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遠赴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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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衍遺錄!
    丟失徐薇蹤影的徐林,沿著兄妹二人來時的路一邊呼喊,一邊尋找著,不知不覺回到家中。
    一進門,他就焦急地喊著
    “薇兒!薇兒?你回來了嗎?”
    母親王氏聽到他的叫聲,滿臉詫異地迎了出來,問道
    “叢安,你可回來了。你妹妹怎麽回事?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回來像吃了火藥,把院子裏的花踢翻了兩盆,還把昨天剛給你織好的圍巾撕爛了。那圍巾可是用了上好羊毛,她辛辛苦苦織了半個月,怎麽說撕就撕了……”
    王氏一臉迷茫地看著徐林,期望從他這裏得到答案。
    “呃……薇兒妹妹她人呢?”
    “進自己房間了。也不理人,問什麽都不說,發完脾氣就關上門不出來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叢安,到底怎麽回事?你惹你妹妹生氣了?”
    “這……”
    徐林一時語塞,此刻他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若是編瞎話吧,他又不想再騙自己的母親,況且有妹妹在,很容易被拆穿。
    若是說真話吧,徐薇生他氣的理由,他實在難以啟齒。
    猶豫了半天,徐林還是決定說實話承認錯誤。誰讓自己當初確實品行不端,沒有用功讀書,反而經常流連風月場所。
    如今自己“東窗事發”,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吧……
    “娘,都是我的錯,我在街上——”
    徐林剛準備把實情對母親和盤托出,隻聽見徐薇房間的門“砰”一聲被打開了。
    徐薇麵無表情地走了出來,直直朝著王氏靠近。
    “娘,我沒事了,您也不用問兄長了,反正問也問不出什麽名堂來。您若是有空,幫我一起把這圍巾縫一縫吧。”
    說話的過程中,徐薇一眼也沒有看徐林,隻是冷冰冰地拉著王氏走了。
    徐林心裏明白,妹妹這是怕他自己把醜事說出來,惹得母親也不高興了,在替他挽尊呢。
    徐林看著母親與妹妹遠去的背景,幾次欲言又止,直到她們進了房間,關上了門,也沒說出個
    “唉!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徐林默默地歎了口氣,走向了徐清的房間。
    傍晚,徐堅與老黃采買歸來,一家人張羅著徐林的行裝,但這個過程中徐薇仍是一句話沒跟這個二哥說過,仿佛這個兄長是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尷尬而冰冷的氣氛充斥了整座徐宅。
    …………
    一夜輾轉難眠,徐林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他打著哈欠起了床。
    今天是他計劃啟程去青州的日子。
    以徐林現在的身體素質,即使一夜不睡也沒有多少疲倦。不過,此刻洗漱完畢的他卻顯得無精打采,當然,這主要是因為心情低落的緣故。
    妹妹徐薇那嫌棄的眼神,仍時不時地刺痛他的心。終於,備受煎熬的他還是鼓起勇氣來到了妹妹麵前。
    “薇兒……二哥錯了,我不該騙你,我向你道歉。過去兩年,我在學院實在沒辦法過正常學子的生活,也難以融入集體。所以,多少有點自暴自棄,我才、才會……昨天,我是擔心你知道真相以後會看不起我,所以……我真的錯了。”
    徐林低垂著頭,誠心地道歉。
    隻可惜,徐薇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態度,沒有說話。
    許久的安靜,讓徐林的心裏一涼,知道這次多半是得不到原諒了。
    他正準備識趣地離開,突然一條柔軟的圍巾繞上了脖子。
    徐林微微一愣,他緩緩抬起頭,正好迎上徐薇的目光。
    “下次,不管有什麽事,兄長都不許再騙我了。能答應我嗎?”
    “啊……嗯!我保證!不論什麽事,都不會騙你了。”
    聽到這個承諾,徐薇臉上如雲銷雨霽,終於是重新露出了那標誌的可愛笑容。
    “嘿嘿……”
    兄妹二人冰釋前嫌,徐林也跟著傻笑起來。
    這段插曲告一段落,徐林終於可以放心地踏上旅程。
    徐林這次前往青州老家的路線,是先由水路經臥龍江到青州東萊郡靠岸,然後再由陸路沿官道前往昌寧郡。
    如果路程順利的話,水路十天,陸路十五天,便可抵達。
    按照他與南宮熙的約定,找完江源的家人後,他便會在昌寧郡城等待南宮熙帶他上天樞山。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青州之旅是徐林長這麽大第一次獨自出遠門。
    不過,有了前一個月艱辛的歸家經曆做鋪墊,徐林對於自己的前路毫無畏懼。
    不僅如此,他還對外麵的廣闊天地充滿了好奇心,躍躍欲試地想獨自體驗一下“遊曆”的感覺。
    但對於自己的安全問題,母親王氏卻有一百個不放心,拉著他絮絮叨叨地勸阻了很久,並堅持要讓管家老黃陪著去。
    好在父親徐堅支持兒子的決定,他認為男兒誌在四方,現在徐林身體強健,又值血氣方剛的年紀,若不獨自經曆一番外麵的世界,將來怎麽獨當一麵。
    大哥徐清也幫腔說,徐林現在已經算個武林高手了,哪怕遭遇一群賊寇、山匪都能輕鬆應對,完全不懼行走江湖。
    眼看徐林準備表演一個“胸口碎大石”來證明自己,徐母終於是同意了讓他獨自上路。
    行裝收拾完畢,隻待吃過午飯,徐林便要出發去城南的碼頭。
    就在這時,徐宅門口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名訪客。
    這是一名管家裝束的中年人。
    “邢管家?你怎麽來了?”
