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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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衍遺錄!
    快船迎風,順水而行。
    在船上時間過得很快,徐林每日除了研讀一下薑太傅贈予自己的《天衍錄》筆記,就是練習體內真氣的使用方法,不斷地進行著天地真氣循環,提升自己經脈與丹田強度的同時,也讓自己運用天地真氣變得嫻熟起來。
    在修煉的過程中,徐林還發現了一點“有趣”的事情,不過他打算先按下,不予理睬。
    明玥公主寫給他的信,他也終於是打開看了。信中除了平常的客套、寒暄,主要的筆墨仍是集中在關於聖親王殿下的問題上。
    公主殿下很想探究徐林與聖親王殿下之間到底有何關聯,同時,她希望徐林將來再夢見聖親王殿下或者有別的發現,都能告訴自己。
    明玥公主提議徐林通過薑太傅的夫人、公主的姑姑——秋陽公主來聯係她。
    關於聖親王殿下的事,不用公主吩咐,徐林本來也不會放棄調查。
    經過這段時間的思考,徐林越來越懷疑,聖親王殿下的失蹤,以及天碑學院那天夜裏發生的事,都與所謂的“縛誓者”有關。
    下次見到“聖族守護者”大人時,一定要好好問問。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徐林乘坐的船終於來到了中州的東側邊緣地帶,再往前航行一段,就能夠進入青州地界。
    今日天氣大好,徐林站上船頭的甲板,欣賞著臥龍江壯闊的江景。
    遠處,水天相接之處,徐林的視野裏漸漸出現了一道“黑線”。
    那便是環繞著整個中州的九龍山脈,正因為這座神奇的環形屏障存在,中州才能成為真正的“天府之州”。
    樓船不斷向前,九龍山脈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因為山勢的影響,在臥龍江與九龍山脈縱橫交界之處,江麵不斷收窄,但河床深度陡增,水流也變得緩慢,形成了一塊天然的“緩行帶”。
    在江麵最窄之處,兩側九龍山峭壁之間,便是“中州四大關”之一,連接中州與青州的雄偉關城——龍峽關。
    整座雄關呈弧形橫亙與兩山峭壁之間,臥龍江從關城的正下方流淌而過。
    江麵之上,是一進一出兩道無比巨大的通行閘口,因為水深和高山對風力的阻擋,所有船隻靠近龍峽關後,會自然減速,正好便於停泊碼頭。
    船舶進關後,關城內的守備軍士會對其進行檢查,核對照戶牌與通行文書無誤,再予以開閘放行。
    不同於雁回關,有史以來龍峽關從未發生過戰事。因為任何有理智的用兵之人,隻要看過龍峽關地形的複雜程度,就一定會放棄在這裏排兵布陣的念頭。
    隨著樓船不斷靠近龍峽關,臥龍江、九龍山脈、以及這座江麵上的天空之城,讓徐林看得心潮澎湃。
    “壯哉!”
    徐林看著眼前的奇景,被恢宏的天地氣象與人類的建築偉力深深震撼。
    他仰頭長嘯一聲,頓覺心曠神怡,精神振奮。
    麵對此情此景,一首豪邁的詞句在他心中水到渠成。
    “長空浩氣蕩煙霞,幾處雲帆入畫。萬水千江爭一峽。不聽臥龍吟,誰敢到天涯?”
