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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 章

    不願聽到的答案還是強硬地鑽進耳朵，猛烈擊中了她的神經。宋星七心髒一抽，像是被人狠狠揉捏成一團般，疼痛瞬間傳至四肢百骸，使她雙腿一軟，想要把身體蜷縮在一起。

    雲北辰趕忙接住她往下滑落的身體，扶著她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讓她不至於倒下。

    宋星七借雲北辰的力道站起後下意識就往前走要去追那個背影，雲北辰看她腳步漂浮的樣子擡手虛攬在她腰旁，在她走穩當之後才收回手。

    宋星七跟著走了幾步後突然停住。

    她內心倏然掙紮起來，不知道要不要追上父親去和他相認。

    在她還好好活著的時候宋海闊就去外地出差了，和她將近一個月沒見麵，也沒通過視頻電話，父親什麽情況宋星七隻偶爾聽媽媽講過。

    在他們家，宋海闊出差是常事，宋星七又整天起早貪黑地上學，也習慣了不過問父親最近怎樣。反正過段時間父親總會回來。

    隻是她沒想到和父親的再次見麵是在地府。

    宋星七最終沒有選擇上前，看著那個背影消失在視野裏。

    宋海闊一定不知道她猝死的事，宋星七不想在這時候再給他猛然的打擊。

    她現在隻想趕緊去看看媽媽，短暫的一個月喪夫又喪女，她不知道媽媽要怎麽從這巨大的悲傷中走出來。

    宋星七閉了閉眼，想到宋海闊背上的血跡，努力遏製住洶湧的淚意，聲音嘶啞：“我爸爸他怎麽回事？”

    “車禍。”

    宋星七突然想起有一次她要去上早自習，媽媽突然把她叫住，說單位有事讓出去學習兩天。給了她一些錢讓她這兩天晚上下自習後自己去買飯。她沒多想，接過錢後匆匆趕去學校。

    現在看來，也許那時候父親就已經出過車禍了。

    雲北辰沉默地看著宋星七擡手抹掉眼淚，知道此時做什麽也安慰不到她。

    宋星七吸了吸鼻子：“我們走吧，我去看看我媽媽。”

    在路過地府顯示屏時宋星七停下來，心裏想著宋海闊的名字，學雲北辰那樣一揮手，顯示屏上出現了宋海闊的信息。但此刻的她已經完全沒了像剛剛發現“新大陸”般驚奇的心情，隻是認真看著顯示屏。

    上麵顯示宋海闊怨氣很低，估計不久就可以坐上天堂列車。

    在地府，不打算去人間的鬼魂是不用參加那個等級考試的。等級考試正在那個大廳裏進行著，宋海闊卻出現在外麵。

    “他沒想過去人間看看我們嗎？”宋星七突然喃喃道。

    “他怨氣本就低，來的那天還向我詢問過你們的情況，知道你們都好好的放心不少，也就打消了去人間的念頭，再過些時日他就可以去天堂了。”

    一道陌生的男聲在身後響起。

    宋星七循聲回頭，看見的是一個全身黑衣的男鬼。雲北辰看到後對他微微頷首，男鬼同樣頷首和他打了個招呼。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黑無常，偶爾會去站臺接新來的鬼魂，上次剛好接到的是你父親，他向我講述過你。”黑無常笑笑，表情有些惋惜，“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見到你了。”

    宋星七也沒想到黑白無常居然是真實存在的。

    算了，她都能來地府了，也沒什麽奇不奇怪的了，估計神話傳說裏的都是真的。

    她禮貌笑笑，聲音帶著些悲傷和請求：“如果您下次見到他，不要告訴他我也在地府的事情。”她不想父親帶著牽掛離開。

    黑無常欣然同意，看向她準備離開的方向，然後笑著問了一句：“你們這是準備出去？”

    宋星七一僵，突然覺著黑無常臉上溫暖如春風的笑變得有些陰惻惻的了，她心虛地不敢說話，下意識看向雲北辰。

    雲北辰輕咳了聲，往她身邊側了側，幫她擋住黑無常鋒利的視線。

    解釋道：“她還不熟悉這裏，我帶她隨便逛逛。”

    黑無常：“哦。”

    他明顯不信，但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在宋星七和雲北辰之間了來回掃了眼，意味深長。

    雲北辰帶著宋星七準備離開。

    宋星七感到黑無常剛剛那個眼神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沒想細究，隻要黑無常不阻止他們出地府就行。

    黑無常看著他們漸行漸遠，身邊突然出現一道白色身影。

    白無常跟著一起看向宋星七和雲北辰，語氣驚訝：“竟然是真的！”

    “什麽真的假的？”

    白無常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我剛剛從那些小鬼中聽到的八卦，都說雲北辰這個老鐵樹開花了！我還不信，竟然是真的！真的！”

    白無常激動地連喊了好幾聲，看黑無常反應不大，略有些不滿：“哎，你不激動嗎？地府終於有些新鮮事兒了。還是雲北辰的，我在地府就沒見過他笑，天天冰著一張臉。你看他現在，笑多少次了。”

