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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的午時，小城東邊的一處校場。
    幾個人在那裏邊走邊聊天，為首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一席黑衣，背負著一柄通體黑色的戰刀，麵容堅毅，左臉頰上還有一道鋒利的傷疤，身上更是散發著淡淡的鐵血殺伐之氣。
    “段鈞師兄，這次新弟子交流賽，冠軍將非你莫屬了！”說話的少年似乎對於黑衣少年十分崇拜，恭維道。
    段鈞淡淡道：“我來自帝國的極北之地，那裏勢力混亂，烽火四起，從來沒有一天是安寧的，是一切犯下滔天大罪，走投無路之人的安居之處。”
    段鈞的表情變得嚴肅，繼續道：“在那裏哪怕隻是個孩子都明白要怎樣生存，街上的行人武器是必備的，五歲第一次殺人，至此殺伐不斷！所以對於我來說，區區交流賽第一根本不在話下，特別是馬克大人不參加的情況下，誰可擋我？”
    “狂妄！像你這種蠻荒之地的奴才也敢妄想得到交流賽的冠軍，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遠處走來兩個身材修長的白衣少年，氣質不凡，臉上一股狂妄之氣比之剛才的段鈞更勝一籌。
    “風雨見，白少贇，是你們兩個虛有其表的家夥。”段鈞目光冷漠看來，嘲諷道。
    段鈞後麵的幾個人幾乎個個身軀一震，沒想到新一屆弟子人榜榜首的段鈞和緊隨其後二三名的風雨見和白少贇會在這裏相遇！這兩個人的身份也是大有來頭，風雨見是風明師兄的族弟，來自大家族，白少贇更是一個巨大的修行者商會出身，隨手萬金可博得一笑。
    “哈哈，你以為你殺過幾個人，生活於底層混亂的環境就可以與我們這等大家族子弟相提並論？殺人這種事，死在我手上也有幾十人！”白少贇不屑說道。
    “你所謂的殺人是就是欺負那些不敢反抗，不能反抗的奴仆吧！你可有生死一線感覺？有反敗為勝的經曆？有拚盡全力廝殺的經曆？”
    段鈞的一連串反問讓白少贇和風雨見啞口無言，白少贇臉色驀然地漲紅，冷聲道：“你不過一隻匍匐在世界頂端，豈敢妄想揣測吾等世家子弟？”
    隨即冷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修行世家個個根基渾厚。越境殺人不在話下，豈是你這般奴仆可懂？”
    段鈞驀地大笑而起，道：“那我倒是這一次你我相遇，誰勝誰負？”
    一身黑袍，沉默已久的風雨見開口道：“跟在馬克身旁，以他的為人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段鈞麵容微微一滯，輕聲道：“他救過我命，給我了一切！”
    輕呼一口氣，他肅穆道：“所以我獻上一切不過還給他罷了。”
    風雨見動容，沒有接話，拉著白少贇掉頭而走。
    等風雨見二人走了之後，段鈞身旁的一個少年說道：“段鈞師兄，我支持你，他們兩個絕對不會是你的對手。”
    段鈞搖了搖頭，“不，認真來說，他們二人的修為和我一樣，而且大家族子弟天生在強者的熏陶之下恐怕對於大道的理解是極為可怕的！不過我獲得第一還有八成把握！”
    “對了，最近雨闊劍那件事情可查清楚了？”段鈞詢問道。
    “我們拷打那個李漢一番，從他那裏知道，那天跟雨闊劍生死戰的是洛維。”旁邊一個自己說道。
    “洛維？”
    “就是師兄曾經揚言要在交流賽讓他躺著回去的人。”旁邊一名少年提醒道。
    “沒想到是他，那接下來還有些看頭。”段鈞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他一人獨戰雨闊劍等人，並將他們全部殺死！可能會成為師兄你的對手。”一名少年小心提醒道。
    本來段鈞還以為洛維隻是一個棋子，真正與雨闊劍他們交戰並殺死他們的人會是風明的手下，沒想到竟然是洛維！瞬間有種被玩弄的感覺出現。
    “哦，如此便是更有趣了！”段鈞眼中露出一絲嗜血的瘋狂。
    “他死定了！”旁邊幾個少年見到段鈞的表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發狂前的征兆。
    幾日後，一個清晨，這時朝陽還未完全升起，四麵八方昏暗異常，光線稀疏，昨夜雨雪紛飛，導致此刻霧氣甚是濃厚，幾乎化不開。
    推開院門，洛維眉頭微微緊蹙，四周空氣濕潤異常，如入雨林之中，濃重的水汽驀地凝結成了冰，又落起了小雪，向著前方看去，濃霧之下依稀可見一道黑影。
    這是一個人的身影，矮小清瘦的身材，這應該是一個還未長成的少年。
