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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伍一最後還是決定在法租界租下了一套公寓，挑了個日子，準備把行李打包了搬過去。

    她和長安的衣服不多，春夏秋冬各有幾套，兩個皮箱也夠裝了。她這裏的家具，也是原先淘來翻新過的舊家具，隻有一張床和一套桌椅，因為新的公寓那裏什麽家具都齊全，也就用不到這些了。於是她就把這些又都賣給了弄堂口收舊家具的人。因為翻新過，賣相好，竟然比她當初買回來時，還多賣了幾個銅板。剩下的，就是被褥了，她也一齊打包好，打算帶過去。

    張嫂看著地上打包好的行李，問她， “這麽快就搬了啊”接著，又摸了摸長安的頭說， “往後有空了，來看看嬸子，到時候我給你買你喜歡的零嘴兒吃。”

    許美卿對張嫂說， “這有什麽好難過的，又不是去什麽遠的地方，人還在上海，以後也不是見不著了。”說完又對伍一說， “到時候你那邊東西都收拾好，安頓下來了，就請我們大家過去吃入夥飯，到時候可要多做點我愛吃的菜。”

    “那是自然。”伍一說， “張嫂不認識去那邊的路，到時候你帶著她一塊兒過來。”

    伍一雇了兩輛黃包車，一輛坐人，一輛放行李，走了半天才到地方。下了黃包車，長安站在公寓樓底下有些好奇地擡頭往上看。

    “娘，這樓好高啊，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裏麵嗎”

    “是啊，我們住七樓。”

    伍一帶著長安進了樓裏麵，長安悄悄問她， “娘，你有沒有看到那個纏著紅頭巾的外國人那個人是做什麽的啊”

    “哦，那個是這個公寓樓的看門人，所以我們住在這裏，還是挺安全的。”

    一進這幢公寓樓，長安就對什麽都很好奇，問個不停，伍一隻好一樣樣的告訴給他聽。

    “這是電梯，咱們以後上下樓都不用爬樓梯，坐這個就行。”

    跟以後常見的電梯不同，這個電梯有些特別，樓層的提示並不在電梯門旁邊，而是在電梯門的上方。樓層的指示板是扇形的，看起來就像是鐘表一樣，電梯在幾樓，指針就會指向幾。伍一雖然見慣了電梯，但是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電梯，也覺得有些稀奇。長安就更是了，電梯上行的時候，他有點怕，還往伍一那邊靠了靠。

    “不用怕的，就是電梯上升下降的時候，會有些失重的感覺，習慣了就沒什麽了。”伍一告訴他說。

    出了電梯，樓道裏的裝飾也是很精美，地板都是貼了花磚，牆壁上也是貼了漂亮的馬賽克瓷磚。伍一拿出鑰匙打開門，對長安說， “這就是我們的新家了，進去吧。”

    這些公寓的頂費，之所以那麽高，是因為裏麵的家具陳設都是齊全的，也都保養得很新淨，拎包就可以入住。這是一套三室戶，光是客廳的麵積，都比她們原先住的那個單間要大。

    客廳和兩間臥室的窗戶都是朝南，采光非常好。客廳擺著一張舒服的大沙發，沙發旁有個透明的落地窗，還帶著個大陽臺。上一任租客在陽臺上種了許多的花花草草，看得出來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浴室裏貼著漂亮的瓷磚，還有個高腳的大浴缸。

    “娘，這是什麽啊”長安問。

    “這是抽水馬桶。”伍一說著又教了他怎麽沖水。

    “好了，我們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臥室裏的家具也很齊全，有床，有衣櫃，書桌，伍一住的那間臥室還有張梳妝臺。

    伍一把床上的被褥鋪好，又把帶來的行李都歸置了，將衣服掛在了大衣櫃裏。東西收拾好後，她才帶著長安一起下樓，去附近的菜場買菜。

    買菜回來等電梯的時候，除了她和長安，電梯門口已經站著幾個人了。看樣子這幾個人都是外國人，但說的卻不是英語，伍一猜測大概說的是法語。這時，來了個看著三十來歲的婦人，燙著時髦的卷發，穿著的旗袍也是眼下流行的樣式，腳上穿著一雙新款的皮鞋，隻不過鞋麵上已經有了褶子，鞋跟也磨掉了一些，雖然擦得鋥亮，但仍舊能看出來已經穿了不短的時日。她看了看伍一手裏提著的菜，指了指另一邊，告訴她說要走那邊的通道。