    徐林認出了來人,他是太傅府的管家,自己因為詢問薑家除夕夜血案的細節,跟他有過不少接觸。
    邢管家平時雖然為人低調,寡言少語,卻是實打實的真武境巔峰修為,實力還在蕭崎之上。
    那天夜裏他沒能護住薑家少主,也沒有追到凶手,差點讓他引咎自裁,好在薑太傅並沒有任何責怪他的意思。
    經過太傅的勸導,他自己也想通了,這條命留著,要為少主、為薑家報仇。
    “徐公子,太傅知你今天啟程,特意讓我贈此物予伱,讓公子路上消解乏悶。並祝你一路順風。”
    邢管家從懷裏掏出一卷書,遞給徐林。
    “這是?”
    徐林接過一看,這是一卷關於《天衍錄》的研讀心得,應該是薑太傅自己的讀書筆記。
    這種禮物,對於普通人而言,可能隻是一卷廢紙,但對於研讀《天衍錄》的學習來說,卻是價值連城,千金不換的寶物。
    這種讀書心得,融入了薑太傅自己人生幾十年的思考與感悟,太傅願意把這種“禮物”送給徐林,說明他內心裏真的把徐林當作門生在培養了。
    徐林接過這份“貴重”的禮物,急忙躬身拜謝
    “有勞邢管家。還要勞煩邢管家一下,請替我轉達太傅,學生感念太傅厚愛,必定時常研學,不忘初心。”
    “好。定會轉達。告辭。”
    邢管家拱了拱手,消失在了原地。
    送走了太傅府的客人,沒過多久,徐宅又迎來了一位“貴客”。
    這個人的身份很不簡單,當這個絕頂美貌的年輕女子出現在徐林麵前時,他都不免嚇了一跳。
    “你……你、是你?”
    “什麽‘你你你’。小書生,你居然沒記住本姑娘的名字?真是不禮貌。你可要好好記清楚了,本姑娘叫桃夭。”
    桃夭,明玥公主的貼身侍女,此刻帶著兩名宮人與兩名侍衛出現在了徐宅門口。
    “抱歉,桃夭小姐,我一定好好記住你的名字。不知桃夭小姐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喏,給你送東西來了。上次公主殿下承了你的情,這次得知你要去青州,特地讓我給你送了點禮物,說你應該用的上,算是還個人情了。”
    桃夭伸出粉嫩的小手,遞了一封信和一個錦囊給徐林。
    “這……學生惶恐。”
    看到桃夭手裏的東西,徐林眉頭微皺,心裏下意識地想要婉拒。
    但想到那位美若天仙的明玥公主殿下特意送自己禮物,若是一而再地拒絕,也有點太不識好歹了。
    思考再三,徐林決定接受。他剛準備伸手去接,桃夭卻幹咳了兩聲,提醒道
    “這可是公主殿下‘賞賜’的。”
    徐林微愣,然後很快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一拂衣袍,雙膝跪地,恭敬地雙手接過桃夭手裏的東西。
    “草民徐林,叩謝公主殿下恩賞。”
    “嘻嘻,算你識禮數。好了,殿下的東西送到了,下麵的話是我對你說的,可以平身了。”
    桃夭衝畢恭畢敬的徐林眨了眨眼,巧笑嫣然。
    麵對這個古靈精怪的美少女,徐林無奈地苦笑著。
    “不知桃夭小姐還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手上拿著的,可是公主殿下給你寫的親筆信,該怎麽處置你可要想清楚了。另外,本姑娘順便祝你一路平安,早日歸來。”
    說完,桃夭狡黠一笑,朝隨從們招了招手,歡快地離開了。
    “多謝桃夭小姐,桃夭小姐慢走。”
    徐林小心翼翼地送走了這位“大神”。
    看著手裏的信,他突然覺得有點燙手。
    徐林的母親王氏這時突然如幽靈般從徐林身後探出了一個腦袋,嚇得徐林一個激靈。
    “娘,你幹什麽呢?鬼鬼祟祟的。”
    “叢安,那小姑娘是什麽人啊?你跟她什麽關係?”
