”
    艮莉尖刻地問，“她為什麽哭，為什麽罵你？！”
    挹婁說，“我不讓她上我的屋，她就哭，就罵我。”
    “你不讓她上你的屋？哼，誰信！”艮莉還是不依不饒的。
    “真的，不信，你問問闊力，闊力！闊力進屋來！”挹婁大聲叫著闊力。
    大家往回走的時候，闊力就飛走了。它一早沒吃什麽東西，剛才還在人家的桌案上拉了一泡屎，把肚子拉空了，非得打點食，填補填補了。現在在家裏去那裏找它？
    “聽我說！”綺妍貴妃嚷起來，“沒大沒小了，是吧？我這個當姐的話還沒說完，你們兩口子就強強起來了，有沒有一個長幼尊卑？！”
    挹婁不敢吱聲了。
    艮莉眼睛眨巴眨巴，大眼淚珠子，劈裏啪啦掉了下來，砸在手背上，啪啪的響。
    綺妍貴妃一把把艮莉摟在懷裏，她的眼裏也潤濡了。她抱著艮莉左右晃著，說，“姐錯了。姐向你認錯，你心裏要是不愉作（舒服），姐就主持一個退婚儀式，解除二弟和軟風的婚約，中不？”
    “哎——，那幹啥？”三姐妹的阿米艮虢佐說，“現在有點兒能為的男人，那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聽了這話，他的妻子冉莉朗在一旁炸了，“你是說你有能為了唄？！”
    “我，我倒沒那麽說，”艮虢佐急忙分辨，“你看看這社會？守著一個老婆過的，人家都瞧不起那個男的，說那男人窩囊，沒本事沒魅力沒精神，腰膝酸軟腎透支了。”
    “好啊，趁著你的腎沒透支，你再找上三個五個的？！”冉莉朗放開潑，哭了起來。
    綺妍貴妃輕輕拍著艮莉背，喃喃都說，“你看看，這就是俗人的生活。”
    “不俗，怎樣生活？任由男人三妻四妾嗎？”艮莉逼住綺妍貴妃說。
    綺妍看著艮莉那小嘴唇真真可愛，不由得就親了一口。
    艮莉白愣愣看著綺妍。
    綺妍用一個指尖壓一下艮莉的鼻子頭兒，說，“不在他的身，在他的心。他的心不在你的身上，就是守你到終老，又有何為？世間有多少這樣的夫妻呀？實際已經木然了。你說，你是想要他的身，還是想要他的心？”
    “都要。”
    “要是二者不可兼得呢？”
    “都要！”
    綺妍笑了，一把把艮莉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上，“你真像當年的我。”
    聽綺妍貴妃和艮莉說起話來，冉莉朗停止了哭鬧。
    “好了，姐做主了，回到王宮，我就對軟風說，”綺妍說，“我想她也沒什麽。”
    “是，她好說，”張廣才這時忽然說，“找一條白綾，到古樹杈上，就解決了。”
    大家都去看張廣才。
    嘎嘎穀說，“我說軟風也會這樣。”
    “上吊自殺？！”也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句。
    “那樣，姐，把軟風給我。”嘎嘎穀說。
    艮朗想說什麽，沒說出來。
    “別地，給你幹啥？我要，”張廣才說，又衝著艮冉說，“是不是冉？咱們要，行不？”
    還沒等艮冉說話，冉莉朗搶過話來說，“你們誰也別要了，讓軟風姑娘來咱家。你們三都走了，我太孤單，就留著給我做個伴吧。”
    艮虢佐怔愣地看著冉莉朗。
    艮莉早就把臉從綺妍的胸中抬起來了，這時，她對她額呢（母親）說，“你若嫌孤單，讓我阿米再給你種一個，這回要個弟弟，將來就離不開你了。至於軟風，給來要去的幹啥？我家的人，你們怎麽那麽好意思？”
    “你要了軟風？”綺妍問。她有些驚訝。
    “什麽是我要了呀，我壓根就沒給出去，”艮莉說，“你們誰聽我給出去了？”
    挹婁說，“是啊，我們的，你們要啥？”
    “你呆著！”艮莉申斥挹婁。
    綺妍把著艮莉的雙肩，打著斜，夠看著她的臉，嘖嘖生歎，“哎呦呦，現在就管上了！”
    大家都跟著哄笑。