    黑無常道：“激動。隻是我想到了一件事，說出來你可能會更激動。”

    白無常立馬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隻聽黑無常緩緩道：“原本輪到我去站臺接鬼的，但看到新鬼魂的信息後雲北辰突然要和我調換一下順序，他要去接。怕我不同意還說要幫我多幹兩天接鬼的活。”

    白無常用上從地府新來的鬼怪那兒學到的詞：“啊！磕到真的了！”

    激動完突然感到一絲不對勁：“你說他要幫你多幹兩天活？你一個月就接一天，那你往後兩個月都沒活了！”白無常語氣不忿。

    黑無常心平氣和地微笑，說：“運氣好沒辦法。還有，什麽磕到真的，不要亂說壞人家宋星七名聲。我看明明是雲北辰單箭頭。”

    白無常“哦”了一聲，又說道：“你也學新詞了？”然後長嘆一聲：“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到雙箭頭啊。”

    宋星七邊走邊感嘆：“還好有你在，要不然真不知道黑無常會不會攔著我不讓我去人間。”

    雲北辰在聽到她前半句時出了一下神，及時收回思緒：“應該的，說了會帶你去人間。以後要是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我會幫你的。”

    “你真好！謝謝大哥！不愧是大哥！”宋星七趁熱打鐵抱緊大腿。

    雲北辰看著她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無奈嘆口氣，隨她吧。

    他們走出地府後眨眼間就到了人間。

    宋星七感到無數白光照射著她，她下意識用手擋在臉前閉上眼躲避強光刺激。

    “這是正常現象。每個鬼第一次進入人間都會不適應，過一會適應了就好。”雲北辰看她捂著眼，出聲解釋，“雖然人間和地府的時間同步，但是我們在列車中度過的那一小段時間裏人間的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原來這樣。這麽快就到人間了？怎麽做到的啊？”宋星七問。

    其實她很好奇鬼到底如何使用那些超自然能力。

    “隻要你想，總會按照你心裏所想去實現。”

    “就這麽簡單？”她有些不可置信。

    “就這麽簡單。”

    “那我想現在就見到我媽。”

    宋星七一個踉蹌後趕緊穩住身體。擡眼一看這是一個陌生地方。

    “這是哪兒啊？”

    她很迷茫，不是說心裏想什麽就能實現什麽嗎？她怎麽沒看到梁一夏女士？

    宋星七扭頭想去問問雲北辰這是怎麽回事，餘光瞟見不遠處，看著人還不少。

    “那邊在幹什麽？”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問了句這。

    他們走近一些，看見那裏擺放了很多鮮花，人們穿著光鮮亮麗，還有音響在放著輕鬆愉快的音樂。宋星七很熟悉這首歌，是她最喜歡的歌曲之一。

    要不是看見鮮花簇擁的中心是她的遺像，她真就以為這是一場朋友間快樂的聚會了。

    “這是我的葬禮啊……”

    宋星七猛一激靈，想起很久之前發生的一件事。

    那時候她放假在家，刷到了一個關於死亡教育的視頻。當時她就告訴梁一夏女士說要給自己辦一個歡快的葬禮，葬禮上絕不能放死氣沉沉的花圈，要擺滿漂漂亮亮的鮮花，來給她送別的人也要穿的亮麗一些，然後再放一首她最喜歡的歌，反正絕不要營造出一種悲傷的氛圍。

    那時宋星七說著話還打開音以後就安排給她辦葬禮的人放這個歌。最後被梁一夏罵了句是不是神經病。

    然而現在，這場葬禮的每一個細節都按著她當時的幻想來布置了，每一處都和她當時想的一樣。

    不，有一處不一樣的。

    宋星七要的是沒有悲傷氛圍的葬禮。

    待她走近這場葬禮之後才發覺過來的親朋好友雖然都光鮮亮麗，但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沉重的表情。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瞬間，眼淚湧出眼眶。

    宋星七看得見媽媽，但媽媽看不到她。

    她看著梁一夏女士走到遺像前，輕輕放了一束鮮花。

    “喜歡嗎？媽媽一直記著你說過的話呢，”梁一夏聲音哽咽，“但是我真的做不到輕鬆，你走了，你爸也走了。你們真討厭，就留我一個人在這兒。是不是很煩人。”

    宋星七不自覺走過去，看著她通紅的眼眶淚流滿麵。

    宋星七喉嚨沙啞地道歉，抹掉糊了一臉的眼淚，徒勞地伸出手想去擁抱她。

    雲北辰靜靜地站在人群之外，看著宋星七在做最後的道別。

    目光掃過這場葬禮，思緒一下回到很多年前。那時候的雲北辰獨自在遺像前，一邊一朵朵擺放她喜歡的鮮花，一邊痛哭流涕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望見宋星七朝他走過來了，雲北辰低頭，眨掉眼角悄然溜出的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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