    伍一有些費解， “這電梯又沒壞，為什麽要走另外的通道”

    那個女人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問她， “你是新來的吧”

    “是啊。”伍一點了點頭。

    “難怪。主人家沒告訴你，聽差都是走那邊的通道嗎”

    伍一聽她這麽說，這才明白了過來，原來她看著自己提了一籃子菜，還以為她是哪家新雇來的傭人。她於是說， “我是今天剛搬來這裏住的，家裏並沒有雇聽差。”

    對方先是驚訝，接著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然後又問她， “你真是住這裏住幾樓的”

    “七樓。”

    “真巧，我家也住七樓。”

    說話的工夫，電梯已經到了七層。

    “我丈夫姓於，在洋行裏做事的。有空來我家裏坐坐，我們打幾圈牌聊聊天。”走出電梯的時候，於太太笑著說。

    “不好意思，我不會打牌。”

    “怕什麽，多打幾次就會了。對了，你家那位是在哪裏高就的”於太太又問。

    伍一覺得，她要是避而不答，任由她們猜測，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麽樣子。於是索性就大大方方跟她說，自己是在這附近開飯館的，跟丈夫離婚了，現在單身一個人帶著孩子。

    “原來那家館子就是你開的啊”於太太的態度一下子熱絡了起來， “我前幾天剛去過，你那裏生意真是好，賺得不少吧對了，剛才聽你說，還沒有雇聽差那怎麽行，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個”

    伍一想了想，雖然她自己可以做家務，不需要什麽聽差，但如果店裏的事忙的時候，有時顧不了家，確實需要有個人幫著照看長安。

    “也好，要是有什麽知根知底的，還得麻煩你幫我留意著。”

    今天的晚飯，伍一做了道幹鍋蝦。這個廚房裏有水龍頭，也有煤氣爐，比原先住的地方要方便得多，而且她也更習慣這樣的廚房，做起菜來都得心應手多了。她給鍋裏倒了油，下了蔥薑蒜，幹辣椒和花椒爆香，再加洋蔥和四川豆瓣醬，最後再把油炸過的大蝦，土豆片，藕片和年糕放進去一起煮。煮好後的幹鍋看起來紅亮誘人，氣味鮮香麻辣。炸過的大蝦外殼酥脆，土豆片也很入味，年糕吃起來更是韌勁十足。

    剛才回來的路上，伍一還在樓下的商店裏買了瓶可樂。她打開可樂，給自己和長安各倒了一杯，笑著說， “今天就當是慶祝一下咱們喬遷新居。”

    晚上，伍一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也讓長安洗漱了以後早點去睡。

    她問長安， “從今天起，你就有自己的房間了。一個人睡覺怕不怕”

    “不怕，我是男子漢，以後還要保護娘呢，我才不怕黑。再說了，這床這麽軟，躺著一定很舒服。”

    伍一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那就趕快上床，早點睡。明天早點起床吃早餐，盛叔叔還要過來帶你出去玩。”

    伍一幫他關了燈，就回了隔壁自己的臥室。她站在窗前，看了看外麵的夜色。這裏是七樓，視野很好，十裏洋場的燈火都能盡覽眼底。雖然已經到了晚上，但外麵依舊是車水馬龍，果真是像老歌裏唱的那樣，這時候的上海灘，就像個不夜城一樣。

    她拉上了墨綠色的天鵝絨窗簾，隻留了一盞臺燈，坐著理了理賬本，等理完了賬，這才上床睡覺。厚厚的彈簧床墊，比原先的硬板床睡著舒服很多，伍一躺在上麵，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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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文中出現的公寓樓房型及電梯，參考了建於20年代的上海武康大樓，華盛頓公寓等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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