    “可得有一條：不是誰先誰後，誰大誰小，”艮莉說到這裏，頓住了，她看著綺妍貴妃。綺妍用眼光鼓勵她說下去。於是，她繼續說，“她得聽我的。”
    綺妍把著她的雙肩，把她翻轉過去，麵對著她說，“你抓到了問題的要害。行，我答應你，她以後要不聽你的，你告訴我，我打她罰她！”
    “就這麽說定了。”
    “說定了。”
    “拉鉤。”
    綺妍一時沒反應過來。到艮莉把小手指頭彎成鉤伸給她的時候，她才明白了艮莉的意思，也彎成了小手指，和艮莉的小手指勾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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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綺妍貴妃回到了王宮，叫來了軟風。
    軟風跪在地上偷瞟了貴妃一眼，見貴妃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趕忙抹下了眼瞼，身子更加低伏了。
    “軟風。”綺妍貴妃叫她。
    “哎。”軟風趕緊應答。
    “你說，”貴妃說，“我和大王，我倆誰說了算？”
    “……”軟風不知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了，這是不能成為問題的，大王再嬌寵你，你也隻是個“妃”，“妃”字前邊有沒有一個“貴”字，那就看大王給不給你了，即便是給你了，你也隻是在嬪妃當中高人一等，連王後你都達不到，你怎麽可以去跟王比呢？可是，這是貴妃也明白的道理，她又何故這麽問呢？莫不是她想標榜自己？軟風左右看看沒人，就蚊聲地說，“當然是……您……”
    “嗯？！”綺妍厲聲起來。
    “啊，是大王。”軟風慌忙改口。
    “是了，”綺妍懶懶地說，“誰敢違逆大王啊。恐怕皇太後也不能占大王的先。”
    綺妍像是很累的樣子，她停了一會兒，說，“昨天，大王在外邊給他們哥仨定了一門親事，回來當我說。我說，這可就不好辦了，我已經把一個宮女許配給二弟了。大王罵了我，說我亂點鴛鴦譜，憑二弟那麽高貴的人，怎麽能娶一個宮女呢？讓我退婚。”
    軟風神情一凜。
    綺妍把這看在眼裏。她還是懶懶地說，“我想，這可怎麽是好？你已經和二公子同房了，這婚，如何退得了？你這新婚不到三天，退了婚，你不就成舊婦了嗎？”
    “是啊，請娘娘替奴婢做主！”軟風連忙把頭磕了下去。
    “可是，我沒法說服大王解除那邊的婚約呀？話附前言——夫餘天下，誰敢不聽大王的？”
    “還請娘娘做主！”軟風又磕下一個頭。這個頭，帶響的。
    “我看不行，就隻好權宜一下：婚約不解除——大王忙天下的事，不會太記掛這個事，就蒙混過去了；明天，三個公子們走，你就無聲無息的跟在裏邊，大王也不一定看出來，權當一個丫鬟侍女了，混出城去，就算你的造化。”綺妍還是懶懶地給軟風出主意。
    “多謝娘娘！”軟風第三個頭磕下去。雖然不響，好歹是個頭。
    “可是，”綺妍貴妃一下子精神起來，“今天早上我‘呼啦’一下想起來，昨天想的一切一切，有一個先題條件，就是大王保媒哪家的姑娘，得允許才能成事，要是人家姑娘不允，別人再怎麽，也是枉然。”
    “是啊，求娘娘想想辦法。”軟風磕下第四個頭。這個頭有聲響。
    “所以，我今早去了那家，我是好話說了三千六，又拉又打，好歹憑我三寸不爛之舌，才算把那姑娘搞定……”
    “謝娘娘！”軟風“咚”的一聲，第五個頭又磕下去。
    這一下，有點狠，估計造成了腦震蕩，軟風一個頭磕下去，再就沒起來，順勢就死過去了。
    綺妍跳下鳳椅，從地上抱起軟風，說，“這孩子，你咋這麽性急呢，有句關鍵的話，我還沒說出來，你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