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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0 章

    這天，伍一在新店那邊看完店裏的賬目，又檢查了一下店裏的衛生狀況以及菜品的質量，就找了個時間去附近看房子。

    這個年代也有類似房産中介的人，這些人每天出入茶館酒樓，消息十分靈通，專門靠著替人牽頭做買賣，來收取傭金，這時候把這樣的人叫做‘掮客’。伍一聽店裏的客人說起過，這是個很賺錢的行當。伍一店裏的常客，就有位李太太，人脈很廣，有時候也兼著給人找房子賺點外快。

    伍一在她的介紹下，去看了幾處石庫門的房子，也看了幾處公寓樓，但還是沒有定下來租哪裏。

    “要不要再去看看花園洋房這條街四十八號有一幢花園洋房，三層的小洋樓，還帶著個小院子，院子裏有塊草坪，小孩子也有地方玩耍。現在裏麵租住的人家，男主人最近要去北平的大學裏任教，這才想把房子轉租出去。”

    “多少錢啊”伍一問。

    “每個月一百八十塊大洋，另外得交六百塊頂費。”

    “好是好，就是租不起。”伍一搖了搖頭。雖然她現在店裏一個月賺得不少，但讓她花這麽多錢租個房子，她還是舍不得。而且，她和長安兩個人也住不了這麽大的房子，房間太多也是浪費。

    說實話，每個月花這麽多錢租個房子，在伍一看來有些難以理解。這一年的房租加頂費算下來，也能買個屬於自己的小院子了。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代的人們大多數都是租房。普通人買不起房，租房住也在情理之中。可奇怪的是，許多有社會地位的名人，也是喜歡租房住，而且租的房子價格不菲。

    租房的人多，自然就造成了租金水漲船高，甚至出現了一房難求的情況。尤其是上海的房租，更是高得離譜。伍一聽人說起過，前年的時候，還發起了個什麽房租減半運動，後來也是不了了之。

    “那幾套公寓你覺得怎麽樣”李太太問， “裏頭的設施不錯，樓下大堂也有看門的人，你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住著也安全。上下樓有電梯，不用爬樓梯。房間裏有自來水，煤氣爐，還有獨立的浴室，住著舒適。而且樓下又有商店和飯館，生活起來也方便。”

    “我覺得挺好的，就是租金貴了點。”

    最近她常來這邊，看到這附近有許多的公寓樓，都是歐式的建築。這些樓一般都建了七八層高，在這個年代，也算是高層建築了。今天她去裏麵看了，裏麵的裝修很精美，設施也很齊全，在這時候的人看來，已經很先進了。

    “一個月六十塊，一百八十塊頂費，已經不算貴了。武康路那邊的公寓，法國人建的，每個月的房鈿更貴。”

    “我回去考慮一下，再給你答複。”伍一說。

    伍一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今天看了大半天的房子，走了好幾條街，她有點累，想著晚飯就簡簡單單做點蛋炒飯吃。

    可沒想到一進院子，張嫂就一臉焦急地走過來說， “你可回來了，我在這裏等你半天了。”

    看她這樣，伍一忙問， “出什麽事了嗎”

    “長安剛才在院子裏玩的時候，突然哭著說肚子疼，盛先生帶他去醫院了。”

    “你知不知道去了哪家醫院”

    “盛先生臨走前，叫我告訴你，好像是叫……叫廣仁醫院的，就在這附近的。”

    “你別急，小滿小時候也這樣過，興許是岔氣了。哎……”

    張嫂話沒說完，伍一已經跑出了院子。廣仁醫院她知道，就在這附近，她剛才回來的路上還經過了。

    她一路跑著出了弄堂，一直沿著街道跑了一陣子，到了醫院的門口，才停下來稍微喘了口氣。

    這家醫院是洋人辦的教會醫院。伍一進了醫院的大樓，看到掛著個牌子寫著‘門診處’，她跑過去問護士，剛剛有沒有個男的帶著個小孩子來看肚子疼的。

    “不清楚，我剛才不在。”護士搖了搖頭說。

    伍一正準備去診室一間間找，這時，就見對麵的護士指著她身後說， “你問問小張，剛才她在這裏值班的。”

    於是，伍一又問了剛走過來的小護士，有沒有見過他們兩個。

    “哦，是不是一個年輕男人，帶著個小男孩，說是小孩子肚子疼的我記得，當時我們幾個人還說，他長得像那個拍電影的男明星呢。”

    伍一忙點了點頭， “應該是的，他們去了哪個診室”

    “哎，是不是那個”

    伍一順著護士指的方向望過去，見到盛遠抱著長安，從走廊盡頭的一間診室裏走了出來。

    “謝謝啊。”

    伍一說著就趕忙走了過去。長安也看到了她，老遠就朝著她招手。

    “怎麽樣肚子還疼嗎”伍一摸了摸長安的臉蛋，又轉頭問盛遠， “醫生怎麽說”

    “醫生剛才檢查過，說是腸痙攣，他說這是小孩子常見的情況，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不用太過擔心。”

    “哦。 “伍一鬆了口氣， “那就好。今天謝謝你。”

    “你吃過飯了嗎”

    “哦，還沒有。”伍一說。

    “我和長安也沒吃，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回去做飯有點晚，醫院斜對麵有家餛飩店，要不我們去那裏隨便吃點，怎麽樣”

    “也好。”伍一點了點頭。她今天看了半天房子，剛回到家，就又往醫院跑，這會兒確實有點累了。

    剛才那個護士看到他們走過來了，笑著對伍一說， “這位太太你真是好福氣，有個這麽帥氣又顧家的丈夫。現在這樣的好男人哪裏找好多爸爸都是做甩手掌櫃的，隻顧著忙工作，孩子的事都丟給妻子一個人。我在這裏工作這麽久了，經常看到的都是孩子媽媽帶著孩子來看病，很少看到孩子爸爸這麽忙前忙後幫著照顧的。”

    伍一聽她這麽說，有些尷尬，剛要解釋，這時長安突然說， “娘，我肚子不疼了，咱們去吃餛飩吧。”

    餛飩店就在街對麵，伍一對盛遠說， “他剛說肚子好了，你放他下來自己走吧，抱著挺沉的。”

    長安抓緊了盛遠的脖子說， “肚子又有點不舒服了。”

    “沒關係的，我抱得動。”盛遠說。

    伍一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這間餛飩店不大，店裏麵的燈泡有點昏暗，裏麵隻擺著四五張小木桌子。他們找了張幹淨點的桌子，在長凳上坐了下來，點了三碗大餛飩。

    沒過一會兒，三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就端了上來。伍一咬了一口雪白的餛飩，麵皮薄韌，肉餡鮮美，湯裏麵漂浮著嫩黃的蛋絲，碧綠的蔥花，還有紫菜蝦皮，喝上一口，湯底鮮美極了。

    這時，盛遠突然問， “我聽長安說，你在法租界那邊找房子”

    “是，新店剛開，生意還不錯，我得多顧著點。現在住的這裏，離那邊太遠了，每天來回跑，在路上花太多時間了。而且我聽說那邊有所小學，比他現在讀的學校要好很多。所以就想搬過去那邊住。”伍一吃了一口餛飩說。

    “你說的那所小學我知道，教得確實很好，不過不好進。”盛遠說， “那間學校的校董是我父親的故交，長安要真想去那裏讀書，我去想想辦法。”

    “謝謝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今天這碗餛飩，就當你請我。”盛遠笑著說。

    “娘，盛叔叔今天答應我，等我肚子不疼了，過兩天就帶我去遊樂場玩。”長安一臉開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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