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鹽

字數:11262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杳杳歸霽 !
    “妹妹來都來了,一起吃晚飯?”
    耳旁的聲音遙遠不清,世界是黑白的,朦朧著一層光影。
    蘇稚杳望見熟悉的警署辦案大廳,高牆懸著紫荊花警徽,模糊的視線裏,徽底的“港區警察”四個字,異常清晰。
    眼前出現男人的臉,他是世間唯一有色彩的存在,五官很俊,唇紅齒白,有著一雙自然深情的眼睛,笑起來嘴角的括弧十分好看。
    蘇稚杳看到他伸過來一隻手,笑著對她說。
    “中西區警務處總警司,周宗彥。”
    蘇稚杳小心翼翼,怕一碰到他就要消失了,輕輕握住他的手,帶著低軟的鼻音:“周……周sir.”
    “不是下屬,是妹妹嘛,叫彥哥就成。”
    他輕笑,始終是初見時的形象,一張風流瀟灑的俊臉,被那身帥氣的警服襯得凜然,神情間,透著隨時準備為正義犧牲的無畏感,叫人肅然起敬。
    於是她莞爾:“宗彥哥。”
    別墅花園,他在她溫甜的聲音裏,眸光輕斂了下,有短瞬的出神,陷入某種回憶。
    蘇稚杳眼睛一瞬就被淚霧蒙住。
    宗彥哥,你當時,是不是又想懷梔了……
    睫毛撲簌,眼皮一動,控製不住眨了下,他的人就不見了,畫麵如泡沫幻影,逐漸消逝。
    夢醒後。
    入目隻有病房裏,一片幹淨的白。
    “杳杳,你醒了。”小茸守在病床邊,輕聲問她:“十一點多該吃午餐了,要不要喝粥?”
    蘇稚杳望著純白的天花板,雙目無神,她搖了搖頭,眼睛又閉回去。
    她在瑞士的醫院已經兩天了。
    那日她是昏迷的,不知道他們在博維雪峰是如何得到營救,醒來後,就躺在醫院裏。
    回到中國十個多小時的飛機,他們當時的情況受不住長途,隻能在當地最好的醫院,就近診治。
    剛清醒的第一時間,她就著急地拔掉輸液針,跌下病床要去找賀司嶼。
    可是醫院裏沒有他的身影。
    後來是留下善後的徐界,告訴她,先生脫離生命危險,已秘密送往美國信任的醫院,請她放心。
    “先生的傷情需要絕對保密,否則會同賀晉先生那樣,讓人有可趁之機,蘇小姐,請您理解。”
    這是徐界的原話。
    蘇稚杳理解,她當然能理解,她想要確認他平安,隻是想要確認他平安,僅此而已。
    雖然沒能先見他一麵,但沒有關係,他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大為和裏奧收到命令,當日便從港區趕到瑞士,分秒不離地守在她病房外麵,小茸也從京市趕過來。
    徐界處理完所有事後去了美國,隨時和她保持聯係。
    當時來到她病房的,還有主要負責這次行動的港區警察。
    周宗彥犧牲的噩耗,蘇稚杳終究還是聽到了。
    她靠在病床上,足足靜止了兩分鍾,一秒沒繃住,用被子蓋住臉,眼淚衝出來,啞著聲,胸腔一口氣一口氣地往外擠:“對不起,他是為了救我……”
    所有人都麵色沉重,盡管身處如此職業,見慣了生死離別,還是有幾名感性的警員忍不住,背過身去默默抹淚。