    徐林覺得有點好笑,回道
    “她叫桃夭,是當朝明玥公主的貼身侍女。跟我沒有任何關係,隻是先前被公主傳召時見過一次。”
    “侍女?一個侍女也可以生的如此美麗……不知她有沒有婚配?要是能讓你大哥娶回家就好了……”
    王氏戀戀不舍地看著桃夭遠去的背影。
    徐林聽到這話卻是一頭冷汗,幸好這隻是他母親單方麵的“癡人說夢”。
    “娘,別妄想了,就算她是個侍女,也是皇宮裏的人,不是我們家能高攀的。”
    “嗐!我就是說說,不能娶,還不能想嗎?你這孩子,真掃興。”
    王氏悻悻地回了裏屋。
    …………
    吃過午飯,終於沒有其他客人再來拜訪,除了“行動不便”的徐清,徐林的家人都到碼頭來為徐林送行了。
    “爹、娘、薇兒,還有黃伯,不用送了,快回去吧。事情辦完,我就回來了,不用擔心。若是情況有變,我會寫信回來的。”
    “叢安,路上可要好好照顧自己,早春晝夜尚寒,千萬注意保暖。”
    徐母看著這個剛回家沒多久的兒子,如今又要遠行,心中終究是不舍,眼淚在眼窩裏打轉。
    “放心吧,娘,兒子現在已經今非昔比了。”
    徐林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發出“邦邦”的響聲。
    “叢安啊,路上莫要貪玩,更莫要多管閑事,辦完事就走,早去早回。切記切記。”
    看著徐林登上了樓船,徐堅也忍不住叮囑兒子幾句。
    “兄長!照顧好自己,一路平安!”
    “放心吧!你們快回去吧。”
    東風起,高大的雙層樓船揚帆起航,緩緩出港。
    徐林站上甲板,朝碼頭上的親人們用力揮著手。
    他們也朝著徐林不斷揮手,沒有打算離去的意思。
    隨著徐林與他們的距離逐漸拉遠,那些暖心的叮囑與祝福終於是聽不見了。
    徐林一直朝家人們揮手,直到京都的巨大碼頭徹底模糊在視線裏。
    風起處,浪翻湧,憑欄望不斷,最難舍是別離意。
    就在徐林與家人們分別,踏上旅程的同時,京都的西門,也正進行著一場盛大的送行儀式。
    在五百名金吾衛與五百名獨孤家精銳親兵的護衛下,在百餘名宮人隨從的簇擁下,帝國皇長子,楚沐辰乘著一輛鎏金馬車出征了。
    皇帝帶著皇後與一眾皇子、公主親自來送行,文武百官隨駕。
    很多在遠處圍觀的京都百姓,還以為是昭武皇帝要出巡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終於走出了京都。前來送別兒子的獨孤皇後抹了抹眼淚,陪著皇帝,回了宮。
    …………
    嵐州,秦王藩國,垂雲城外圍。
    不同於京都的春意漸濃,此刻的垂雲城外,還是一片冰雪的世界。
    高高的垂雲城城牆外,有一片茂密的鬆柏林,這裏有不少生長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樹木。
    在樹林外圍的兩棵高大柏樹上,此刻正有兩名黑衣人棲於樹枝之上,他們都在專注地看著垂雲城方向。
    他們的身上已經積了不少白雪,可見他們應該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移動過了。
    “喂,盯了兩天了,沒什麽動靜,進城的夥計也沒有出來送信的,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情況?”
    其中一名黑衣人出聲問同伴。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晰準確地傳到了對方耳中。
    “不用,進去的人肯定也是沒發現什麽異常,順勢潛伏了,才沒有出來通氣,我們的任務是盯好外圍。”
    另一名黑衣人回複道。
    “聽說這幫人,跟四聖閣的世外之人勾結,謀害了聖親王殿下……”
    “是啊……世外之人是挺厲害的,天碑學院的事,現在還是懸案,閣主也沒頭緒。我記得,劉大哥也在學院裏一起失蹤了,他可是我們影衛裏數一數二的高手,真是沒想到,連他也逃不出來……唉!”
    後接話的那名黑衣人唏噓道。
    “所以啊……我總覺得奇怪。對方有這種能耐,怎麽會坐以待斃?這都兩天了,城裏什麽動靜都沒有,四個城門都沒有軍隊進出過。”
    先前說話的黑衣人,始終心有疑慮。
    “也有可能,他們就是想以靜製動吧,我們先堅守崗位,等援手到了,我們再進城去探探虛實。”
    “好!就這麽辦。”
    商量完畢,兩名黑衣人又歸於沉寂,仿佛與這片林子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