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王國

    宋乞卡著屏蔽器的時限急速念完，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這裏的時間是上午九十點，天色卻陰沉得厲害，整片天空下都壓著沉沉的黑雲，晦暗得仿佛黃昏。

    這裏是一片居民區。

    他們置身於兩座舊樓房中間的狹窄小路，一段僅能容一人通過的階梯向下延伸，階梯口處亮著一盞昏黃的路燈，依稀能夠照亮每一級台階。

    台階盡頭，暖黃色的燈光從擠擠挨挨的小店裏透出來，食客們坐在露天座位上，享用著他們的早餐。

    這些人看上去極其鮮活。

    如果不是他們盤子裏的食物散發出陣陣腥臭的血味兒，以及他們吃東西的樣子有些過於急切……

    宋乞真的會以為他們是真人。

    三人對視一眼，宋乞用隻有他們能聽得見的聲音，開口說話。

    “觀察一下再出去。”他說，“看一下這些詭異和人到底有什麽不同。”

    “一定要出去嗎？如果僅僅看規則的話，實際上待在一個特別隱蔽的地方苟著，是最安全的。”

    費原悄聲分析道，伸頭看著下麵的食客。

    “你們在幹什麽？”

    一道怪異的聲音突兀地響在幾人頭頂上方，嚇得三人的身體不約而同地僵直了一瞬。

    宋乞抬起頭，眼前的場景嚇得他脊背發涼，心跳猛一停滯。

    這兩棟樓的牆上開著幾扇窗，每扇窗後麵都探出人來，直勾勾地向下望。

    這些人的姿勢僵硬而詭異，不知道已經觀察了多久！

    說話的是一個長頭發女人，就在宋乞斜上方。她長而幹枯的頭發垂下來，臉上的肥肉在晦暗的光線下堆砌出陰影。

    “你們在幹什麽？”女人的嗓子好像爛掉了，“我沒有見過你們。”

    “你們剛剛在說話。”另一個女聲說道。

    宋乞扭過身，這女人嘴角沾滿血跡，手裏抱著一顆孩童的頭顱。

    “你們在說什麽呢？”她樓上的老人混濁地問，很有食欲地盯著他們看。

    幾雙目光直直地射下來，空氣都要冷凝了。

    在忽然狂亂的心跳中，宋乞反應迅速地摁住想要開啟天賦的李越非，下意識地做出了自保反應！

    他學著長發女人的模樣僵硬地扭了一下脖子，壓低嗓子，發出的聲音嘔啞得厲害。

    “人類。”他盡力模仿著詭異們的形態，“你們，是不是人類？”

    長發女人半邊身體已經摸到了漆成黃色的牆，像蛇一樣探過來，那顆頭停在距離宋乞兩米不到的地方。

    宋乞看到了她反光的眼球。

    幾隻詭異學著女人的樣子，全部有些迫不及待地探出身體，好像隨時能從牆上爬下來，堵住那狹窄的出入口。

    女人直直地看了宋乞幾秒鍾，忽地張大嘴巴。

    那片肥大的舌頭上，浸泡著一張黑白花紋的卡片，宋乞隱約地看到了上麵的人像浮雕。

    女人的嘴巴合上了。

    “身份卡。”她說，“我是詭異。”

    她的身體慢慢地往回縮，盯著宋乞的眼神依舊十分貪婪，就好像宋乞是什麽美味的食物。

    宋乞後背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他僵著腿，學著記憶中詭異的樣子往下走，李越非和費原在後麵跟著他。

    三個人的後背都下意識地繃緊了，宋乞緊緊握住桃木短劍，而李越非和費原則隨時準備開啟天賦。

    三人走出小道，費原下意識地回了一下頭，詭異們麵無表情地目送他們離去。

    對上費原的目光，長發女人的喉頭滾了一下，伸出一隻手，做出挽留的姿勢。

    “你們是什麽等級？”她含混而嘶啞地問道，眼裏流露出貪婪的食欲。

    什麽等級？

    宋乞心中咯噔跳了一下，規則紙上沒有寫過等級。

    怎麽辦？

    如果是大佬……大佬會怎麽做？

    大腦快速運轉著。

    宋乞喑啞著嗓子，厲聲喝道：“什麽東西，也配過問我的等級？！”

    這一聲的效果立竿見影。

    長發女詭仿佛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飛快地縮回身體，砰一聲關上了玻璃窗。

    其餘幾隻詭異同樣如此，那隻被抱在女詭懷裏的小孩頭顱落在地上，發出咕咚一聲悶響。

    宋乞心裏一鬆。

    他轉過身想要繼續走，卻發現空氣安靜得可怕。

    那些原本大口進食的食客們停止了動作，一致地朝他們的方向望過來，眼神直直的，不帶一絲感情。

    血跡從他們的嘴角往下滴，看得宋乞一陣惡心。

    他握緊了手裏的桃木匕首，砰咚一聲，一名身穿黑色警服的食客站起來，碰翻了身後的椅子。

    這是個身形高大的胖男人，氣勢要比窗戶裏的女人強上不少。

    他像個完全正常的人類一樣向宋乞走來，在距離他僅僅一步遠的地方停住了。

    滿身的腥臭氣味撲鼻而來，連帶著這人皮下若隱若現的腐爛氣息，使得宋乞一陣不適。

    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黑色卡片，上麵同樣有著人頭浮雕。

    這次宋乞看清了，浮雕上是一位長發年輕男子的側像，嘴角的邪惡弧度惹得人莫名膽寒。

    “你是什麽等級？”男人問道，淺灰色的眼睛緊緊地盯住宋乞，“我們從沒見過你，請出示你的身份卡。”

    有身份卡的是詭異，沒有身份卡的是人類。

    宋乞沒有身份卡。

    他注視著男詭的體型，似乎在評估著什麽。

    而後，宋乞捏住桃木短劍，問道：“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麽等級？”

    男詭望著他，脖子機械地往一邊歪。

    “太弱了。”他說，“太弱了。你的等級，不會高過我。你剛剛，是嚇他們的。”

    這句話惹得三人心頭一驚，費原和李越非做好了開天賦的準備，宋乞背在背後的手卻對著他們搖了搖。

    男詭看他們的眼神裏，已然透露出濃厚的食欲。

    “難得有送上門的食物，真好啊。”

    “你們膽子真大，不像它們，隻會躲在樓裏。”

    “不管你們是同類，還是人類——”

    他咧開嘴巴，笑出一排沾著肉沫的整齊牙齒，而後雙手猛地一伸一合，想要拍碎宋乞的頭顱！

    宋乞拚命地矮身一躲，級桃木短劍瘋狂地破開男詭的胸口，刺入了他的心髒。

    宋乞啞著嗓子喊道：“竟敢挑釁我！”

    眾目睽睽下，男詭化作一團灰塵。

    宋乞緊緊捏著那張沒有一並化作灰燼的身份卡，壓抑著自己的呼吸，掃視周圍一圈詭異。

    “別再問了。”他嘶啞道，“我和你們是一個等級。”

    然而，詭異們接二連三地站起來，盯宋乞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味道。

    “身份卡。”一個女人說，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上的殘羹。

    “你自己的身份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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