    年長的警官深深吸口氣,懷著沉痛的心情,如長輩般拍拍她的頭:“通訊和路麵受阻,警隊趕不及設伏,被他們提前潛入牧場旅遊區抓人質,阿彥是總警司,他是一名優秀的警察,不管那天的人質是誰,他都會義無反顧地去救。”
    她知道他會,這是他的使命。
    隻不過因為她是賀司嶼的女朋友,匪徒才在人群中選擇了她,讓一切都沒有退路。
    這兩天,蘇稚杳很消沉。
    她困在一個清寂的空間裏,眼不見天,腳不著地,四周都是灰色的虛空世界,走不出來。
    “我想出院。”
    蘇稚杳合著眼,聲音虛弱,嗓子含著久未汲水的幹啞。
    小茸正思考著怎麽勸她喝些粥,聞言,順著話道:“杳杳多吃些,身體好了,我們馬上就回京市。”
    蘇稚杳還是搖頭。
    不是要回京市。
    她想去港區,想去看看邱姨。
    第四天,蘇稚杳出院,她的身體機製基本都調節過來,崴的那隻腳也已恢複到能自己緩慢行走。
    那天,在等待去往港區的航班時,蘇稚杳收到徐界的消息,說是賀司嶼意識已經清醒,腹部那一槍沒有傷及要害,慢慢調理,就能完全康複。
    蘇稚杳終於放下心。
    她又何嚐不想去美國照顧他,但他是賀司嶼,他肩上背負著整個賀氏,就如同徐界說的,要絕對保密,他重傷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招來的麻煩就不止是現在這麽簡單了。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不打擾,不添亂。
    蘇稚杳回複徐界說,請務必照顧好他,讓他好好養傷,她這裏一切都沒問題。
    十個多小時的航班後,當晚九點,飛機在港區落地。
    蘇稚杳哪都沒去,徑直前往周家別墅。
    洋房的院子裏路燈昏黃,望見這片青綠的草坪,整潔的戶外茶區,還有玻璃花房裏鮮活的植物……初來時,這裏浸潤在耀眼的陽光下,現在,它沉寂在深濃的夜色裏。
    景還是那時的景,卻已是物是人非。
    蘇稚杳突然不敢進去。
    她來前就已聽說,邱姨那日得知周宗彥的死訊,承受不住昏倒,昨日才從醫院住回家裏。
    蘇稚杳在院子的鐵門外站了很久,始終鼓不起勇氣,指尖用力掐著手心,正想著,邱姨可能睡了,還是明日再來。
    下一刻,聽見一道低低柔柔的聲音。
    “杳杳?”
    蘇稚杳呼吸一亂,驀然抬頭,留意到那道在昏暗中緩緩走近的影子。
    隔著歐式大門,邱意濃的臉出現眼前。
    蘇稚杳氣息微促,好半晌,才尋回自己的聲音:“邱、邱姨……”
    吱呀一聲,邱意濃打開鐵門,挽住她胳膊帶她往裏走:“怎麽在外麵站著,快進來。”
    蘇稚杳眼眶忽地一熱。
    走到光裏,才發現邱姨清減了很多,那雙眼睛很疲,瞳孔是灰寂的,河水枯涸般,沒有了以往的清澈,想是這些天,心有鬱結,終日以淚洗麵所致。
    可她卻依舊那麽溫柔,從不怨天尤人。
    “邱姨……”她微微哽聲,鼻腔忽然透不上氣,喉嚨裏的聲音堵住。
    邱意濃握著她手,在手心捏了捏,或許是想笑,唇角牽動了下,實在笑不出來,於是柔聲道:“不用說,我都明白。”
    過良久,她終歸還是輕輕彎了下唇:“還好,你和阿霽沒事。”
    蘇稚杳眼睛更熱了。