    破舊的木質院門咯吱咯吱響動著，冬季在寒風呼嘯著，天空落下小雪，積雪漫過青石石階。
    “你是誰？”
    洛維靜靜地看著眼前這衣裳單薄的孩子，他昨夜在院門之內已經可以關注這人，如今一夜之後，風雪之下，這人還是依舊如同一尊筆直的雕塑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洛維再一次動容，這人全身僅僅披著著一件的灰色麻衣，忍不住再次問道：“你為何來此？”
    “我沒有名字。”
    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洛維眼前的這孩子麵容很青澀，如若一顆初成青蘋果，讓人惹不住想咬上一口，在寒風冰雪之下，這顆蘋果的變得泛起紅來，卻不是成熟了，而是一種不健康的紅，還帶上一抹紫色，甚至染上了一層冰霜。
    洛維目光帶上了一絲憐憫之色，這少年修為不過靈境三重，雖然體質高於常人，不過風雪佇立如此之久，恐怕即使他是修行者，如今這一份瘦小的身軀已經瀕臨死亡了。
    “但他們稱呼我為劍奴！”
    抖落身上那一層厚厚的積雪，這個被稱作劍奴的少年遲緩地舉起凍僵已久手擦拭著麵容上冰霜，少年麵容完全露出，比想象中的還要青澀，稚嫩，他比洛維還矮上一個頭，青色的眉宇尚未展開，卻又有一種說出剛毅。
    “我是說客。”
    言語說得很慢，還帶著一股羞澀之意，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了。
    洛維被“說客”二字激起好奇心，他甚至忘了請這人進院裏，也忘了自己還在風雪之下，隻是玩味問道：“那你是誰的說客？”
    “馬克。”
    少年又是簡潔地答道。
    洛維的眉頭微蹙，眸子帶著一股冷意。
    劍奴卻絲毫不在意，緩慢地搓手，想讓身軀緩和些，但寒意依舊盛，他又緩緩地開口道：“馬克想讓你離開馬林身畔，與他劃清界限。”
    “憑何？”
    洛維冷聲道，眸子中帶著嘲諷。
    “他可以殺死你，比幽崖強的人有很多，他們死去多少馬克都不會心疼，但你又能躲過幾次暗殺？”
    劍奴麵無表情說道。
    洛維雖然未曾聽聞幽崖這名字，卻隱約感受這是誰，他不禁慍怒，森寒的殺氣使四周凜冽幾分。
    劍奴依舊平淡，低沉道：“他說若是你投靠他，將來這城裏有你的一席位置。”
    洛維沉默一會兒，將來城中有你一席位置，對於一個外門弟子來說，這話很重，憑此一話，可以想象得出馬克的實力或者說是背景之深。
    不過洛維不僅是一名日月聖地的外門弟子，心中誌向自然不會止步於此，局限於這小小城中。
    洛維眸子亮起，微微舒展雙肩，臨麵而對風雪，笑道：“這並非是我想要的。”
    劍奴下意識問道：“那你要什麽？”
    朝陽升起，浮出遠方的林海，晨曦染紅了天際，透過層層濃霧，照映在洛維身上，眸子浮現一點微紅，大聲笑道：“我要他給不了。”
    “那他給你一杯毒酒。”
    忽然間，一陣寒風吹拂來，劍奴早就凍僵身子不禁一顫，驚疑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洛維淡漠回道：“我會讓他自食其果。”
    一股透徹骨肉的寒意在劍奴身體漫開，手腳不聽使喚，微微顫抖起。
    “你殺意真強。”
    輕聲感歎一聲，劍奴便不再言語。
    洛維也沉默下，兩人都不在言語，劍奴這個說客已經失敗，但他依舊挺立風雪之中，重新變成一尊雕塑。
    洛維回頭，掩上院門，徑直走回院子，掃了掃身上的落雪，進了正門。
    劍奴目光一直落在洛維身上，直到被風雪所阻，木門所遮，他的眉頭擰起，沒有之前平淡與從容，這下他真的意識到，洛維不會被他說服。
    他知道不是一名合格說客，也沒有作說客的經驗，亦沒有天賦，但是他覺得還是值得一試，不是為了洛維，而是為了他自己，所以昨夜風雪之中他來了。
    但今晨他同樣要在風雪之中回去，抬起僵硬萬分腿，其上冰屑簌簌而落，凍得發青的肌肉勉強湧動，卻讓他一陣踉蹌倒在地。
    費了一番功夫，他重新站起來，雙腿經過一夜已經麻痹得失去大部分的知覺，一步一步往回走。
    風雪淹沒他身影，掩蓋他留下的腳印。
    在劍奴身畔回繞著低沉聲響。
    “我來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你可以生，而是為了自己可以不死……”
    小雪花變成了暴風雪，在這之中，什麽也聽不到，什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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