    他站在船頭,高聲念誦。
    話音落下,身後便響起了不少拍手叫好之聲。
    這些同船的旅客,有的是趁春出遊的京都貴族,有的是結束休假回到青州的行商,還有些則是朝廷派遣到地方的公幹人員。
    他們大多數都是喜好詩詞的風雅之人,聽到徐林這位青年才俊剛剛即興所作的妙詞,都不吝自己的誇讚。
    徐林略顯羞澀地朝他們作揖回禮,想了想,覺得自己剛剛似乎有些太招搖了,他還是決定回自己的客艙去。
    …………
    進入龍峽關,守關的軍士很快對徐林所在船隻進行了檢查。
    與之前偷渡雁回關那次經曆不同,這次的徐林可是有身份的“正經人”。
    一切順利,通關放行,樓船通過龍峽關,正式進入了青州地界。
    吃過船上供應的晚飯,徐林趁著人少,又站上了甲板。
    晚風習習,初春的江麵上還有些寒冷。
    徐林背靠著船沿的欄杆,看著天邊將將升起的彎月,似乎在欣賞夜色。
    徐林站了好一會,等到甲板上的人漸漸都回了船艙裏,隻剩下他一個時,他的目光突然一凝,盯著不遠處,甲板之下,客艙出口的階梯陰影裏。
    他對著那裏幽幽地說了一句
    “沒人了,出來吧。”
    話音落下,並沒有動靜。然而過了一會,那個陰影裏,竟真的走出了一個人來。
    這個人一身紫色勁裝,劍客裝束,臉上蒙著一塊紫色麵紗,赫然正是臨淵閣的紫星使。
    她不疾不徐地走近徐林,然後在他的身側不遠處停了下來。
    “我同意你們暗中保護我,可沒允許你們監視我,如果再被我發現有任何一次類似的行為,我們的合作就此作罷。”
    徐林冷冷地對紫星使說道。
    原來,徐林在出發青州前,曾收到臨淵閣的秘密聯絡,他們希望能在徐林回青州的路上全程暗中保護他。
    臨淵閣的主要目的,一方麵當然是為了表達與徐林友好相處的誠意,另一方麵,則是如果有機會,可以試著查出先前兩次襲擊徐林的世外組織究竟是什麽人。
    以臨淵閣的情報網,如果路上真的有危險,不說可以徹底避免,至少也能讓徐林得到一些事先預警。
    想到有人暗中保護,終究不是什麽壞事,徐林便同意了對方的安排。
    然而,在這兩天感應天地真氣的過程中,徐林無意間發現,有一股隱秘的真氣,一直試圖侵入自己的客艙,似乎想探查自己的動靜。
    這艘船從京都啟航,中間沒有停靠過任何地方,不必多想,這股意圖窺探的真氣,必然是來自臨淵閣的人。
    徐林前日便發現了這件“有趣”之事,他一直隱忍不發,便是想給對方機會,看看他們會不會收斂。沒想到,這幫人竟得寸進尺,每天持續地探查監視自己。
    這才有了徐林此刻的挑明。
    聽到徐林的責備,紫星使並沒有急著答話,她與徐林隔著一段距離,也靠著船欄杆,看向星空。
    “徐公子,你誤會了。”
    “誤會?”
    “是的。雖然現在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們不是為了監視你,隻是想要確保你的安全。”
    “好一個‘確保我的安全’。那是不是以後,我的一舉一動都要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進行?幹脆我如廁你也陪著我好了。”
    聽著對方冠冕堂皇的托詞,徐林氣不打一處來,他也顧不上什麽文雅了,直接口無遮攔地惡心對方。
    果然,聽到這個,紫星使繡眉微蹙,麵色寒冷。
    “徐公子不必出言譏諷,我們不過是在執行任務。若是不喜我們的辦事方式,以後我們離你遠一點便是。”
    “那最好,希望你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麵對態度惡劣的徐林,紫星使隻是默默看著星空,並沒有答話。
    見對方這副生悶氣的樣子,徐林心中的不悅也消了大半,反正事情已經挑明,料想這幫人已經不會再來觸黴頭了。
    “行吧。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
    徐林離開了欄杆,向船艙走去。
    臨進船艙之前,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晚上江風涼。”
    …………
    嵐州,北部山地區域,帝國軍平叛大營。
    這片綿延崎嶇的山區,是臨天郡與秦王藩國接壤的地段。
    兩日前,嵐州節度使楊怡率領五萬守備軍剛剛抵達這片區域。
    除了從五鹿城帶出來的正規部隊,楊怡還沿途征調了嵐州近十萬的民夫。根據昭武皇帝的軍令,在兩月內,他需要在這一片區域修築出包圍秦王藩國南麵的防禦工事防線。
    今天,平叛軍大營剛剛紮好,他便收到了一個讓他十分糾結的消息。
    昭武皇帝給他安排的監軍——皇長子楚沐辰,已經從京都出發,大約十日後即將抵達嵐州州府五鹿城。
    按照兵家常理,楊怡所處的這片山地,應是建立平叛大軍前線指揮部的最佳位置。
