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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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篡國者!
    “此等雕蟲小技,如何瞞過洛邑巨商。”
    “吾並未指望瞞過洛邑巨商,或許數日之內,彼子便已得知此事真偽。”
    洛邑巨商能為天下巨商,在周王室內必然安插不少願意為其通風報信之人,否則如何能維持其巨商地位?
    虢公忌父或許不敢派使者去洛邑找周平王當麵對質,但是巨商如何不敢通過通風報信之人知道周平王是否下達過如此旨意?
    “既如此,公子何必假傳旨意?”
    “繚,汝不妨設身處地若汝為洛邑巨商,當聽聞瑕邑已經擊破蕩社之戎,從豐鎬故地取得大量牛馬羊和俘虜,且封君大夫假傳旨意試圖招徠大量原周人部落,甚至可能組織大軍再度擊破關中其餘狄戎部落,汝是協助瑕邑大夫,還是反對呢?”
    繚沉吟片刻,眼光當即堅定起來。
    “自然是支持瑕邑大夫,若所傳旨意為假,也要當作真的一般對待。”
    “為何?”
    子英一時不解,而毛遂則在片刻之後,亦明白關鍵所在。
    “因為利益!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光是馬匹價格,關東便是關西三倍以上。”
    “蕩社之戎乃至其餘關中諸戎一一被討平,關中大量戰馬和馱馬將被帶回瑕邑,而以瑕邑薄弱的積蓄,自然不可能養活如此多馬匹,最終便會有大量馬匹流入洛邑巨商手中。”
    “若是算上牛羊呢?貴族所穿皮甲,多為熟牛皮所製,洛邑巨商
    手中不乏皮革匠人,若是將牛皮製成皮甲,將是多大一筆買賣?”
    此時是禮樂崩壞的東周春秋時代,洛邑巨商與幾內大夫關係千絲萬縷,因而其製作皮甲並不會如後世秦漢唐宋明清等大王朝一般,統統收歸國營自管,私人若製作私藏甲胄,“三甲入地府”,直接享受滿門抄斬頂格待遇。
    除了牛皮呢?郭猛腦海中瞬間蹦出諸如“牛全身都是寶”之類小作文來——牛角可製作弓弩,牛筋更是弓弩複合材中不可或缺的東西,牛皮不止能製作皮甲,亦是製作戰鼓的必備品;遊牧民族更是習慣以牛角製作號角充當戰鼓作用。
    至於牛肉,甚至可以說不過是牛角和牛皮的“下腳料”罷了,完全是個添頭。
    甚至牛骨頭也可以做骨製品,保證牛身上沒有一寸是多餘的。
    至於看似用處最小的羊,羊皮鞣製後可以作為禦寒皮衣;雖然這個時代東西方均未開發出羊毛脫脂技術,無法製作現代的毛線和毛衣,但是將羊毛簡單做成毛氈,也同樣用處不少。
    至於後世用羊皮做成的羊皮筏子,則在此時尚未推行,不過若郭猛有意,這玩意弄起來不就是羊皮做的救生筏麽?能有多難!
    別忘了,郭猛此次從蕩社之戎處弄到了多少牲口,四十多萬頭啊!
    哪怕能從郭猛手中低價買走一半的牛羊馬,拿到關東一轉手,這就是數倍乃至十倍的利潤。
    後世的導師說得好
    “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作為商人的繚,顯然對同行們的心態了解比子英和毛遂更深入,因而在想清楚後,當即支持郭猛假傳周平王旨意,甚至幹的更為出格。
    “當請白羊部諸部派出使者,換上周人服飾,前往洛邑拜見周王,已示部落已重歸周室,並承諾定期向周王納貢。”
    既然要假戲真做,不如便演戲演全套,讓周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更要有‘獻俘’之禮,自洛邑城門開始,至王宮宮門。”
    毛遂觸類旁通,立即也補充起來。
    “或可讓白羊部等諸部女子習作‘八侑’,以八侑舞於庭,想必周王當大悅。”
    大悅個鬼,心裏不痛罵才怪。
    給他折騰出這麽大陣仗,那麽周王令虢國瑕邑大夫公子猛(郭猛)持令招降關中諸戎,那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哪怕周王想否認都做不到了,就說一個問題——洛邑的國人會信麽?
    八侑之舞更是周王方可享受的天子排場之舞,一侑指一列八人,八侑便是六十四人,以周禮規定,隻有周天子能用八侑,諸侯用六侑,卿大夫用四侑,大夫用二侑。
    以郭猛瑕邑封君的身份地位,便隻能用四侑。
    雖然據說有些諸侯國已經悄然逾製,以八侑之禮享受,不過周平王哪怕得知,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甚至
    連派出使者斥責都不敢。
    若郭猛打著獻俘為名,以八侑之禮獻於周平王,周平王會不會如同吃了蒼蠅般惡心且不論,在洛邑乃至虢國國都上陽城必然傳揚開來;隻要周平王不當場翻臉,虢公忌父和虢林父等人要對瑕邑下手,勢必多上幾分忌憚。
    周王室與虢國的頂層矛盾,便是瑕邑狹縫中壯大的良好外部條件。
    ——至於洛邑巨商
    “彼子必定樂見如此局麵。”
    隻要能維持這種不戰局麵,能讓洛邑巨商源源不絕從關中廉價購入大量牛馬羊乃至奴隸,那便是值得的買賣。
    甚至會主動維護如此難得的局麵,主動被動成為郭猛事實上的盟友。
    至於輸家,隻怕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周平王,和無故再度與周王室關係緊張的虢公忌父和虢林父。
    “可惜此時的商人野心尚不大,否則更是雙刃之劍。”
    畢竟包括各國公室和權臣,乃至是商人中的野心家,膽子也是隨著禮樂崩壞,一步步長大長肥的。
    春秋時代更多的是庶子殺嫡子,嫡子殺父上位;而到春秋中晚期,晉國這類更為出格的諸侯國已經出現權臣敢於刺殺國君並另立新君的舉動。
    至三晉分家,田氏代齊,卿大夫敢於謀奪國君之位,更到戰國晚期,便是連商人也出現了“奇貨可居”,讓秦始皇認自己為“亞父”,給秦始皇當爹,不知死活秉政秦國國政多年的商人呂不韋。
    此時的周禮尚未
    完全崩壞,商人要像呂不韋這般把持朝政,根本不敢想象;雖然此時的天下巨商財力或許遠遜於呂不韋這類巨商,但是野心相對也小,倒是郭猛不錯的合作對象。
    “既如此,不妨將合作範圍更擴大一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