    今夜晴,天氣溫涼時宜,邱意濃帶著蘇稚杳在戶外的茶區坐下。
    一盞落地庭院燈灑下一圈暖橙光,暗暗地照亮茶區,光亮暈染開,向四周融入黑夜裏,院子裏靜悄悄的,蟬鳴聲都輕柔了很多。
    兩人並肩,在長凳靜靜坐著。
    心情都是低沉的,麵色同樣憔悴。
    蘇稚杳看著邱意濃,想起初見時,她一身旗袍溫婉,笑容含著酒窩,到處都是她熱愛生活的氣息。
    眼下,她側臉消瘦,那樣寡歡。
    蘇稚杳心髒一抽一抽地疼,想要道歉,想要安撫,想要抱她:“邱姨,我……”
    “宗彥的爸爸,曾經也是一名警察。”
    邱意濃突然輕聲開口,望著一院靜淡的夜景,眸光沒有焦點,飄遠到久遠的回憶,略微出神:“每次出任務前,他都會寫下遺書,後來執行任務與毒販交火,在爆炸中犧牲了,沒有回來。”
    蘇稚杳嗓子裏像是咽著玻璃碎。
    邱意濃斂下眼睫:“從宗彥決定承襲他爸爸警號的那天起,我就明白,可能會有這麽一天。”
    “他是可以活下來的……”
    蘇稚杳顫音很啞,垂下頭,陷入一種不懂為何是自己活著的困惑裏。
    邱意濃回過眸,看到她眼中的內疚和迷茫,抬起手,掌心落到她發上,輕輕撫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邱意濃說著,語氣一如既往地輕柔:“活著的人,不應該有負罪感。”
    蘇稚杳聽得心裏越發難受,抬起頭,眼眶很紅,包著淚:“邱姨你罵我幾句吧,我說不定還能好受些。”
    邱意濃搖頭,大約是前幾日眼淚流盡了,此刻她平靜下來,經曆得多了,不知不覺心理承受能力也強了,她心裏慢慢在接受這個結果。
    “應該還是冬天的時候,有一天,宗彥回家同我說,他見到一個和梔梔很像的女孩子,哭和笑都乖乖的,很可愛,也喜歡彈鋼琴。”
    蘇稚杳回想,那時應該是在警署。
    他們第一次見麵。
    “宗彥說,他很想認你做妹妹,又見你和阿霽走得近,怕被誤會他心懷不軌,就沒說。”邱意濃不禁笑起來:“我跟他講,你自己在心裏想這想那的,倒是先問問人家女孩子願不願意……”
    說著說著,她聲音哽住,一滴清淚從眼尾,順著臉滑下來。
    靜幾秒,緩過一些,邱意濃接著慢聲道:“我和宗彥一樣,見到你,就想到了梔梔……梔梔出事後,宗彥沒在我麵前提過一句,可我知道,他一直都無法同自己和解。”
    邱意濃抹去頰側的淚痕,看著她,眼底倒映出一個寧靜的世界:“你能活著,是他作為一名警察的光榮,我想,也是他最大的心願。”
    “可我不是懷梔,宗彥哥救的不是懷梔……”蘇稚杳忍著哭腔,用力搖頭,內心無法承受這份代價深重的感情,畫地為牢,深深困住自己。
    邱意濃說:“杳杳,他是把你,也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
    蘇稚杳揚起濕漉漉的睫毛,望向邱意濃,從邱意濃的眼睛裏,她恍惚看到了救贖。
    許久,她低聲問:“懷梔……也很喜歡鋼琴嗎?”
    邱意濃輕聲呢喃:“是啊,她說長大後,想當鋼琴家,纏著她哥哥要他先答應,以後去聽她的每一場演奏會。”
    蘇稚杳再忍不住,抬起胳膊撲過去,緊緊抱住邱意濃的脖子,任由哭聲溢出喉嚨:“邱姨,我給你當女兒吧,好不好?”