    無論是監軍也好,指揮作戰的將軍也罷,都應該集合於此處,這樣才能最及時、最有效的調動軍隊,組織作戰。
    然而,在這位帝國皇長子的外公——太保獨孤信的運作之下,昭武皇帝居然同意把平叛大軍的指揮部設立在五鹿城。
    目的,不用多想,自然是為了保障皇長子楚沐辰的絕對安全。
    但是,這樣一來,不僅總指揮部與前線平叛軍之間的軍令、情報傳輸會有延遲,嵐州守備軍與更北方的幽州盟軍之間的協同調度也會變得更加滯後。
    一個軍令從五鹿城送到平叛前線,再傳輸到幽州節度使韓瑞手中,即使使用八百裏加急,也至少需要四天時間。
    這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是幾乎不可能接受的遲滯。
    陛下……您是不是有點太小看這幫反賊了,如果是當年的您……
    楊怡想到這裏,心中對未來的戰事充滿了憂慮。
    “報!臨淵閣傳來前方最新情報。”
    看著來人,楊怡放下了手中的信件。
    “念。”
    “正月初十,秦王叛軍仍無動靜,垂雲城四門緊閉,不見任何人進出。”
    念情報的來人,是楊怡的副將,五鹿城的守備軍指揮使,葛忠。
    他行伍出身,在嵐州軍中摸爬滾打了近三十年,一生經曆大小戰鬥已經超過了百次,完全依靠著軍功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葛忠年紀並不大,但頭發花白,黝黑的臉上一道明顯的傷疤,他是一個典型的北域粗壯漢子,體型高大健碩,說話中氣十足。
    楊怡聽完臨淵閣的情報,憂慮的表情稍稍鬆弛了一些。
    “好,知道了。告訴臨淵閣的赤星使,繼續嚴密監視垂雲城的一舉一動。”
    臨淵閣僅剩的三名星使,如今也被陸銘全派了出來。赤星使來到了嵐州節度使楊怡身邊,綠星使則去了幽州節度使韓瑞身邊。
    他們主要的職責,便是帶領影衛們監視敵軍的動向,為平叛大軍刺探各種情報。
    “主帥大人,看樣子,秦……反賊果然是打算龜縮不出,準備跟我們耗下去了。”
    同在嵐州地界,葛忠過去曾是秦王府的常客,並且秦王楚承緒十分欣賞他這個直率的性格,二人的交情也還算不錯。
    當初聽到秦王謀反的消息,葛忠自是震驚萬分,直到現在,他還是會下意識地尊稱對方秦王。不過,即便私交再好,也不能與大是大非混作一談。
    如果兩軍對壘,軍人的使命以及作為臣子的忠誠,可以讓葛忠毫不猶豫地斬下秦王的頭顱。
    “我倒是希望他們能一直堅守不出才好……”
    楊怡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垂雲城沒有動靜,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時間,是自己這方的朋友。等京都的禦林聖甲,帶上護國玄甲趕到戰場,有了這些精銳部隊的加入,這場平叛才是真正有勝利的把握。
    “對了,幽州那邊怎麽樣了。”
    楊怡又問。
    “回大人,韓節度使那邊,也已經率領五萬守備軍抵達指定地點了。距我軍大營約五百裏。”
    “好,好。如此甚好……”
    楊怡思考了一番,吩咐葛忠道
    “葛將軍,再過幾天,本帥要回五鹿城一趟。我不在營中的時候,你一定要監視好叛軍動向,同時按照計劃加緊修築哨站與烽火台。”
    “主帥大人……這種時候您為何要返回五鹿城?”
    聽到楊怡的話,葛忠大為疑惑。
    大軍剛剛抵達這片山地,正是應該迅速做出部署,搶占水源與高地,以便安營紮寨的黃金時期。主帥如果在此時返回後方,一旦發生什麽緊急狀況,三軍無帥,葛忠又無法擅自做主,指揮必然陷入混亂,這簡直是兵家大忌。
    “伱看看這個。”
    楊怡把桌上的信遞給葛忠。
    “這?簡直胡鬧!”
    葛忠看完,一臉怒氣,一掌把信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信上說的是皇長子殿下即將駕臨五鹿城的消息,上麵還特別強調了,需要楊怡親自迎接皇子的車駕。
    楊怡一臉苦笑,朝他擺了擺手。
    “不必動怒,你久在嵐州,不明白京都的這些事。”
    “大人?你真的打算去!?”
    “沒辦法。我速去速回,爭取不超過十五日。這段時間,你按照我們之前製定的計劃行事。如有變化,立刻傳信與我。”
    “哎!”
    葛忠無奈地歎了口氣,恨恨地把拳頭都捏緊了。
    楊怡想了想,又吩咐道
    “葛將軍,把營中的幾位副將、偏將、參軍都召集過來,趁我還在,我們把能做的部署先安排好,盡可能製定一些應變之策吧。”
    “是!末將立刻去辦。”
    葛忠快步走出營帳,高聲喊來傳令官。
    楊怡默默看向大帳裏掛著的九州地圖,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希望一切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