    “我一定、一定努力,努力開演奏會,讓宗彥哥聽到……”她哭得厲害,抽抽搭搭喘著,上氣不接下氣。
    邱意濃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做到心如止水,身為家屬,她不該哭哭啼啼,不該鬱鬱寡歡,她該為兒子感到驕傲,他犧牲在他的英雄時刻,那是他的榮譽。
    從他穿上警服起,他就屬於國家了。
    然而,邱意濃刹那思潮起伏,身前女孩子的眼淚,一滴滴像是墜落在她心湖,帶起層層漣漪。
    她含著淚,啞聲笑出來:“好啊。”
    邱意濃擁住蘇稚杳,揉揉她的頭發,莞爾著吸吸鼻子:“我一直當阿霽是自己的親兒子,現在有了女兒,這樣,我又是兒女雙全了。”
    聽到這話,蘇稚杳埋在邱意濃肩上,哭聲更凶了。
    周宗彥安葬在警察公墓。
    葬禮上,草坪碧綠得生生不息,遺像周圍擁著雅潔的白菊,黑白照片裏,男人深深揚著笑容,唇角括弧明顯,牙齒很齊,笑意從眼底蔓延到眉梢,眉眼間盡是瀟灑和帥氣。
    蘇稚杳挽著邱意濃,站在最前麵,都穿著黑色追悼服。
    那天,下到分署警員,上到總警務處處長,警隊成員無一缺席,在墓碑前,在她們身後,整齊列隊,起肅敬禮。
    總處長現場頒發,授予中西區警務處總警司周宗彥,一等功勳,因公殉職,追封為烈士。
    在身後一聲聲嘹亮沉穩的追悼和致敬中,蘇稚杳看到邱意濃眼裏有淚,也有欣慰的笑。
    邱意濃手裏捏著周宗彥執行公務前,和往常一樣隨手留下的遺書。
    周宗彥的遺書寫得簡單。
    隻有一行,繁體字跡行雲流水,和他的人一樣灑脫。
    【世事無常,有我無我,皆要安好】
    蘇稚杳仿佛看到周宗彥過去每一回出任務,那赴死的決心,和他在槍林彈雨中,無怨無悔來去的身影。
    周宗彥的葬禮,賀司嶼沒有到場。
    蘇稚杳知道,他該是很遺憾的,但當時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遠赴港區。
    蘇稚杳很想給賀司嶼一通電話,聽到他親口說,他沒事,可她連發一條微信都不太敢。
    知道看到她消息,他一定會回,怕他又要分心到自己這裏,不能安心養著。
    何況要問他,他說的肯定也是沒事,他就是這樣一個不報憂的人。
    其實,每天還能從徐界口中得知他安然無恙,她也滿足了。
    蘇稚杳在港區,陪了邱意濃很多天。
    有天,她獨自在玻璃花房裏,輕輕趴在周懷梔曾經的那架白色鋼琴上,闔著眼,金箔般的陽光灑在她的眼皮上。
    “我們該要認真練琴了,年底,盡力拿到薩爾茲堡決賽的冠軍,和dm簽約,明年六月份可以準備伊麗莎白皇後賽,後年我們參加肖賽,再後年,我們爭取在港區國際鋼琴藝術節獲獎,這樣,我們就能有全球巡演的機會了……”
    她自言自語著。
    聲音很輕地問:“好嗎,懷梔?”
    我們一起努力,讓宗彥哥聽到我們的演奏會……
    -
    伊萬的死亡,徹底惹怒了克裏斯。
    博維雪峰不在中國境內,伊萬更是意大利國籍,即使犯罪,中國警察也無權審判他的罪行,引渡條款的適用者,隻有林漢生。
    羅西家族尋到屍體時,伊萬已被硫酸腐蝕得沒了人樣,法醫驗屍,從伊萬身體中取出七發子彈,均出自那把特質的普魯士毛瑟。
    而那把毛瑟上,檢測出三個人的指紋。
    伊萬自己的,周宗彥的,還有賀司嶼的。
    周宗彥已經殉職,克裏斯慍怒,仗著羅西家族的勢力背景,新仇舊怨,要追咎賀司嶼的刑事責任,並公開宣稱,羅西家族從此與賀氏勢不兩立。
    克裏斯放言,要賀司嶼等著,這筆賬羅西家族會慢慢和他清算,他最好是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否則小心缺胳膊斷腿。
    賀司嶼在美國私人醫院重症監護室秘密治療一個月後,就回到紐約one57公寓,由私人醫生每日照料。
    根據刑事犯罪發生地所在國優先管轄權原則,瑞士聯邦調查局依法接管此事。
    一麵是羅西家族,一麵是賀氏,瑞士當局是左右為難,哪方都不敢得罪。
    那日探員親自上門拜訪,客客氣氣地向賀司嶼調查情況。
    伊萬身中七槍,除卻第一槍可判為自衛,其他六槍都屬於自衛過度,是要涉嫌故意殺人罪的。
    “賀先生,是您對伊萬少爺開的槍嗎?據我們所知,當時在場的,還有一位叫周宗彥的警官,我們確定,他也使用過那把毛瑟。”
    探員沒有直白言明,但意思很清楚,隻要賀司嶼一句話,將罪行推到周宗彥頭上,死無對證,他們兩邊都好交差。
    賀司嶼靠在沙發,頭頸往後枕著,雙目淺闔,唇上血色很淡,他一身睡袍,腰腹還纏著繃帶。
    聞言,他薄唇冷冷地勾起一點,吐出兩個字:“是我。”
    當事人反應平平,反倒是探員嚇一跳,慌了:“賀先生,您認罪的話,是要被判管製三年的,我想您可能是記錯了,要不再想想?”
    賀司嶼慢悠悠睜開眼,那雙深邃的黑眸格外莫測,陰冷得令人窒息。
    探員不想惹事,嚐試相勸:“假如此事是出自周宗彥警官的手,他最多隻是被取消功勳而已,人都死了,無法進行再多懲罰,您不如就……”
    他聲音漸漸停下來,被賀司嶼陰沉沉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
    “是我殺的伊萬。”賀司嶼眸光淩厲,一字一句地說:“周宗彥警官是中國榮獲一等功勳的烈士,與此事無關,就這樣去告訴你們局長。”
    探員再不敢多話,匆匆告辭離去。
    “先生……”徐界欲言又止。
    賀司嶼脖頸往後仰,望著吊燈上被窗外陽光折射得閃爍的水晶,淡淡開口:“你也認為,該讓宗彥替我頂罪,是麽?”
    徐界頭低下去:“我隻是認為,賀氏不能沒有您,克裏斯已對您下了最後通牒,恐怕……”
    恐怕這回很難對付,要有一場硬仗。
    賀司嶼目光逐漸深遠:“很多事情,要在對方不設防的時候,才方便做。”
    徐界心中念頭一動,詫異看住他。
    “動了我的人,還想要好過。”賀司嶼涼涼一哂:“我不介意花三年陪他玩,羅西家族,也該從這世界上消失了。”
    徐界既驚愕,又覺得是在意料中。
    這世上,永遠隻有他算計別人的份,沒有別人陰他的理。
    非要說出一個能從他那裏討得便宜的人,大概隻有蘇稚杳小姐吧。
    是在當晚,蘇稚杳得知賀司嶼決定要認罪的消息。
    那時她還在周家別墅,寂靜的午夜,她獨自坐在臥室的陽台,夜色濃重,悄無聲息,她屈膝抱著,望著無星無月的天空發呆。
    賀司嶼的電話在那時打過來。
    “杳杳。”
    時隔一個多月,通過手機再聽見他溫柔輕啞的聲音,竟生出一種強烈的滄海桑田的感覺,蘇稚杳鼻子頓時感到酸澀,怕被他聽出哭腔,先隻“嗯”出一聲。
    用力深吸幾口氣,她再克製著聲腔,竭力佯裝出稀鬆平常的語氣,問:“你的傷,好了嗎?”
    “我很好。”
    “……那就好。”
    發生太多事情,兩人都不知從何說起。
    或又因接下來要麵臨著什麽,他們都心知肚明。
    相對無言片刻,賀司嶼似乎也是想了很久措辭,終於出聲:“我有件事……”
    “我知道。”蘇稚杳懂他要說的,她喃喃道:“我都知道……”
    電話兩端又是一陣心照不宣的靜。
    蘇稚杳眼前朦朧著淚霧,鼻音微濃,輕輕笑著,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賀司嶼永遠頂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